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浮起一抹笑意,手摸上发髻,触到那桃木簪子,细细摸了下,描摹出莲花的形状,心头一阵酸涩,眼有些潮意。她轻拉他的衣袖,低低叫道,“无殇……”
他轻握住她的手指,微笑说,“比起血步,我更喜欢你簪着这粗糙的木簪,池儿。”
她笑着将头靠到他身上,言无殇脸色微动,慢慢转过头去,一身白衣的凤流轩站在五彩鸾凤的绣屏处。
四目相交,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言无殇微点了下头,轻推开她,小声道,“池儿,我先出去一下。”
她隐约感觉到空气里异样的气息,顿了下,点点头,感觉到他的转身离去。
有轻盈的脚步携着清风而来,她震了震,捏着衣袖,知道,是轩。忽然间觉得愧疚与害怕。
她太自私,自私地享受无殇的温情,却忘了、还有一个为她默默守候的轩。轩的深情,此生,注定要辜负了。现在的她,再也无法背离自己的心,去给他虚妄的爱的承诺。
凤流轩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眼眸疼怜地落到她的发,她的眉眼,半晌,轻声唤她,“池儿——”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轻颤。
“轩,对不起。”她抬起头,眸中一片薄亮的雾气。
“池儿,我要的、不是你的歉疚。”轩轻蹲下身,拉过她的手。
“轩,我知道……”她抽出手,垂了眼,小声道,“可是,你要的……我再也给不起。我、只还有三日的性命。”
她觉得伤感,但是心却隐约泛着甜蜜。若非如此,她又如何知道无殇的爱,是她。哪怕只有几日的情缘,她也心满意足了。
“池儿——”凤流轩固执地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不给她逃离的机会,深深凝望她,“我不会让你死,他、也不会。哪怕倾尽国力,我也会找到传说中的神秘堡。那里,没有解不了的毒。池儿,你别灰心。”
她轻摇头,“何苦?”百年来寻找神秘堡之人何止万千,可寻到的,却有谁?!也许这世间根本没有神秘堡,毕竟传说,可能真的只是传说。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凤流轩坚定地道,眼中有清露滴落。
她沉默不语,既是轩的心意,她何苦泼冷水,就让他抱着一丝希望也好。
静默半晌,凤流轩站起身,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池儿若是闷了,便出去走走。殿外,我已派人守护,无人敢进来打扰。晚上,我再来看你。”
“嗯”她点头轻应,既感窝心又觉有愧,知道他是怕别的妃子前来寻衅,故而派人守着明月宫。只是,若真有嫔妃寻衅,她又何惧?她虽眼瞎发白,却也并非软弱良善之辈。
凤流轩静凝她片刻,叹息着,走出内殿。
她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一声悠悠的叹息,消失在风里。
暮色千里,阴暗的天空,一道诡异的红云划破天幕。
她披垂着发,斜靠于椅子上,手一下一下地抚弄着手中的桃木簪子,上面镌刻的莲花,早已深印于心。
无殇。她浮起甜蜜的笑意,忽然想起中午时分流毓的话,他说,“佛祖慈悲,天不绝人。”
他之意可是她此劫可渡?可三日之内何来的奇迹?她有许多的话要问,可他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天机不可泄漏?她莞尔,所谓天机,也不过佛家搪塞众生之辞。
空气里渗入别样的气息,她眯了眯眼,捏了捏玉簪,转脸道,“漱兰。”
一声轻应,便有轻盈的脚步声走到跟前,她微扬着脸,“何事?”
听得漱兰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娘娘,相爷在西南的望月楼等着您呢。”
“相爷?”她眼角微挑,唇角浮起桃花色的笑意,顿了下,道,“既如此,你且到殿外侯着,我略作准备就去。”
“娘娘。”漱兰道,“还是让奴婢伺候您更衣梳妆罢。”
“不必,你且退下罢。”她挥了挥手,漱兰静待了一会,方默默退下。
待得漱兰出去,她的眼眸忽地闪过一丝狠厉,轻笑着用手梳理头发,用桃木簪别好,摸索到香案边,自最底的屉子里摸出个圆形的黑玉盒子。掀开来,将里面的黑色药膏抹匀到手掌,直待药膏全部抹完,她迅速地收起盒子,转身到床头摸出把轻巧的匕首藏于袖中。
一切妥当。她诡秘一笑,带着几分伤感地流略一遍殿中景物,转身喊道,“漱兰!”
“娘娘——”漱兰进来,她笑着将手掌搭于漱兰的手背上,由漱兰引路出了明月宫。
暮色里,来往的宫女太监奇异的目光不时地飘到她的身上,她只吟着轻浅的笑意,扶住漱兰,慢慢地走着,并不介意。
天色,沉了下来。感觉到那些奇异的目光渐渐地少了,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她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丝露水的清寒。
漱兰忽然停住了脚步,倏然地抽回手,她的手失去支撑无预警地垂下来,她静静地抚摸着手指,浅浅笑立。
但听得一声阴冷的笑,便有点眉熟悉的声音响起,“娘娘,几日不见,竟就如此狼狈了,当真可怜啊!”
她细数着手指,垂眼不轻不慢地道,“点眉,我早知是你。这里、是葬枫林罢。”
点眉的颜色变了变,只见她仰脸深吸了一口气,说,“这里,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原来,血色,如酒。越是久远其味越醇。”
点眉冷哼一声,阴暗的眼神睨着她道,“当日,是郦烟池之血祭了红枫。今日,便是你——媚烟池的死期。相信、你的血会让着葬枫林的味道酝酿地更浓、更醇!”
她轻笑,“是么?若有你点眉陪葬,倒也值了!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你伺候着,便是死了,我依旧是主,你依旧是仆!”
闻言,点眉的目光一寒,锐利如刀剑,扎向她,狠道,“你已失去武功,又是睁眼的瞎子,以为还可以胜过我?!”语罢,已将袖中藏的短刀抽了出来。
湛蓝锐寒的光芒映着她寂静的眼眸,她蓦地拔出匕首朝着点眉刺去,点眉始料未及,中了一刀。手中的短刀狠狠地扎向她,她不避不闪,笑容在寒芒里美如晨曦,她说,“点眉,你中了追魂蚀心。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