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你的爱、你的怜、你的心、你的情,我都懂,却无力回报。爱我,只会令你受伤,但愿……郦烟池,她能给你带来幸福。即便不能,至少也不会让你受伤……如此……就好。
就让媚烟池,成为一个逝去的过往,一个旧时的伤口,让时间慢慢将它治愈。
“娘娘——”疏云轻声唤她,她无意识地应着,仍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娘娘,昨夜里的玉簪——”
闻得玉簪二字,她倏地回头,“玉簪如何?”,声音里有几丝的迫切。
“那玉簪……”疏云正欲开口说出玉簪之事,却被脚步声打断,扭头一看,见是点眉进来,眼神一闪,忙又止住。
“娘娘,皇上——”点眉福身正欲说点什么,却被她止住,点眉不解地抬眼看她,不明白,何时,皇上竟成了娘娘的禁忌?
她淡淡地瞥了眼点眉,手抚了抚额,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飘向一旁欲言又止的疏云,思及玉簪之事,心思暗暗流转。
点眉见她沉默不语,忙又垂下眼,眼角的余光却暗自瞥了眼神色有异的疏云。
她转身走向床边,“你们且退下罢,本宫身子不适,今日无论谁来,皆是不见!”撂下一句,她已坐到床上,放下芙蓉帐子。
疏云看了眼那晃动的串珠流苏,默然地转身退出内殿,点眉也立即尾随其后。
昏睡一日,醒来犹觉是梦,梦里花开般温暖而潮湿的芬芳却被入夜的风吹散。
她清醒过来,头脑却仍是晕沉的,浑身无力,许是睡得过头,又或是饿坏了。起身掀开冰冷的芙蓉帐子,冰凉的流苏珠子打在她脸上。
没有唤人伺候,只自己就着架子上的鎏金边的铜盆洗漱,水波荡漾里,一张麻木漠然的脸轻轻扭曲褶皱着,她闪了神,只定定地瞅着那张扭曲的脸,疑惑,那可是她?!
好一会,方醒了神,行将到香案旁,细细梳理乌黑如墨的一头青丝。风自窗子袭进来,身上轻寒,她看了看身上雪白的单衣,起身欲扯件衣裳披上,殿外却传来一声沉闷的痛呼,她悚然一惊,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身形如风冲出内殿。
血腥的味道侵入鼻间,她心中一阵冰凉,只见疏云倒在血泊里,血浸染她绿色的衣裙,如同盛开绿叶丛中妖艳的花。
心蓦地抽疼,她倒吸了口冷气,一步一步走近去,恍若失了魂魄般,蹲身下,抱起疏云的秀气的脸,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两字,“疏……云……”
疏云卷曲的睫毛颤了颤,如垂死的蝴蝶般挣扎醒来,明澈的眼眸里已隐约被灰色笼罩,变得昏蒙。
“疏云——”她颤抖的手覆上疏云胸前汩汩流血的伤口,滚烫的热血瞬间浸透她的冰凉。
疏云静静地注视着她,贪恋的,温热地,唇在翕动,却始终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玉……玉簪……毁……”
“疏云,别说话,我立刻让人宣太医来……你别着急……会好的……”她嘴唇颤抖,有些语无伦次,转头就欲喊人。
疏云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别……别……去……”
感觉到疏云的手握得特别紧,她忙又转过头来,轻声道,“有话,等太医来再说,可好?”语气却渗透了绝望的气息。
疏云眼睛眨了下,眼神渐渐地散了,如浮灯将灭,她心里一紧,忙反手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可以将自己的温度传导给她。
疏云看着她,渐渐地浮起一抹笑意,眼睛却无力地合上,一声悠长的叹息,如风一般散开,“姐姐……”
她如遭雷击,一时间僵直如尸,思维停滞,血液凝固,握住疏云的手却更紧,几欲将那细瘦的手捏碎。
“晚华……”她愣愣地低喃,目光失去焦距,忽而迸出一道利芒,狠狠地将疏云拥入怀中,紧紧的,伴随着破碎的声音,“晚华……晚华……”悲凄得扼住了夜的呼吸。
空气在血腥中滞涩,殿外却传来深重的闷哼,和着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敲痛她麻木的神经,她倏然起身,风一般卷向殿外。
夜风凄鸣,当值的宫女倒在冰冷的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空气,一道黑影如鬼魅闪过玉白的宫殿,她身如青燕,紧追而上,恨如潮涌,催动浑身之力,紧咬着黑衣人不放……
夜里,鬼魅翻腾,影幢幢——
她站在树林子里,轻轻地闭上伤痛的眼眸,终,还是让她逃了!耳边有秋风凝固的声音,她倏然睁眸,一道黑影自她眼前掠过,剑芒如流星划过,点点滴滴的液体击袭上她的衣衫,她来不及追赶,眼眸染上无力的悲切。
她低头看了看雪白的衣衫,上面破碎的黑点汇成一道暗色的影,伤痕一般将衣衫割裂,渗着血腥的味道,她欲用手去捻,却发现,手上疏云的血早已干涸,将掌心凝固,忽而住了手。
疏云?晚华?谁是谁?她握紧拳头,身子极度的疲软,几欲站不稳。
耳边是风摇撼树影的悲鸣,那声音幽灵一般钻进她空荡的灵魂,翻搅着她的内心。
此处,葬枫林?!她弯腰拾起一片枫叶,上面一片黏腻,浓烈的血腥钻进她的鼻间,冰冷呛人,她动了动僵冷的身子,挪开步子,上前两步,转过两棵枫树。
当枫叶拂过脸颊,她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蜷缩于树底下,如冬眠的虫子,动也不动。
冷风灌进,呼吸急喘,她有些迟缓地蹲下身子,手有些木然地抚上那与自己几分相似的眉眼,无声的叹息落入风里。
葬枫林里葬风声,葬枫颜里,红颜魂梦断!
郦烟池的血,早已流尽,满地的粘稠腥湿的血,浸透红枫,渗入泥土,祭了满地的枫魂。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如褪了色的花瓣,在她手掌下枯萎,她放开手,一片枫叶悠悠落下,在那枯涸的脸上烙下一道阴影。
她垂了眼,意外地瞥见郦烟池紧握的手掌,一片雪白的绢沾染了血迹,在夜里如墨滴染。她惊疑地抽了出来,展开,里面寥寥几字,“申时葬枫林见!”落款竟是,媚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