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醒来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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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阿迪朗达克山脉(3)

我们所处的这道大坝横跨哈德逊河,所蓄积的水往回流,流回到位于上游约五英里的桑福德湖。湖本身长约六英里,这样便形成了一条长约十一英里的水道,勉强可以航行至上游铁厂,而且似乎曾经是唯一投入生产的工厂。在下游的工厂,除了大坝的遗迹外,我看到铁厂唯一的痕迹是一道长长的土丘,长满了青草与杂草,像是一道简陋的土方工程。有人告诉我们说,这里曾是一堆木料,总计有数百考得在距离这里约十二英里的上游铁厂,曾建了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村庄,现在已完全废弃,只剩下一家人。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前往这个地方。道路沿着河流往前延伸了两三英里,接着便是三四个高低不平、残株遍布的农场。我们沿着它继续往前走,一路走到了湖畔,再沿着湖岸往前。这里是一条泥地上用木头铺成的道路,早已荒废的,所以行人不得不留意自己的脚。沿路我们看到了冠蓝鸦、两三只小鹰、一只孤单的野鸽子,还有几只披肩鸡。湖水隔着树木时不时地闪闪发光。我们从摇摇晃晃的桥上通过了其中的一些水湾或入口。一会儿之后,我们开始经过路边业已荒废的房屋。给我印象很深的是一座不大的木房子,门的合页已经脱落,只能靠在门框上,窗户只剩下几个窗格,茫然地瞪着眼睛。梯牧草长势茂盛泛滥成灾,把整个院落和小花园都占据了,院子的栅栏则早已腐烂。在湖口,一座高大的石头建筑矗立在陡峭的湖岸边并延伸到路旁。再往前一点便是一段向东的河谷。往前方一英里的地方望去,我们可以见到烟从唯一的一个烟囱里袅袅升起。我们继续往前赶路,就在夕阳西下时,我们走进了那个被遗弃的村庄。犬吠声把全家人都带到了街上,他们就站在那里直到我们走近。很少有生人会来到这一带的乡村,因此我们就像老熟人似的受到欢迎。

一家之长亨特不愧是那种一流的美国化的爱尔兰人,他的妻子是个苏格兰人。他们家有五六个孩子,其中有两个女儿已经成人,是你到处都可以见到的那种端庄、标致的年轻女性。她们俩人中年纪较大的那位曾和她的姑姑在纽约生活过一个冬天,这使得她在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前显得更为忸怩。亨特受雇于一家公司,日工资一美元,居住在此,照看这个地方,免得这里的东西毁得太快,让其顺其自然,不会太难堪地渐渐衰落。他有一栋十分宽敞的木房子,还有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草地和林地。他谷仓粮食满囤,还养了许多牲畜,种了各种各样的农作物,但由于交通不便,到市场大约要七十英里路程,因此只能供自用,他通常一年去一次位于尚普兰湖畔的泰孔德罗加采购日杂用品等。邮局位于十二英里以外的下游铁厂,一周递送两次邮件。在方圆二十五英里内没有医生、律师和牧师。冬日里,日月在流逝,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从外面来的人。夏天,偶尔会有前往印第安隘口和马西山的人群打这儿路过。每年有数百吨的上等梯牧草腐烂在开垦后的土地上。

夜幕降临后,我们出了门,在长满杂草的街道上徘徊。这是一种奇异而又令人觉得忧郁的景象,地处偏远更兼满目荒凉使得眼前的这一幕让人备感凄凉。第二天我们去到下一处,这里的一切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这里有大约三十座建筑物,其中多数是小木屋,只有一个门与两扇窗,朝向前面的小院子,屋后则是个小菜园子。这就是乡下工业区的工人通常居住的地方。这里有一栋两层楼的寄宿公寓,一个带有圆屋顶和钟的校舍,此外还有众多的工棚、炼炉和锯木厂。

在锯木厂前,堆放着一大堆准备好可以装车运走的圆松木,但已经腐烂得用手杖一戳就能穿透过去了。在附近,一座装满木炭的房子突然裂开,木炭就这么撒落在地上白白浪费掉。随着时光的流逝,炼铁厂也大多碎裂倒塌了。校舍依然在用,每天亨特家的一个女儿把她的弟弟妹妹们召集到这里继续学业。这个地区的图书馆有将近一百本可读的书,都已经给翻得脏兮兮的了。

由于没有社交活动,这家人都很爱读书看报。我们给他们捎去了刊有图画和照片的报纸,寄在下游铁厂的邮局,等他们去取。家里的每一名成员如饥似渴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铁矿被开采了出来,到处都是,堆积如山,沿路看去都是铁矿石,难就难在怎样才能把铁从混合物中分离出来,再加上运输成本以及某条铁路施工方案出了差池,因此工厂被迫关闭。无疑,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障碍就可以得以克服,这个地区又将重新开发。

目前,这个地方还真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在那里钓鱼,狩猎,划船或是爬山都很方便,晚上又有一个舒适的住所,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通常人们去林区后,往往是由于缺乏睡眠和饮食不当从而无法享受林间的乐趣。这一点处理好了,人们才会有心情去应对各种挑战。

亨德森湖位于村庄东北大约半英里外,那是一片弯弯曲曲、风光秀丽的水体,四面被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森林环绕着,与两三个由灰白相间的岩石构成的险峻的岬角相毗邻。无论是长度还是宽度,或许都还不到一英里。湖水十分清澈,有许多湖红点鲑。有一条相当大的溪流自印第安隘口而来注入湖里。

桑福德湖位于村南一英里处,这是个水面更宽阔、容积更大的湖泊。从湖的某些位置望去,马西山和印度安隘口的峡谷口尽收眼底。印第安隘口像是山中的一道巨大的裂缝,其中一侧垂直的灰色的山壁高达几百英尺。这个湖中盛产白鲈鱼和黄鲈鱼,人们抓到的后一种鱼常常都重达十五磅。两个湖中都有几只野鸭子,也许是一群秋沙鸭,但也有可能是红胸秋沙鸭,小秋沙鸭还不会飞,于是我们便奋力划船追过去。然而,我们的小船只有两把桨,不可能追得上他们。

但每天我们一来到湖上,就抗拒不了去追逐他们的诱惑。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克制,才能让我们的大脑清醒过来,这样我们才能静下心来钓鱼。

湖东的土地曾经被火烧过,现在主要长着野樱桃和红山莓。这里有很多披肩鸡,加拿大松鸡也很常见。我曾有一次在不到一小时内就打到了八只松鸡,第八只是只老公鸡,是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将他击毙的,当时我子弹已经用光了。那只受伤的家伙像一只受到惊吓的母鸡一样在一堆灌木丛中乱跑,我用一根带叉的树枝从树丛的缝隙中插过去,很快就让他停止了呼吸。这个地方野鸽的数量也很多,后者招来了条纹鹰这么一只奇怪的动物。一群野鸽落在沼泽地边的一棵枯死的铁杉木上。我越过树篱,穿过空地向他们走去。我还没走几步,就在抬头间看着这群鸟又一次飞起,围着一个山头急剧盘旋。

就在这时,那只鹰落在同一棵树上。我退回原路,停步片刻,犹豫着该走哪条路。就在那一瞬间,那只鹰嗖地疾飞上天,然后又像一支箭一样朝我直射而来。我惊讶地看着,然而在不足半分钟内,他就离我的脸不到五十英尺了,他全速向我冲来,似乎已瞄准了我的鼻子。几乎是出于自卫,我开了一枪,之后,这大胆的强盗皮开肉绽地掉在了我的两脚之间。

在阿迪朗达克山脉之中,我们既没有看到诸如熊、豹、狼和野猫等野兽,也没有听到它们的咆哮声。“咆哮的荒野,”梭罗说道,“很少咆哮,咆哮主要是旅行者自己想象出来的。”亨特说他常在雪地上看到熊的踪迹,但却从来没见过布伦熊。鹿或多或少到处都会有,一位老猎人声称在这些山上有一只驼鹿。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借宿的那家早期的拓荒者向我们讲述了一段他曾经与一只美洲豹斗智斗勇的漫长冒险经历。他描述它是怎样尖叫,它又是怎样在灌木林中跟踪他,他又是怎么上的船,它的双眼在岸边闪烁,他是怎样用步枪射中豹子的双眼,给豹子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他的妻子从抽屉里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当她的丈夫把整个经过都讲完之后,她拿出了这只美洲豹的脚趾甲,增添了显著的戏剧性效果。

在这些探险过程中,与原始自然无声的交流其实要远胜过钓鱼、打猎、观看壮丽的景观和其他白天或夜晚的历险。最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山间的湖泊和溪流按到我们老母亲的脉搏,从而了解她的身心健康和活力,以及她如何旁若无人地展现自己。

18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