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疑惑地扭头,见到太子谦站在不远处,不由几分诧异。
却见他眼神如被水气侵染,雾蒙蒙地看不清里边的情绪,她看着那瘦小单薄的身影,有些心疼。却见那太子已转身离开。她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叫住。
皇后因她被禁,她心中有愧,有何面目再见那孩子?罢了、罢了。她轻叹着,转头,胸口突来一阵闷痛,她呻吟了声,漱兰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紧张问,“娘娘,您怎么了?”
疼痛很快消失,她侧脸朝漱兰笑了笑,“没事。”
漱兰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要不,奴婢去请暮太医来?”
闻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请暮谣来,又能如何?不能解毒,终是无用。今日,体内真气不时消散,只怕——武功也要失却了……
“娘娘?”漱兰担忧地看她恍惚的神色。
“嗯?”她敛起忧伤,低声道,“回宫罢。”说着,抬眼看那蔓延而上的阶梯,头脑有一瞬的晕眩,只觉得眼前的明月宫竟如影重重,模糊不清,心下大惊。忙甩了甩头,用力地揉了眼睛,再看时,一切如常。
见她举止怪异,漱兰不放心地说,“娘娘果真无碍么?还是让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罢。”
“不必了。”她低声道,踏上玉阶。暗笑自己的多疑,方才之眩晕,许是昨夜未眠,今日又四下奔走,太过劳累了罢。可,心却隐隐不安。
“娘娘,笑爷在里边等着您呢。”守在殿外的宫女俯身道。
笑笑来了?她怔了下,加快了脚步。
外殿,笑笑窝坐于红木大圆椅上,垂眼看着冰冷滑亮可照人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感觉到她的靠近,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却不似以往那般跑过来抱她,脆脆叫神仙姐姐。
她脸上神情几分失落,笑笑,脸上全没了往日的笑容,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灵动的圆眼里,陇上了轻微的薄雾,曾经的澄澈纯净已被迷离的忧伤掩盖。
“笑笑?”她强笑着轻唤。他却只拿眼静静地凝着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
“笑笑?”她实在是累,说话都觉无力。
笑笑忽然起身,“为什么?”说着眼里露出一丝怨怼,她愣了愣,却见他已跑出殿去。
为什么?为什么杀太后么?太子因皇后怨她,笑笑因太后之事恨她。她苦笑,她能说什么?世间之事,有太多无从解释,尤其是对一个孩子,即便他的心思再怎么玲珑剔透,也是无法解释。
“娘娘?”漱兰轻步走近,心疼地看着她一脸倦色。
她轻轻叹息,道,“本宫乏了,且歇息去。无事,不要进来打扰。”语罢,转身进入内殿。
漱兰怔怔地看着她疲惫的背影,良久,低叹着轻轻摇头。
沉沉睡去,梦里一片黑暗,仿若千年之久,她方醒来。只觉浑身睡得酸软,知是睡了许久,却不知道什么时辰。
半是迷糊地坐起,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的竟是无尽的黑暗,黑的纯粹,黑的吓人,让人心生不安。
她掀开帐子,殿内竟无半点灯光,依旧令人恐惧的黑暗。莫非是漱兰出去了,灯蜡燃尽无人替换?
她疑惑地想着,喊道,“漱兰?”
“娘娘——”漱兰听到呼呼,急奔进来,“娘娘出了何事?”
进得殿内,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端坐于床,一颗提着的心方安定下来。
听得漱兰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夜,也太黑了罢。她想着,嗔道,“你这丫头,既在殿外,为何不时而进来瞧瞧,灯烛熄了,竟也不知要换点上?!”
闻言,漱兰的脚步陡地停止,试探地问,“娘娘方才说什么?”
感觉到漱兰靠近来,她好笑地说道,“你这丫头,竟就让本宫摸黑与你聊天么?还不快掌灯!”
闻言,漱兰的脸色煞地白了,扭头去看窗外明亮的天色,再看看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一股酸楚自心底急涌上来,哽的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半天没有听到漱兰动静,她不安地叫了声,“漱兰?怎么了?为何不回答本宫的话?”
“娘娘,没事。”漱兰忍住眼中打转的眼泪,低声地说道。
她却敏感地感觉到漱兰语气里憋闷的哽咽,心底有不祥的预感划过,她惊问,“漱兰,怎么了?是不是我——”一个想法倏然闪过脑海,她急问,“现下什么时辰?”
漱兰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说,“娘娘,奴婢这就去掌灯。”说着就欲去点灯。却被她叫住,“漱兰,回答本宫,现下……”她忽然地止住了话,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窗外,是——鸟鸣?!那么现在是——天明?!
她僵直着,手紧紧地揪起床单,忽然伸手用力地揉搓眼睛,再放开环顾四周,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不可能的。”她又用力地揉搓着眼睛,搓地生疼,她却不觉,只用力地搓着、揉着,神情狂乱,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漱兰见她如此伤害自己,忙过去抓住她的手,劝道,“娘娘别这样,您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娘娘——”
她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里一片骇人的空洞,任漱兰抓住手,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娘娘——”漱兰哽咽着,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娘娘别担心,奴婢这就找太医来。这就去!”
“别去!”她一把抓住漱兰的手,“我不要见任何人,不要、不要……”让暮谣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这多半是因毒而发。想到此,只觉得心中一片灰败,伤痛绝望一齐袭击她的灵魂,狠狠地,在上面一刀一刀地剜着。
黑暗,无尽的黑暗似要将她吞没。疼,无边的疼痛扼住她的喉咙。她哽咽着,泪水慢慢溢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滴落。
“娘娘?”漱兰反握她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说,“让奴婢伺候您熟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