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我开始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费心思地去猜测他的想法,学会了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一切事物。我还想着,如果我是他肚里的一条虫该多好。
现在的我,脑里、心里,都被太子充的满满的,就连睡梦里梦的,也是站在太子寝宫门口当差。
难道当了这长时间的宫女,我渐渐地被奴化了?如果不是,为什么我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一股奴性之气?
或者,我骨子里就认定了自己是个奴才,所以才会在这深宫内院中,渐渐地失了的本性。
太子又要立侧妃了,除了赵侧妃、余侧妃以外,这张侧妃是第三位侧妃。按照礼仪典规,太子,可立四名侧妃,侍妾数名。正妃,由侧妃中晋升,先诞下世子的侧妃,方可立为正妃。
太子立侧妃,这本是喜事,可我总隐隐地觉得心里有些沉闷,有些空落落的。
赵侧妃我从未见过,估计是不怎么得宠,而她自己也不喜出来;余侧妃的美我是见过的,太子频频招她侍寝,我自然对她略知一二;至于这个张侧妃,听小桃说是张将军的大女儿。
三位侧妃都有着显赫的家世背景,都是身娇肉贵的小姐,却挤破了头要来看太子睡觉。
太子,就像是青菜大宴里,餐盘上的一块肉;像是稻米蒸锅里,唯一的一块香饽饽。
整个东宫开始忙碌起来,我们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我负责给太子梳装,小桃他们负责前厅的布置,崔嬷嬷去接迎侧妃……
廊子里人影攒动,四周一片繁忙,不难想象,赵侧妃和余侧妃被迎进来时的场面。侧妃,有可能就是将来的正妃,所以,立侧妃的仪式是不可马虎的。
太子懒洋洋地坐在镜前,我小心地给他梳着头,抬头一看,镜中的太子似乎不怎么高兴。
“太子,您不高兴?”管不住自己那好事的嘴,我还是问出了口。
“应该高兴么?那些个大臣们,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拼命往本太子这里送女人。”太子轻笑,继续道,“好,让他们送,本太子照单全收,这后宫里,本来就该多些女人。不过,她们想生世子可没那么容易,本太子的孩子,不是人人都能生的。”
我开始听得云山雾绕,后来简直瞠目结舌。原来,给太子当侧妃,还有这么多内幕。
一切准备停当,我便跟着太子来到前殿。孝仁皇子领着两个年幻颇小的皇子一道来给太子贺喜。
小桃趁乱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质子想见我,让我戌时去上春园找他。我估摸着是质子要把那狐皮围脖儿给我,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反正晚上不是我当值,有的是时间。只是,小桃什么时候和质子搭上了线?太子新立侧妃,质子也不来道贺,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忙活了一天,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大红灯笼燃亮了整个东宫,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花草,映红了湖水,映红了宾客的脸……
当张侧妃在崔嬷嬷的搀扶下,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张侧妃的美与余侧妃是截然不同的,余侧妃美的华丽,美的飘逸,而张侧妃的美则是妖媚的、摄魂的。
不用说,此时的太子是俊逸的,是威严的,一身大红喜袍更是给他硬朗的线条增加了一些柔和之色。
张侧妃轻轻地抬眼,看到了太子,立即在脸颊上泛起一缕粉红色的光晕,随即又娇羞地别过脸去。
太子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勾起了唇角,将目光锁定在张侧妃的脸上。张侧妃也渐渐地错过眼神,与太子对视着。那水般的眸子闪着勾魂夺魄的光,她虽浅笑着,却在嘴角染上妩媚,她只是站着,却在身段上嵌上了玲珑。
本不该与人攀比的,至少不该不切实际地攀比。可我看着张侧妃,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有婀娜多姿的身段,没有凝滑如脂的皮肤,没有勾魂摄魄的清眸,没有满腹经纶的才华。
我实在是太普通了,而张侧妃,即使是让她穿上宫女的衣服,混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识破。
她就像是一颗光闪绚丽的华珠,走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烛火摇曳下的一对璧人,红色的禅衣,红色足靴,红色的喜帕,红色的喜字……
红的刺眼,红的噬心。
我本该替他高兴才是啊,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唯一的解释是,我喜欢太子,我对他动了心,所以,我不愿去看张侧妃与太子携手的那一瞬间。
那对我来说,是一种残酷。
我定了定心,从大殿里退了出来,吹了冷风,人清醒多了。
戌时已过,质子恐怕还在上春园里等着我,我加紧脚步,朝上春园奔去。
上春园里,一样喜气非常,每隔百步便挂上一盏红灯笼,将周围的景物照的鲜亮亮的。
质子,还是一身白袍,手里拎个包袱,背着手在不远处站着。
“质子,你又来这么早?”这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质子淡笑着,将手里的包袱交给我:“上次怎么走的那么勿忙,连这么宝贝的东西都忘了拿?”
我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是太子催的紧,我怕挨骂。”
“早跟了我去,何致于如此?”质子半认真地说,“你若是在我身边,我必是天天带你出去玩的。”
“太子是打算将我送到你那里的,早晚我都会去的。”说到这里,我有些黯然。
质子看着我,眼中也渐渐地失了光华:“你很不情愿吧。”
我大吃一惊,心里咚地一下,倏地脸红起来。原以为,自己的那点心思藏的很深,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我。
“没……没有。”我慌乱地掩示着说,“我只是个宫女,自己没有权力作主的,若是太子让过去,我必会过去。”
“等他让你过来,怕是一切都晚了。”质子满眼深意地看着我说,“太子,没那么简单,你不可轻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