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开,风卷起,木樨落,熏了夜,迷了影。
静静品茗,茗香水烟浮,人闲灯影摇。
门无风自开,浮香隐约袭,他淡淡的水烟眸,漾开一抹笑意,抿茶,轻道,“你来了,本相已等候多时。”
一声冷哼,她自桌边坐下,“你没死?”
他笑着给她泡茶,动作娴熟而优雅,“本相不敢死,若不然你来找不到人岂不要哭鼻子。”
灯火下,她的脸色微白,额上依稀可见细沁的薄汗,咬牙道,“卑鄙!”
他淡淡一笑,“不过分开片刻,本相这个被人赞为仁慈之人竟列入无耻卑鄙之流了。”
不理会他的嘲弄,“你给我下了何毒?”
他淡笑着,品茶,不语,片刻,冒出一句,“这茶很香,池儿不喜欢么?”
话音刚落,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无声地吻上他优雅的脖子,“玉石俱焚,莲相,你说这好玩么?”
一而再地欺辱她么,池儿,谁是他的池儿?
“如此甚好。”他慢悠悠地放下茶盏,二指捏住匕首,轻轻移开,“池儿怎么换兵器了?方才的剑,就很好,与本相的正好一双,雌雄配,天造地设,天下无双。”
她收起匕首,冷道,“剑还我。”天造地设,天下无双么,好,我便毁了它。
他笑,“在本相腰间,池儿自己动手罢。”
瞥了眼他繁绣的腰带,眼冒火,“你——无耻!”
他一脸无辜,“池儿要拿回宝剑但凭本事,本相怎么无耻了?若是本相赐还那便是本相之情,你可愿欠?”
顿了下,“再说,如此宝剑若毁了岂不可惜,倒不如送了本相,做个定情之物,正好!”
她略怔,这人太可怕,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稍定神,展颜灿笑,媚如娇花,朱唇略动,“既是莲相喜欢,便送予莲相好了,反正本姑娘也不稀罕这东西。”拣去吧。
哼,定情?想占便宜?
他笑,“如此甚好。”端起茶抿一口,眼波一略,道,“冷了。”抬眼看她,“极乐香,味道,可好?”
她一凛,极乐香,天下奇毒,无色无味,稍一沾身,轻者武功尽失,重者筋脉爆裂而亡,无解。
脸凝如霜,眸开红莲,出手如风,匕首如练,削向他。他笑着,手指一捏,腕一转,瞬间匕首已落进他手中,眉微挑,语气轻扬道,“真气阻滞,功力受制,如此,你还能杀本相么?”
心灰神寂,她扯唇一笑,“不过是死,莲相何不给个痛快。”玩猫抓老鼠么,可惜她不是老鼠,他也不是猫。
他似是叹气道,“池儿为何总是曲解本相之意呢,本相早说过,舍不得你死。”
对上他含笑的凤目,她眼中的红莲开地愈发妖盛,“众生眼,皆浑,竟看不清白莲背后的阴暗,你,不是莲相,而是妖相!”
“妖相?”他似乎很乐意接受这一称呼,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说着伸出手掌,玉洁的掌心,一枚乌色的药丸,“极乐香的解药,你要是不要?”
极乐香无解,何来解药?她心疑不定,垂下眼眸,他温和地重复,“要是不要?”
言外之意,是要不要相信他。该信么?敢信么?妖相?她犹疑片刻,毅然伸手拈起药丸,一口吞下。
不信,则必死,信他,或可生,何妨一赌。输也不过一死,即便比死更残酷,她也不怕,有什么能比累负千年不堪的记忆与痛楚还要可怕?
看她吞下,他笑着又端起茶盏,饮着冷茶,漫不经心道,“运气稍作调息。”
她依言运气,片刻,真气流畅,内力收发自如,较之前并无稍弱,放下心来,抿一口浅温的茶,言道,“条件。”
且不论解药真假,给她解药必有条件。
他放下茶盏,笑,“干脆。”
烟起水撩的眸锁着她的颜,简单明了道,“留在我身边。”
果然,男人,哼!
她笑答,“好!”干脆明了。
“至死方休。”他附加条件。
“休想。”她拒绝得干脆。
他依旧笑着,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慢吞吞说道,“五芒,你不要了么?”
五芒?她眼神稍闪,旋即怀疑地看向他,他要拿五芒来换她?直觉立即否定,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他再一次戳穿她的心思,慢腾腾道,“一宝易一宝,本相乐意。”
一宝易一宝,谁信?她冷笑,“没有人会把妖女当宝。”
外边不是传,火莲冲天,妖人降世么,火是她点的,莲是因她而生,那妖人自然是她。
“我会。”简洁而干脆,他笑得淡定从容,如白莲出水,秀雅绝尘,这一刻,他是朵清雅水白莲,是莲相。
下一秒,却又是妖相,他凤眼微眯,道,“再说,妖相配妖女,岂非绝配。”
她压下不快,静静凝住他,忽然笑开,“很好。”
他淡淡笑,长身起,衣折平,眸略转,轻声道,“如此甚好。”说罢,静静看着她,深深望进她的眸。
她不安,也站起身,与他对视。
忽然,他咬破中指,血珠冒出,伸手过来,轻轻一点,血花在她唇间绽放,美艳妖娆,她微骇。
他正色,“这是誓,血誓。你留在我身边,至死方休。我守你护你,生死不离。”
心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生疼,她的指抚上血花,略为沉吟,扬眸灿笑,字字如石,“至死方休。”
“如此甚好。”几不可闻地轻喃自他唇里逸出……
步出书房,跟着他来到主屋,他的寝室。
门,比其他屋子大,推开,些微的莲花香裹着淡淡墨香袭来,让人心清神怡。
是他身上的味道,她跟在他身后,微微一笑,百姓传言,他是白莲仙人转世,他和这屋子里的味道,是天然,还是刻意?
他似是感觉到她心中所想,回头来淡然一笑,狭长的凤目里有一丝促狭,是笑她?
她平静地迎上他的眼神,勾了勾唇,“莲相可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