她点头:“不爱了。”
他沉默了,低垂了霸气的眸。
她起身,刚要离开,却听到他冷静到极点却又疯狂到极点的声音:“你问我如果水柔死而复生我会怎么选择。好,我告诉你,我选择她。”
她低喃着:“好,这是你决定的。”
“我选择让她活着,我跟你一块去死!”他的声音决绝而疯狂,带着一分惊人的痴。
她的身子一瞬间僵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乌黑的眸子炯亮生辉,眉目之间隐隐透着一股贵气和霸气。可是此刻,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你疯了吗?”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我是疯了,随心,自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疯了。”他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他的眸,炯亮,他的神情,痴狂,他的手带着几分激动猛然将她搂紧。
“不要说你不爱我。随心,若你真的不爱我,为什么当初还要留下我们的儿子?若你不爱我,为什么你会因为我伤害你而离去,若你不爱我,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我走,我再也不来纠缠你。”
柳随心对上了他的眸,他的眼睛是一汪深潭,是致命的蛊惑。一旦她对上他的眸,她就再也无法转移视线。
他的胸膛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好似有些战栗,眸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说不爱他,很简单。只是几个字而已。
可是此刻竟然如此艰难。
她动了动唇,那几个字就在唇边,只要张开唇瓣,滚落出来的就是另一番人生。
她握住了纤纤十指,握紧了,似乎要下定决心。
忽而,又松开,似乎是无法抉择。
十指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一松一放之间是她起伏的心绪波动着。
还有萧临睿。
她想起了萧临睿,纵使无情无爱,萧临睿对她同样有恩。
何况,这么多年来,萧临睿一直照顾着她,她如何能这样当龙释天出现就彻底摆脱他?
只要她说,那么她要的平静人生便会到来。
终于,她握紧了手,对上了他的眸:“我——我不爱你。龙释天,你走吧。”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一样,低低地重复着:“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话音未落,他忽然低吼起来:“不用说了。”
他转身,“我已经听到你说的话了。随心,这是你选择的,我龙释天愿意放弃你。”最后几个字带着泣血的伤痛。
她没有转过身看他,眸底已涌出淡淡的泪光。
进难,退难,进退无地。
相逢,却是何必相爱?相爱却又何必相别?
他挪动了脚步,离门短短的几步路却仿佛已经走了一生。
一步,别离。
二步,恨别离。
三步,堪别离?
明明相爱,为何不能相守?
为何一定要互相伤害,到最后彼此都伤痕累累了,才心痛离去?
他握住了门,只要轻轻一拉,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回过头去,最后一次倾尽所有的心神把她细细描摹刻画进脑海中。“随心,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她捉紧了桌沿,沉声道:“你要走就走!”她怕,她一旦回头就会后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泪已然滑落脸庞,沾湿了衣襟。
他眸光一暗,喃喃道:“也是呢,既然你都已经不爱我了,又何必在意我?随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说爱你,从此以后你我天涯两端,再不见面!”
她做的决绝,他说得决裂。
她一震,心口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何尝不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
心已经不受她意志的控制,它在呼唤着她:不要让他走,不要让他走,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但,理智却在抵抗,她不能回头,这一回头,她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转过身去,眸底暗藏的薄雾被他轻轻拭去,他是爱她的男人,他更是帝王。
纵使痛,他也能洒脱离开。
看透了,她已不爱。
门传开吱嘎一声轻响,伴随着一阵清风吹来,他走了出去。
抬着头,任凭风吹干眼角的湿气。
这一回,他真的走了。
她知道他走了,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再无回头。
她忽然转过身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往院门口而去的身影。
月下,他的身影挺直,苍凉而又孤寂,好像一瞬间老了二十岁。
她知道他就要走了,知道他们结束了。
真的就要让他这么走吗?真的就要让他们之间的一切化作烟消云散吗?
她知道她疯了,她迈开了脚步朝着他跑了过去。
她疯了,心口狰狞的痛让她疯了,纠起的心让她疯了,浓烈到刻骨铭心的爱让她疯了。
何谈不爱,即便是恨也是爱的反面。刻骨的恨才真是代表那刻骨的爱。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让他生出一股奢望,他不敢回头,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忽然,一双手狠狠地从他身后搂住了他,软玉温香贴上了他的身子。那温润的触感让他一瞬间蒙了。
“不要走!”她痛苦地低喃着:“我不要你走。龙释天,我刚刚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爱你,我从没有片刻停止过爱你,哪怕陪你去死我也愿意!”
她顾不了了,是道德,是伦理,是恩情或是亲情她都不管了。这一刻,她拧愿搂着她心爱的男人去死,也不要他就这样离去。
她疯了,疯得狠,疯得失去了理智。
她宁要片刻的激情烈焰,也不要枯井般无趣的生命。
龙释天不敢置信这突然而降的好消息,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柳随心的泪浸湿了她的后背他方才清醒过来。
他猛然转过身来望着她泪眼朦胧的脸庞,颤抖着低喃:“你说的是真的?随心,说你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爱你,龙释天,我不会离开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龙释天紧紧搂住她,他的力道是那么大,像是怕她会在下一刻忽然从他怀中消失一样,像是怕她会像无数次梦里那样,一旦他醒了,就消失了。
可说这次,她并没有消失,她在他怀中,安静的,不曾离去。
他什么都不管了,只要她还爱他,他就再不会让她离开他。
“你想清楚了,随心,这一次,你再也不要想从我身边离开。”他灼热的眸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我想清楚了。”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屋内。
密密的吻侵袭而来,带着炙热的火焰,疯狂的热情,烧灼人的身心。
夜,暗沉。
他一手挥开了纱帐,与她一起跌进一场凄迷的美梦中。
是疯了,他和她一起疯了。在交错的痴缠之中疯了,低喘,浅唱,迷醉。
疏懒的月光透过新换的绿纱窗照在他们交错的身上,白的肌肤,乌黑的发纠缠在一起。
迷醉的眸伴随着低低的喘息声,未曾停歇。
欢爱方休,鸳鸯偎依在一起,沉沉睡去。
直到东方破晓,朝阳升起,又是一个新的日子。
他首先睁开了眼睛,低垂的纱帐遮掩了漏进的阳光,怀中的软玉温香让他一瞬间有些迷惘。
这不是在做梦。
直到好久之后,他才敢确定,他并非在做梦,那个睡在他怀中的佳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他的女人!
这一刻,一股汹涌的幸福忽然溢出心房,挂在他浅笑的唇边,挂在低垂的眸间。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触手的肌肤细腻温润,一如昨夜疯狂的时候满手的娇软。
他痴痴凝望着她的脸,眸光转也不转,似乎她已经变成了他全部的世界。
“嗯……”她爱困地动了动眼睛,徐徐睁开眼睛,视线所及刚好对上他溢满了温柔的眸。
他唇角上扬,吻上她的唇:“我爱你,随心。”
她脸庞荡上一抹红晕,嗔笑道:“这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
他眨眨眼,哀求地看着她:“随心,你可别寒碜我了。”
她低哼一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别说这几年你都是为我守身如玉呢。”
“只有你,随心。”他搂住了她:“你猜对了,除了你,这几年我根本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她略微诧异,“哪怕你知道我已经死了?”
他点点头:“我不能去碰别的人,因为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你。知道你‘死了’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颓废着,到了后来随着时间久了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他还有些郁卒:“可是我哪里知道你会在这里呢?”
柳随心转眸看着他:“萧融她不是我和萧临睿的女儿。”
龙释天一怔:“不是?难道她是赫连野的女儿?”
柳随心瞪了他一眼:“她是我们收养的孩子,我和萧临睿完全是假扮夫妻。我除了你便不曾再有第二个男人,还是你希望我这么做?好吧,我立刻……唔……”她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他灼热的唇齿间。
“不准你跟别人在一起,想也不行!”他不满地嚷嚷着:“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不该给我些补偿么?”
“还要什么补偿?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她笑着说。
龙释天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呢喃着:“我要你补偿我四年来的相思。随心,你说,怎么补偿才好。”
一朵红云顿时飞上了她的面颊,她低垂了羽睫,没有回答。
龙释天眸光一暗,吻上她的唇,再度滚入鸳鸯双飞舞中。
待到二人再醒来,起身懒梳妆,这才牵着手双双离开了屋子,打开门。
刚一开门,他们就看到了正在庭院中擦拭着宝剑的萧临睿,旁边还有不知所措的铎儿和萧融。
萧临睿见他们出来,眸光定在他们紧握的手上,眸光一暗,唇边已掠上一抹苦笑。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他又何尝不懂得她的心呢?
这几年来的生活已是向上天求来的了。
柳随心看到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愧疚。萧临睿对她的情,她何尝不知道。如今,她却和龙释天在一起了。他心里又怎么会好过。
龙释天却是忽然更加握紧了她的手:“随心,该是解决的时候了。”他指的不止是萧临睿,还有铎儿。
两个孩子盯着他们,半晌,铎儿忽然问道:“娘,为什么他跟我长得这么像?”
柳随心望了望龙释天,又看了看萧临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孩子说他们之间这些复杂曲折的事情。
龙释天松开她的手,走到铎儿面前,握住他的肩膀:“因为我才是你爹,所以我们才会长得这么像,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铎儿一愣,他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萧临睿:“爹,他说的是……”
“他说的对,他才是你爹。”萧临睿沉声道。
铎儿瞪大眼:“那为什么在我娘身边的不是你?你骗人!”他挥开龙释天的手跑到萧临睿身边:“爹,你说呀,你刚刚是骗我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有两个爹爹呢?”
萧临睿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脑袋:“铎儿,我和你娘其实不是夫妻,我也不是你父亲。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已经出世了。”
这些对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都太震撼了。
突然从天而降的亲爹,忽然不是亲爹的萧临睿,他完全接受不了。
“你们都骗我!都骗我!”他摇了摇头,转过小小的身子跑了出去。
“铎儿!”柳随心连忙追了上去,只见铎儿跑出了家门,往大街上跑了过去,柳随心连忙追去,怕他出事。
而萧临睿和龙释天也跟着追了上来。
铎儿跑到了街对面,柳随心跟着追了上去。
正在萧临睿和龙释天要赶过去时,一行急速前进的马队从大街上奔过,阻碍了他们前行的路。
“小镇不大,他跑不到哪儿去。”萧临睿淡淡道。
龙释天忽然道:“谢谢你这几年照顾随心,算我龙释天欠你的情。你真的不打算回朝了?”
“我一个死人回去做什么?吓人吗?”这时,马队已经离开大街,萧临睿立刻向刚刚的小巷追了过去。
可是,这一次,任凭他们找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柳随心和铎儿。
他们两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