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要请的人都一一到齐,不客气地围坐在桌子边儿上。
“看我干什么?吃菜呀。”大伙儿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看的我莫名其妙的,于是我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朵英,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这样的酒菜,恐怕嬷嬷级别的人物也弄不来呀。”言儿撕了一个鸡腿,道,“看来朵英在太子身边混的不错,是个红人啊。”
“没错,弄不好,将来被太子收了当个侧妃也说不定。”
大家伙一哄一笑地,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当侧妃,我从来没想过。
大伙儿都是远离了亲人,进宫来当宫女的,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自然是高兴,于是都多饮了几杯。
不过,倒底是在宫里,规矩大些,都不敢太过放肆。酒足饭饱后,也未多作逗留,早早地就散了。
送着大伙儿到了院子里,我也觉得脸上热热的,像是有火在烤,头上昏昏乎乎的,好想吹风,干脆就到上春园里走走。
皎月当空,淡淡清辉莹莹婉婉地洒向大地,照亮了幽深的湖水,给丫枝上的小白花晕上了银光。
在上春园的小石径上走着,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呼吸着满园的芬芳,忽然感觉一切都好美。
周围的景色好美,我身上的宫女服好美,脑中的太子……也好美。
这样的美,简直让我有些醉了。
我想在花海里徜徉,想在浅湖里嬉戏,想在树杆上午睡,想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上飘浮的云朵……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面庞,唤醒了我在半醉半醒间的美梦。
我暗笑,自己果然还是收不住心。
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吓了我一大跳,腿都软了下来。刚要叫喊,嘴就被捂住了,接着便被那人半拖半拽地带向花丛深处。
“是我,太子。”耳边想起了那熟悉的声音,让我放下心来,立即放松了警惕,放弃了挣扎。
白天花匠刚浇的园子,地上全是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找了个花枝较高,离石径较近的地方,才停下步子。
“趴在这里,别说话。”
我听话地趴在地上,太子也在我身边趴了下来,还用一只胳膊压着我的肩头,不让我乱动。
趴了一会儿,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原来是质子。
“你回去跟父皇说,我要在这边娶亲。”质子那命令口吻,不容质疑。想着质子平日里的样子,我不禁怀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质子。
“这……单凭那丫头宫女的身份,恐怕大王就不会答应。”这是另一个声音。
“我不管,这话你必须传到。”
声音越来越清晰,质子那两个人踱着步子前行,并未发现隐身在花海之下的我和太子。
地上软绵绵的,太子的身子又好暖,我的眼皮子竟然有些抬不起来了。虽然质子他们越来越近,他们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
太子身上的香,让我贪恋,我不禁向他靠了靠,不知不觉中合上了眼皮。
要怪自己贪杯?还是怪这自然的软床暖被太舒服?
几声鸟叫,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睁开眼睛,眼前熟悉的一切让我愕然。
几时回来的?如何回来的?
时辰不早了,来不及多想,我慌忙起身,发现就连小方桌也被人收拾了。若不是满屋子的酒气尚未散尽,我还真以为昨天是作了一场梦。
太子,是太子送我回来的吗?
我分明记得,我与太子一同趴在泥地里,偷听质子他们说话。质子具体说了什么,没什么印象,倒是太子身上的香气,还有那暖暖的感觉,让我记忆犹新。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当着太子的面,我居然在泥地里睡着了。
低头一看,衣服前襟上、裤腿上的泥都干透了,用力一搓,零零碎碎地掉下一些泥屑。
真不知道太子那衣服脏成什么样了。
我赶紧将衣服脱了,泡进盆里,顾不得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去上值了。
书房外,大臣们又跪了一院子。小桃在门外侍候着,看我来了,冲我摆了摆手。
我正纳闷,没明白小桃的意思,刚要靠前,就听见太子在在里面大吼道:“混帐。”
我吓了一跳,斜眼看向小桃,小桃的脸色很难看,估计也是因为太子发火,害怕了。
“添茶。”又是太子那不闷不响的声音,小桃看了我一眼,哆哆嗦嗦地掀开帘子。
“小桃,你去吧,我来。”我利索地掀开帘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仗着“与太子的那点交情”吧。
我提着壶进屋,太子瞅了我一眼,随即又把眼神落在了战战惊惊地大臣身上。
视而不见,我凝神摒气地给太子和大臣蓄了水,再从容地出来,直到放下手里的壶,才发现手心出汗了。
原来,我心里竟清楚的很,自己与太子根本没什么交情。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片刻,那个大臣抹着汗从屋里出来,官服被汗水浸透,背上湿了一大片。
“怎么样?太子怎么说?”大臣们纷纷起身迎了上去,问长问短。
“还能怎么说?筹款赈灾呗。”
赈灾?原来是哪里又遭灾了。谁不盼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难怪太子生气了。
我看着大臣们乱成了一锅粥,为筹措银粮的事发愁,由心地感叹着,国家真的就穷的连赈灾银都拨不出吗?
“朵英进来。”
听见太子唤我,赶紧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拿起水壶掀帘而入。
给太子添了茶,刚要走,却被太子叫住,我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直到太子在折子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扔了笔,将折子合上,他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怎么样?昨天的客……请的还满意吧?”
看着太子微微勾起了唇角,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趴在泥地里的一幕,脸色一红,答道:“谢太子赏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