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滞钝的眼神停留在玉琬惊愕的脸上,玉琬有些茫然失措,就像做错事情的小孩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她感觉自己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偏偏内心有愧。
“你们……”安王的嘴唇不停地颤抖,激动的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黑色的眼眸燃烧着愤怒而又痛楚的烈焰。
玉琬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给他请安,想了想,最终还是作罢!她不想火上浇油,此时的安王就像一头等待爆发的雄狮,以他冲动的个性,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她曾经答应过老祖宗,要让他们兄弟和睦,可如今,这根平衡的天平木却因为她的倾向而压倒摇晃起来。一个是自己如弟弟般相处大的安王,一个是自己寄情的平王,而且两个人都是主子,她惶然了,开始对自己的坦白心迹有了一丝儿后悔。或许,保持以往的沉默才是对的,她根本就不应该捅破这层诱惑而又危险的窗户纸。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已经没有反悔再次决定的机会……
平王换好衣服出来,衣服大小刚好,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他笑着出来,嘴里兴奋地嚷嚷:“玉琬,你的手艺真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玉琬凝视眼前的安王,只见他朝平王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回头狠狠地用眼神剥剐着她。她低头,手里绞翻着丝帕,想解释,却发现无言。
平王久久没见人应,终于从新衣上移开了视线,当他看到安王矗立在门口时,也惊立当场。
安王恨恨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虽然早有预感,可要他一时之间接受这个事实,他仍然无法平静。锥心的痛楚自心底钻出,迅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十九哥!你好!好!好!”恸笑的安王一连道出几个好字,他用手指着两人,“你们……你们真好!”他像受伤的野兽般低咽起来,胸脯随着情绪激烈起伏着。
“王爷……”玉琬想伸手去请他进来,却被安王一把打开,他满脸愤然,好像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宫女和自己的皇兄在情话绵绵,而是心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他的拳头握得死紧,他踉跄着退回雨中,殷红的血自他的手心滴下,在雨水中立刻化开成了鲜红的血丝。玉琬想上前拉他,却被身后的平王紧紧拽住。玉琬怒然回头,狠狠地瞪着平王。而就在这一刻,安王却转头冲回了雨中。
“你放开我!”玉琬嚎叫,这是她有史以来最无理智的一次,她甚至忘记用敬称。
平王的双手放轻了力道,玉琬立刻将他甩开。
“他是您亲弟弟!”
“我知道。”闭眼,这个事实刺痛了很多人。
“可是,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安王爷从小就冲动爱钻死角,您难道不担心吗?”玉琬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又透着凄历。
“不担心!这件事情他早晚得接受,与其让他长期怀着希望到时受伤更深,还不如早些伤个彻底!”平王眼角噙泪,那是他亲弟弟,他怎能不担心?可是……他不能……
玉琬哑言,是的,她知道平王说得没错,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她没有想过要以这样的方式……原本,可以好好开解,原本,可以好好交谈……
小玉琬呐,你聪明是聪明,可老祖宗担心你将来长大了逃不过情劫呐!唉!你要记住,世界上重要的东西不仅仅只有爱情,爱情是重要,可有时,还有别的东西比爱情更重要。这是老祖宗曾经说过的话,她又料到了。
老祖宗……我该怎么办……玉琬在心里哭诉。她错了,她在爱情面前没有保持理智。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在心里保证。抬头,她看到了平王同样受伤的表情。刚刚两人之间的甜蜜被迅速冲淡,其实他也是无辜的,他们唯一不该做的,便是都对她好。
“昶,你先回去吧!我们大家一起静一静。”玉琬道。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以平等的语气平静地说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可当她叫出“昶”的刹那间,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阵凄苦之意自心底涌出,平王望着玉琬复杂的眼神,他知道,他该给她时间,他缓缓点头,缓步出来。
“王爷!”
玉琬再次将他唤住。
平王停步,暖笑回头。
玉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多说什么,好半晌,才硬憋出几字:“王爷,您仔细别着凉。”说着,她将立在门角的雨伞拾起,双手托着递过。
平王伸手接了,双手细触着伞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说完,他用手再次抚过玉琬微肿的面颊,嘱咐道:“你也一样,要照顾好自己。”
平王依依不舍地离去了,玉琬望着他们兄弟踩过的脚印愣了好半天神。
第二天,玉琬吃了平王从太医院抓来的药,感觉好多了。傍晚的时候,甄儿顶着浮肿的双眼过来看她。
“你的眼睛怎么了?”玉琬关心地问。
甄儿用力揉揉眼,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儿个没睡好。”
“你听说了吗?淑妃娘娘又怀孕了!”甄儿突然转移话题。
淑妃怀孕?玉琬蹙眉,难道天后那天的怒气是因此事而起?
“本来大皇子就是淑妃所出,她若是再生一个皇子,那就有趣了!你瞧着吧,这后宫啊,又该热闹了!”甄儿说得很肯定。
“唉!我现今潜心修佛,不欲再参与此类诸事。你如今也到了慈宁宫,这外边的事情也还是少理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怕你不理事情,事情也要来找你。昨天天后是不是打算请你去赏花?”
玉琬点头。“你怎么知道?”
甄儿得意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说到后一句时,淡淡的忧伤之情爬上她的脸。
玉琬苦笑,看来她这禅院还真是块金贵之地。
天朝顺帝元年九月二十日,顺帝登基半年有余。天朝的局势在短短几月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贤王被削权,平王代帝南巡彻查灾区粮食失踪一案,而国舅则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境地。稳坐上位的顺帝驾驭权力的双手越来越稳,他正在一点点地吞噬亲兄弟手中的权利,也在一点点地逼迫国舅自乱阵脚露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