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山腰,他们停下马车步行到了这平台上。
每日这里也有不少游人,今天也自然。两个文士从平台下来,一边交谈着:“你说他怪不怪?照他那种钓法,哪里有鱼会上钩?”
“你有所不知,他是青州知府的公子,自幼狂狷不羁,学姜子牙根本不算什么。”
楚向晚好奇,“两位仁兄,难道他学姜子牙用直钩钓鱼?”
文士点头道:“是啊,也真是够特别的人。”
“这倒是好玩。心儿,我们去看看。”他随即拉着她向钓鱼台走去。
此刻的钓鱼台上正围了一群人,中间一个白衣公子闲适地撒钩钓鱼,好不自在。
等到他们上了钓鱼台就发现,池水极其清澈,水中有鱼,但是无鱼上钩。
是的,用直钩怎么钓鱼?哪有鱼钩是直的?难道还指望鱼咬着直钩不放?
“秦兄真是好兴致啊!”蓝衣书生打趣道。
那白衣公子回头一笑,风临玉树,俊美绝伦,可不正是秦煜。
他天生自带一股狂狷气度,笑道:“我不过是无聊钓鱼而已,你们若要钓鱼,大可带了鱼竿来。”
“秦兄,你既然钓鱼,为什么不把钩弄弯呢?怎么想起来学姜子牙了?”
秦煜大笑:“我只为享受钓鱼的乐趣,又不为吃鱼,为什么要把鱼钓上来?”
“秦兄真是高风亮节。”
秦煜也不回答,闭目钓鱼。
“这人倒真是个奇人,我看他不是狂狷疯癫,只是非常能享受人生之乐。”柳随心感叹道。
她这话一出,楚向晚可不乐意了,“哼,我也很奇特啊!”
知书笑道:“哎呀,不得了了,公子可是不高兴了。”
楚向晚眸光瞥到那平台上还有人建了房子,专门卖鱼竿的,也有茶铺供人品茶闲谈。他眼珠一转,立刻跑去跟店家买了鱼竿来。
“向晚,你也要钓鱼?”
“对,我要证明给你看,我就是鱼钩是直的也能钓到鱼!”他昂起头,兴冲冲地在钓鱼台边坐下,扔下鱼竿。
他这一撒钩,秦煜也好奇地转过头来,见是他,笑道:“原来是楚公子,咦,柳小姐也在?怎么,楚公子也要来用直钩钓鱼?”
楚向晚哼了一声,笑道:“你是钓着玩,我是真打算用直钩钓几条鱼上来的。”
“直钩怎么钓鱼?”众人哗然,大笑了起来。
“你们不信,待会我就钓给你们看。”他神秘一笑。
柳随心也是一头雾水,“向晚,你……”
“心儿,你坐一会儿,待会你就知道了。”他像模像样地摆正了姿势,等着鱼儿上钩。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被他瞪了一眼:“笑什么笑?我要钓鱼了,别把我的鱼给吓跑了。”
众人见他态度认真,倒真是像模像样地要钓鱼上来,也就不笑了,抱着看闹剧的心态看着他。
柳随心也是无奈,和知书在附近的凉伞里坐了等他。
天气炎热,幸而钓鱼台旁有店家搭建的木伞遮挡阳光,不然可要变成烤鱼了。
秦煜也闭目钓鱼,他倒是无所谓,自己是来享受钓鱼之乐的。但是楚向晚可不这么想,他是吃了醋,心头不快,想借钓鱼证明自己其实也是很奇特的。
其实他这就错了,本来他就已经够奇特了,不需要通过这个来证明自己更奇特。
到底,怎么用直钩钓鱼呢?
这应该是个技术活。
按常理来说,直钩是不可能钓上来鱼儿的。但是在楚向晚身上,显然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他倒是随意地钓鱼,不一会儿,鱼儿自然跑来咬鱼饵,有鱼饵不吃的,那是傻鱼。但是如果咬着鱼钩不放,那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了。
于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在众人面前发生了。
鱼儿吃鱼饵,楚向晚知道鱼上了钩,他不动声色地拉起了鱼竿,起——
一尾白花花的大鱼被他甩上了岸,掉在地上活蹦乱跳。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按说鱼钩不是弯的,鱼在感觉到动静的时候,自然会连忙逃跑。就算此鱼笨得不知道逃跑,鱼钩是直的,在拉起的过程中鱼也会自然掉落下去。
如何能把鱼拉上来呢?
这的确是个技术活啊。
众人惊愕,随即鼓掌赞叹:“这位楚兄可真是有两下子!”
楚向晚得意地昂起头,“这算什么,不过是钓点儿鱼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柳随心诧异:“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钓上来。”
知书倒是不觉得奇怪:“公子向来古灵精怪,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何况他的武功登峰造极,用功力逮一两尾鱼也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难道他就是用内功逮住鱼的吗?”
“对啊,而且他动作极快,鱼自然就被逮上来了。他们这些普通的书生哪里能明白这些呢?”
“也是,这家伙,我也没说什么,他怎么就非要钓鱼?”
知书窃笑,消失说:“小姐,你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教主那点小心思?他是听你夸赞秦煜公子,就吃醋了。他十分喜欢小姐,自然十分在意你。我以前可不曾看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呢。”
柳随心一怔,回头看到楚向晚笑意满满的脸,心头微震。
她当然明白的,楚向晚对她的好,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乱麻一般的感情,却不是一两天就能理清的。
楚向晚又钓了几尾鱼上来,这才兴冲冲地提着小木桶跑过去找她。
“心儿,你看,我钓的!”他歪着头笑着,“我是不是比那家伙更厉害?”
“好,你最厉害。”她拿出绣帕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天气热,你要不要喝几杯清茶凉凉?”
“好啊。”他拉起她的手,二人亲密地向旁边的茶棚走去。
刚跟小二要了三杯清茶喝着,这边厢秦煜也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不知道在下能不能与几位同桌?”
“秦公子请吧。”她刚说完,就听到楚向晚哼了一声:“座位有的是。”
“向晚!”她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既然座位还有,秦公子就请坐吧。”
楚向晚虽然不满,但见她使了眼色,也不好发作。
他自然是不喜欢任何男人跟他的心儿在一起的。
秦煜倒是并不介意,一边坐下一边招呼小二:“来一杯雨前龙井。”
他一把折扇风流,扇上唯有“风云”二字,大气磅礴。这边茶来了,他低头喝了杯清茶,笑道:“二位来青州想必是游山玩水的吧?”
“没错。不过我们也玩够了,明日就会离开。”反正你是没机会了。楚向晚哼了一声。
秦煜挑眉:“明日便走?本来秦某还想尽地主之谊,邀二位到我家住上几日……”
“不必了,多谢阁下的好意。”楚向晚没好气地说。
“秦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还有事待办,就不叨扰府上了。”柳随心随即为僵硬的气氛打圆场。
秦煜叹了口气:“唉,二位是神仙眷侣,只是秦某可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知音了。”
楚向晚一听这话更是不高兴了,他又想起了那个穆清寒。这位秦煜和楚向晚可是相识的,天知道秦煜会不会也是昨晚事件的参与者。
而如果穆清寒告诉了秦煜昨晚的事情,秦煜又怎么会是现在的表现?
“秦公子,你今日见到穆清寒了吗?”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清寒?没有,我今日尚未见到他,怎么了?”秦煜看起来并不知道穆清寒昨晚劫人的事情。
楚向晚挑眉,冷冷道:“没什么,麻烦你见到他时告诉他,让他自己小心着点,别以后不小心横尸街头,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心儿,我们回去吧,这里尽是无趣之人。”
秦煜脸色一变,“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出口伤人?”
“你去问问那个穆清寒,自然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楚向晚拉起柳随心,“心儿,我们走。”
“秦公子,他不是冲你发火,你且见谅。就此别过,告辞。”柳随心想起昨晚的事情,也是有些不快,也不想再多留下去,随着楚向晚匆匆离开了。
秦煜还是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随即匆匆离开,想去找穆清寒。
只是到穆清寒家中寻找,童儿说他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穆清寒做了什么?
秦煜有些不解,看来只能等这位好友回来再问他了。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青州城已经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柳随心打算明日离开青州,回老家大明府绿波城看看,那里在去年江南的大水之后不知道变得如何了。也不知道家中可还有亲戚活着。
宁静的夏日傍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客栈中安静如初,只偶尔有住店的客人上楼的声音传来。
知书服侍完楚向晚之后,随即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早早入睡。
只是她刚刚收拾好了东西,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知书打开门一看,就看到楚菲儿站在门外,“知书。”
“菲儿小姐?你怎么……”
楚菲儿走进房间,小声说:“哎呀,好姐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我也住在这里的。你可别告诉师兄啊。我就是想跟着他嘛,也不会打扰你们的。”
知书为难道:“可是小姐,教主要是知道了......”
“你放心,他难道还会杀了我不成?知书姐姐,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可要帮我才行啊。”她哀求着,一边又说:“姐姐,傍晚我回来的时候看上一个铺子里的发簪,只是当时我身上钱没带够。不如现在姐姐陪我去拿吧。”
“好吧。我陪你去,路远吗?我担心教主会叫我。”
楚菲儿摇头笑道:“不远不远,我一个人在这地方还有点儿怕呢。姐姐,我们走吧。”
知书也不好推拒,只得跟着她一起下楼去买发簪。
“菲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就对街的一个铺子,知书姐姐,你不妨也买根簪子吧。”
知书淡淡道:“那就不用了。”
两人拐过街角,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谁也没想到,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这会儿客栈老板正在打着瞌睡等客人,忽然看到一个手臂染血的圆润少女冲了进来,一脸苍白:“快,快救人!”
胡老板一愣,他认出这是住在天字五号房的少女,刚刚他还看着她和另外一个少女一起出去了,怎么这会儿她居然手臂染血了?
“楚小姐,出什么事儿了?”胡老板吓了一跳。
楚菲儿匆忙跑上楼,猛捶楚向晚的门:“师兄,快出来,出事了,知书出事了!”
楚向晚本来正在打坐,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他还有些奇怪。
“出什么事了?”他打开门一看,就看到楚菲儿手臂染血,脸色苍白地喘着气:“师兄,知书出事了。”
“知书?她怎么会出事?你怎么还在这里?”
楚菲儿急道:“师兄,我没空跟你说这些了。我刚刚和知书去对街的铺子买根发簪,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黑衣人,我们打不过他。结果他把知书姐姐给带走了!”
“黑衣人?”
“对,那个黑衣人很是猖狂,还自报姓名,说他是采花大盗飞一刀,就住在城外东三十里的朱庄,说我们有本事就去找他。”楚菲儿急道:“师兄,你可得去救知书啊,不然再晚了,知书的清白可就不保了。我们逍遥教的人,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
楚向晚哼了一声:“好大胆子,还敢报上地址,今天我要不去收拾了他,我就不叫楚向晚!”
柳随心这时也被外面的声音吵得推开门,她已经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只见楚菲儿手臂染血,连忙道:“向晚,你快去救人,我来照看菲儿。”
楚向晚点了点头:“我去去就来!”
他立刻离开了铭居客栈,向城外赶去。
柳随心问店家要了布带热水,给楚菲儿清理了一下伤口,随即上了伤药,简单包扎了起来。
“那个采花贼在江湖上很出名吗?”
楚菲儿哭丧着脸:“都是我害了知书姐姐,要不是我让她陪我一起去买发簪,她也不好被掳走......”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向晚不是去救她了吗?我想应该还来得及。”
她站起来想去拿点东西,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而她身后的楚菲儿冷冷地注视着她倒下,擦去眼角的泪滴,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勾引师兄!”
她拿出面巾蒙上脸,抱起柳随心,直接从窗口飞出,轻功精妙,几个起落如夜莺一般消失在夜色中。很快她停在了客栈后门,那里已经停了一辆柳木马车,车上的马夫看到两人走了过来,低喊了一声:“是你吗?”
“你来得倒准时。喏,人交给你了。你最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被楚向晚找到。不然你会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惨。滚吧。”
“哼,互相利用而已。我若想藏一个人,还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后会无期!”这人正是穆清寒,他将柳随心放进马车,回头一看,转眼楚菲儿就已经不见了。
穆清寒心情极好,他迅速驾着马车离开了铭居客栈,在宽敞的大街上向远方奔驰而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暗中有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在盯着他的马车,看了很久。
夜色又平静了下来,尽管暗潮汹涌。
而楚向晚并不知道,柳随心已经被人带走了。
他此刻正赶往城外,由于青州城门已关,要出城需要经过许可,但楚向晚才不管这些,当他赶到城门的时候,见城门已关,二话没说,闯上了城楼。
“喂,你小子干什么呢!”众士兵一阵惊愕,由于太过突然,他们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才开始拔刀阻拦楚向晚。而楚向晚根本不领情,一脚踹开一个士兵,直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飞身跳了下去。
“有人跳下去了!”士兵们一阵惊叹,还以为是哪个小子想不开了,但是楚向晚飞身下去之后,毫发无损,直接朝远方奔去了。
“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胆大!”士兵们议论纷纷。
他们不会知道,今晚闯城门的人会有不少。
楚向晚紧急奔向城外三十里,虽然说他这人素来冷血冷心肠,但是好歹知书是逍遥教的人,又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救的,这关系到逍遥教的面子问题。
可是等他越过第二座十里长亭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今日的一起似乎太过突然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一刀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姓名报上来?是太过狂妄还是太过愚钝?
但他来不及多想,等到他赶到三十里处时,突然发现四周荒凉无比,在冷月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到周围有许多墓碑。
什么朱庄?这里哪里有朱庄!根本就是一片乱葬岗!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上当了。
是飞一刀故意耍他还是楚菲儿故意骗他?
不对,他觉得好像要出事了。
楚向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忙往回赶去。
他要搞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