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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斩情(2)

清心居在烟雨朦胧里如同云雾里的月池瑶台,缥缈不似凡间景物。清水湖如蒙了水雾的镜面,秋雨丝丝,打出迷人的水渦,如同水面开出迷离的花。

她扶着烟雨桥的白色栏杆,凝着那一座仙境般的宫阙,久久不敢移步。手早被雨淋透,冰凉透心。

她在害怕,凤流毓那样的人儿,不是凡世尘俗中人,迟早要归于属于他的地方。她是早知的,如今却是不愿。原以为习惯了失去,可如今却觉得自己再无法承受失去。

“娘娘?”漱兰体贴地递过帕子,“擦一擦手罢。湿了凉!”

“嗯。”她回头来接过帕子,漱兰接触到她冰凉的手指,不由哆嗦了下。

她露出些微的笑意,接过伞,吩咐道:“漱兰,你、先回宫罢。回去照看好太子,这里,我自己进去便得了。”

闻言,漱兰忙地俯身,“娘娘一个人,奴婢不放心。太子自有其他的宫女照料,娘娘还是让漱兰留下伺候着罢。”娘娘心事重重,如此让人不放心,她怎可离去?!

她静看了漱兰一会,露出融暖如春光般的笑意,将伞塞回漱兰手里,“不必担心我,我只是去看看敏王殿下。别的人照看太子,我不放心。只有你去,我才安心。”言语,淡淡一笑,人已走进密结的雨丝中。

漱兰愣了会,赶紧追上,替她挡雨,“娘娘——”

她回眸一笑,如夜光流萤,逶迤光逦,漱兰看得呆了,她已迈开步子,留下漱兰怔愣原地,伞歪了犹不自知。

清心居的殿门,只有一人守卫。她目光略扫,便认出是年前普渡寺里与无殇一道冲进的那个男子。那人见她,冷厉的眸里分明地掠过一丝讶异,旋即略一拱手,身子微让,态度不卑不亢。她微颔首,举步走进殿内。

一路行进内殿,竟连个宫侍也不曾见到,她微感讶异,偌大的宫殿,清寂安静得让她心生不安。

她的脚步细碎无声,跨进内殿的当儿,脚无端地抽了下,眼皮也跟着跳动,她迟疑起来,有了不好的预感,觉得这一进去,必有灾劫。

迟疑了一会,她甩了甩头,不由莞尔,何时,那个无所畏惧的媚烟池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她的心一紧,快步进去。

茜纱窗下,凤流毓细弱的白色身影如拢翠山色里的一缕漂游的雾霭,他似有所觉,极力压制咳嗽,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她,身子明显地一僵。清寂安详的面容忽然散发出一种盎然的生气,绽开迷蒙如雨的光彩。

她怔在原地,看他青灰的面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渗出一丝动人的光泽,渐渐如水墨漾开,柔和而馨香。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隐约明白那样的柔和是因何而生,无端地感到悲凉凄清。曾经,那便是她要的。毁了他,毁了神、毁了佛!可如今——

凤流毓忍不住又咳了起来,那样似要将心肺呕出来的咳嗽让人心惊,她容色忧伤,惊忙过去替他抚背顺气。单薄的白色衣衫下,她竟只摸到坚硬的骨头,心中又凉了几分。

他顺过气来,她已扶他坐下,再又挪过椅子,也挨着坐下。她给他沏滚烫的茶,却只闻到淡淡的药香,是药?!她的手顿了下,才端了给他。

他慢慢地接过,眼眸始终静静地追随着她,如同雨过天青后的阳光般,温暖里带着微湿的潮意。

他静静地喝药,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也静静的。

“终于、等到你回来。”微哑无力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她抬眼惊疑地看着他静然的眸子,他、用了终于、用了等?!难道是知道她终会回来的吗?!

他唇角漾开淡淡的笑意,眼眸眨了一下,似是在回答她的疑问。那样轻如羽毛的笑意让她觉得暖和舒坦。她舒了心,摊开手掌,展颜笑道:“这里,许多的事未了,我又怎可轻易离去?!”

闻言,他唇边的笑意深了些,如水波般扩散开,却又忽然地收敛起来,安静的神情顿时裂开,漆黑的眼眸里她秋水冰壶般的面容在慢慢地收缩,冰凉的手忽然抓住她的,紧紧握住。

她惊骇地看着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愕然的眸子无声地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心如被人猛捶的鼓,剧烈地震颤,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握住她的手,也不说话,眼睛似乎在看她,又似在窥透空气中的禅韵,她细察着他不平静的神色,直待她耐不住要问,他才幽幽地开口:“知道、斩情诱么?”

“斩情诱?是什么?”她紧张得心突突跳,面上尽量地保持平静。

他放开手,并不答话,只叹息道:“神秘堡,不是天堂。而是,人间的炼狱!”

神秘堡?她的手指痉挛了下,莫非又是神秘堡的——秘毒?!

他的目光薄透如日光,“斩情诱又名‘生死舍’,若要解此毒,必得神秘堡堡主之血作药引,若不然……便……”他垂了目光,青灰的面上薄染些微的红晕,声音也压得极低,“与人亲昵……”

与人亲昵?什么意思?她神情微震,拳头握起,只隐约觉得并非与人交合那么简单!

他垂眸片刻,才悠悠抬眸,语气轻透如空气,“生死舍,舍生?舍死?若要生,另一方则必死!若要死,另一方则痛不欲生!”

生死舍?她内心既惊又怒又恨又悔,实在、不该掉以轻心!定是方才的茶……是晚华——不,不是晚华!那不是!好狠毒的心肠!此毒最是阴险不过,比那冷香残和醒未觉更胜千百倍!

她若要生,便要与人交合。若是与自己心爱之人,对方若死,必是痛不欲生。若是随意找一人,身心皆辱,虽生犹死!生死,舍谁?其谁?

拳头愈握愈紧,指甲深嵌进肉里,微疼的感觉让她轻笑出声来,她笑,“生死舍么,并不难,不过就是……舍一己之命罢!”她眉目一勾,媚丽的眼神睨他,“敏王以为如何?”

她笑容背后的凄冷让他的心猛然一揪,他忙地握紧拳头,静静地看她渐而淡却的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道:“生死舍其实并不难舍……”说着,他忽然拉过她的手,她惊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