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战国英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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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功高震主

轻柔的音乐又起,四名舞女上场,翩翩起舞。

驺忌举杯:“美酒飘香,歌舞醉人。在这良辰美景,老夫敬申相一杯。恭祝申相官运亨通,富贵盈门。”

申不害举杯:“谢驺相美言。”

两人对饮。

侍者斟酒。

子之举杯:“申相用兵如神,为韩国立下盖世奇功,让人钦佩。我先干为敬。”

待子之喝酒后,申不害亦干了杯中酒,款款一笑:“申某此次奉韩侯之命挂帅征伐郑国,微建薄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与在座的列位大人相比,情趣风度我不如驺忌大人;调度兵马我不如子之大人;执掌朝政我不如赵成大人;运筹帷幄我不如公叔痤大人;学识涵养我不如环渊大人;文采风姿我不如屈原大人;忠君为民我不如杜挚大人。这许多不如,让我觉得今日与各位大人聚首痛饮,实在荣幸备至。”

驺忌:“申相过谦了。”

申不害举杯:“今日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家事、国事、天下事。请各位举杯,一醉方休。”

众人举杯饮酒。

公叔痤和杜挚四目相对。两人脸上挂着微笑,眼中却濒添敌意。

离宫

春暖花开。

韩昭侯在一大群佳丽的陪伴下,在楼台水榭间抛食喂湖中的金鱼。

申不害款款而来:“主公今天兴致真好。”

韩昭侯洒完手中的鱼食,拍了拍手,直起腰,兴致勃勃地道:“托你的福,让我乐而忘忧。”

申不害恭谦地一笑:“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断地为主公增添欢乐。”

韩昭侯亲了亲一位佳丽的脸,搂了搂一位佳丽的腰,又捏了捏一位佳丽的屁股,然后和申不害在走廊上散开了步:“为君分忧,为民谋福。你是天下公认的贤相啊!”

申不害:“首先是主公是明君。”

韩昭侯嘿嘿一笑:“又拍我马屁。列国的公使都走了吗?”

申不害:“走啦。魏国前相国田文伤重不治而亡,我已经派人去吊丧;秦国新君秦孝公即位,我派人专程去朝贺。”

韩昭侯:“秦、魏之战,胜负实在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你认为我国和魏国订立的盟约是否还有效?”

申不害:“目前魏国初败,一时之间不会再和秦国交恶。而我国刚吞并了郑国,需要时间进行整顿。何况秦国边境设防严密,在这种情况下,与秦国产生摩擦,对我国有害无利。”

韩昭侯:“秦国虽胜犹败。秦孝公只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子,何足挂齿!”

申不害:“秦孝公表面懦弱,内心刚强。他敢于向天下颁布招贤令,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此人不可小视。”

韩昭侯:“那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申不害:“主公目前对内应加大力度实施富民强兵的国策,对外则分别对齐、燕、赵、魏、楚、秦诸国实施和平外交的政策。与此同时,对宋、鲁、卫等没落国家采取又拉又打的策略,威迫这些国家成为我国的附庸,年年来朝,岁岁进贡。”

韩昭侯皱了皱眉:“这样的话,我何时能成为天下的霸主?”

申不害:“攘外必先安内。此次征伐郑国,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劝服弦横子来为韩国效力,也没有找到他所著的那部法典。”

韩昭侯停下脚步,望着申不害,皮笑肉不笑:“我以为你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那个叫南瑶的美女给我带回来。”

申不害呆住了:“……”

韩昭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申不害:“主公……”

韩昭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申不害急切地申辩:“主公,天下的女人不论美丑,熄了灯在床上都是一个样子。主公何必对某一个女人耿耿于怀呢?何况红颜必定是祸水……”

韩昭侯:“放屁。你我都是吃女人的奶长大的。难道你母亲是祸水吗?世人把父亲比做天,把母亲比做地,难道大地是祸水吗?你妻子为你持家,为你哺育后代,给你温存,难道她也是祸水吗?如果一个女人因为美丽就成了祸水,那美与丑、黑与白、善与恶不是统统颠倒了吗?你每天为何不用脏水洗脸,而用清水洗脸?”

申不害跪倒在地:“主公……”

韩昭侯:“做人要讲信用。你认为没有把握的事,不要随便答应别人。就算你认为十分有把握的事,也不要轻易承诺。”

申不害:“我为韩国的富强呕心沥血。难道在主公心里,我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韩昭侯:“人和人不能相比,事与事不能并论。履行你的诺言吧。我会厚待你的家人。”

说完,解下佩剑,抛在申不害面前。

申不害双手颤抖,拿起宝剑,高举头顶:“谢主公赐剑。”

韩昭侯复杂地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申不害放下剑,拔剑出鞘,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我满怀冲天之志,本欲尽展平生所学,光大韩国,纵横天下,百世流芳。不料一语之谬,竟断送了我的一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说完,横剑自刎。

血光飞溅,一代奇才饮恨九泉。

严府

严震执杯在手,独自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

韩昭侯身着便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严震听到响声,警觉地抬起头,见到韩昭侯,大吃一惊,连忙放下酒杯,下拜:“微臣不知主公驾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韩昭侯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整天死去活来的。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开怀畅饮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喝酒的。”

严震:“微臣马上布置宴席。”

韩昭侯:“不必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就共一席,喝酒聊天。”

严震:“……主公。”

韩昭侯在他身边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啧了啧嘴:“我赐给你的酒比我留着自用的还好喝。看来精瓶装美酒这句话,不切实际啊。”

严震:“微臣能饮如此佳酿,实在托主公的洪福。”

韩昭侯又呷了一口酒:“你何时学会申不害那一套。动不动就绕着弯子骂我?”

严震惶恐:“微臣怎么敢对主公不敬……”

韩昭侯晃着酒杯:“没有你们出生入死,又怎么会有我坐享安乐?我拥有的,实际上是拜你们所赐。严震,申不害死了,你难不难过?”

严震:“也难过,也不难过。”

韩昭侯皱了皱眉:“有话就直说。”

严震:“微臣怕一语不慎,徒惹杀身之祸。”

韩昭侯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认为,伴君如伴虎?”

严震垂了垂头:“是。”

韩昭侯喝干了杯中酒,把酒杯放在几案上,咳了一声:“天下有会喝酒的老虎吗?”

严震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

韩昭侯:“斟酒,斟酒。”

严震依言斟酒。

韩昭侯:“申不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他死啦,最难过的人,是我。可是你知道我赐死他的真正原因吗?”

严震:“微臣不知。”

韩昭侯:“你只要翻开韩、魏、赵三国建国的历史,就会明白我的苦衷。从前韩、魏、赵三大公族为晋国的强大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后来庞大的晋国竟然被这三大公族瓜分,臣太强,君不安啊。倘若我继续任用申不害治理韩国,我毫不怀疑韩国会成为天下的强国。但是这片大好河山最终会落到什么人手里?或者是我,或者是我的子孙是否会被自己的臣子放逐,谁能预料?”

严震颇感苦涩。

韩昭侯喝了一口酒,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只知道做臣子的苦处,但不知道做国君的苦衷。很多时候,我相信你们的忠诚,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为你们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忠诚感到骇怕。一个国君的周围究竟有多少阴谋?永远没人说得清。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很清楚,就是作国君的人,注定没有真正的朋友。”

严震:“主公太过于悲观了。”

韩昭侯悲哀地笑了笑:“我是一个乐观的人,不幸的是,老天爷偏偏让我坐在一个悲观的位置上。我每天都必须做许多不喜欢做的事,而喜欢做的事,永远无法去做。”

严震:“主公喜欢做什么?”

韩昭侯:“我喜欢酿酒,喜欢研制香水,还喜欢画画。可是我一旦做这些事,就会被世人认为是玩物丧志的昏君。我是昏君吗?”

严震:“主公不是昏君。”

韩昭侯:“所以,我必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而且,我还必须强迫自己去喜欢这些事。”

严震:“难为主公了。”

韩昭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样。你不喜欢杀人,却屡屡被我委派上沙场征伐。你不喜欢和别人磨嘴皮,又不得不受命去唇枪舌剑。现在,你愿意带兵上阵呢,还是去和别人磨嘴皮?”

严震:“一切凭主公差遣。”

韩昭侯:“我打算派你去卫国,委婉地说服卫国做我国的附庸。相对而言,卫国是一个没落的小国。你不会觉得有辱身份吧?”

严震:“怎么会呢?”

韩昭侯:“对了,你真正的爱好是什么?”

严震:“微臣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漫步在野地里吟诗。”

韩昭侯咳了几声:“难怪别人都说,写诗的和喜欢诗的人,全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