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战国英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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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人生在世

赵国国都 邯郸

风和日丽。

豪华宽敞的平原府内,众多门客有的在亭榭间谈天说地,有的在楼台上饮酒下棋,有的在房间里吟诗作曲,有的在厅堂上泼墨丹青,有的在庭院里挥刀舞剑……

魏齐身着便服,一脸疲惫地坐在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瞅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心绪不宁,毫无食欲。

陈设华丽的大厅里,几十名乐女舞伎有的奏乐,有的翩跹起舞。衣着奢华、颇有风度的赵胜坐在摆满鲜果酒水的案桌前,阅览了一封信函,稍稍思考了一下,吩咐左右侍立的侍者:“有请东方不二和许独欢。”

侍者受命而去。

一会儿,面容英俊但流泻着无边忧郁的许独欢抱着一把剑走入大厅。他的步与步之间惊人地一致。他走到赵胜面前,拱了拱手,并不开口。

赵胜示意许独欢与自己共席而坐。

随后,两名侍者扶着醉意朦胧的东方不二走进来。

赵胜看见东方不二的醉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东方不二推开搀扶自己的侍者,摇摇晃晃地从跳舞的舞伎中间穿过来,一屁股坐在案桌前,挤出一个微笑:“早…早上好…”

赵胜:“现在已经是下午。”

东方不二:“那再喝一杯…又是早上了。”

赵胜:“东方先生与酒为伴,真是不知人间愁苦,逍遥似神仙啊。”

东方不二:“记不得是哪个家伙说过,有的人只有喝醉了才清醒。在下随时都清醒,真是不幸。至于什么愁啊,苦啊,在下的感觉是愁多啦,苦多啦,也就快乐啦。您说呢?”

赵胜:“依您的意思,快乐似乎不是单纯的?”

东方不二:“如果快乐是单纯的,就不值得珍惜了。”

赵胜微笑:“精辟。我刚接到一封秦王发来的邀请函,您看看。”

东方不二隔案桌接过信函打开扫了一眼,合上递还赵胜:“言辞优美,通篇美酒飘香。”

赵胜收回信函:“看完了?”

东方不二:“如果您给我倒一杯酒,我可以倒背给您听。”

赵胜斟了一杯酒递给他,神色凝重:“昨夜魏齐大人刚秘密到我府上寻求庇护,今日秦王邀我访问秦国的函就到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巧合?”

东方不二把玩着酒杯:“人世间发生的很多事情看似都是独立的,但联系起来却并不偶然。秦王有心置魏齐于死地,必然会有多种安排。以秦国目前的势力,恕我直言,魏齐不论逃到天涯海角,终难逃一死。”

赵胜:“无论如何,魏齐大人既然投奔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证他的安全。”

东方不二:“您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您的名声呢?还是出于您做人的准则?”

赵胜:“兼而有之。”

东方不二瞥了许独欢一眼,浅浅一笑:“既然您已经把许大侠请来了,说明您决意应邀去秦国赴会。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胜:“假若我推辞,不仅对魏齐大人不利,对赵国更不利。”

东方不二呷了一口酒:“既然您执意要去,就让我陪您去。许大侠就留下来保护魏齐吧。”

赵胜想了想:“那就这么定了。独欢,我就把魏齐大人托付给你啦。”

许独欢轻点了一下头。

秦国国都 咸阳

范雎坐在招贤馆的小厅里,翻看着一本书,有滋有味地喝着酒。

公孙述匆匆走进来:“范相,我刚收到消息,平原君已经从赵国启程,前往我国。”

范雎放下书简:“太好啦。”

公孙述:“经查实,魏齐确实藏匿在平原府中。”

范雎:“平原君绝对不会交出魏齐。马上通知白大帅和蒙骜大将军,命令部队随时做好攻打赵国的准备。”

公孙述:“是。”

范雎:“等等。麻烦您给我请荀况先生来一趟。”

公孙述应声离去。

过了一会儿,文士打扮的荀况走进来。

范雎起身相迎:“荀先生,我正在拜读您的大作。来来来,快请坐。”

荀况入座:“相国大人以书下酒,真是高雅之士。”

范雎:“先生见笑了。这是我的一个坏毛病,改不了啦。先生游历天下,博闻广记,才真正称得上是高雅儒士啊。”

荀况:“不敢当,不敢当。”

范雎:“从您著的大作中可以看出,您的人品很高。您主张礼教和法度合一的思想,见解确实非凡。我准备推荐您到朝中作官,专管文化教育。”

荀况:“蒙您抬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经过和大王几次交谈,在下觉得秦国注重的是法制,对礼教似乎充满排斥。所以,在下在秦国为官,看来是一件勉为其难的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回楚国算了。”

范雎:“先生不要灰心。儒家思想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一味强调礼教,难免给人迂腐虚伪之感。从前天下最强调礼教的国家莫过于鲁国。可是鲁国因此作茧自缚导致灭亡。先生既然也赞成一统天下而制,这就说明礼教治国是必要的。但只有在天下太平的前提下才能全面贯彻和实施。那样全民的素质才会迅速得以提升,社会才有望繁荣和安定。”

荀况:“但是现在天下大乱,礼教治国看来是虚幻的梦想啊。”

范雎:“您似乎不是悲观主义者?”

荀况:“可人们的种种行为不免让人悲观。秦国是当今天下最富有朝气的国家,但律法的严酷一方面促使人张扬个性,一方面又令人压抑。在下觉得这是一个充满病态的国家。”

范雎:“从礼法的角度看,我完全理解您的困惑。大周王朝崇尚礼法,结果怎么样呢?几百年以来,礼教的熏陶创造了一大批死守教条、自命清高,表面唯命是从,暗中勾心斗角的知识分子。这批人张口闭口都是仁义道德,却又唯恐天下不乱。正是这批可耻的贱儒,践踏了文明,颠倒黑白,阻碍了社会进步。眼下您所看到的秦国,是一个在变革中不断发展和成熟的社会。这个社会在前进中允许有错误存在,但绝不允许停滞不前。变革是不断推陈出新的运动,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只有符合大众愿望和使整个社会受益的制度才能深入人心,为大众全盘接受。这样公众在改造社会的过程中,也同时全方位地在提升自己的知识和道德水准。知识和道德是没有极限的,您也提出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思想。但是长久以来,所谓的儒家学派却硬是把道德限制在一个狭隘的范围之内,盲目地遵从。这才是对人性的最大压制和对生命的最大诬蔑。”

荀况沉默片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是啊,知识是没有止境的,可又为何要死守教条呢?相国大人,在下始终还是浅薄啊。”

范雎:“先生并不是肤浅。只是不愿放下自认是好的品德而已。纵便是好的东西,吸收得太多了,难免也会成为一种负累。”

荀况点头:“您说得对。”

这时,夏荷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夫君、夫君、夫君……”

范雎:“怎么?房子着火了吗?”

夏荷:“啊,荀先生在这儿呢。对不起,打断你们一下。夫君,况老爷子和我妹妹他们来啦。”

范雎:“是吗?走,赶快去迎接。荀先生,况老先生是墨子的关门弟子。走,我介绍给您认识。”

荀况欣然地道:“好。”

寝宫

秦昭王把一份资料递给范雎,欣慰地道:“这是唐中期递交的关于各郡县的考查报告。很多地方官员都深受当地民众的拥戴。如果像李冰式的官员越来越多,内政稳定,人民丰衣足食,我国一统天下的计划将会大大提前。国家治理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实在功不可没啊。”

范雎清醒地道:“仅靠一只蚂蚁,永远搬不动一座大山。治国平天下,不是某个人有能量有胆识就能做到的事。大王千万不要犯常识上的错误。”

秦昭王:“我很清醒。治国靠的是人才。您是当之无愧的大才啊。”

范雎:“与天地相比,任何人都是渺小的。俗话说,众人添柴火焰高。大王,一个人是否有才,并不等于这个人是否有用。在我看来,凡是乐意为他人服务的人,为国家效劳的人,都是人才。反之,就算有多高深的知识,有多会四方营谋的头脑,若只为自己盘算,不过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秦昭王:“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荀况先生走啦,您并没有刻意挽留。”

范雎:“没有谁比国家更重要。但偏偏有人时刻在犯高高在上的低级错误。荀况先生毫无疑问是个人才,但目前他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平原君也是个人才,可惜他太轻视自己。”

秦昭王:“那依您看,如何对付平原君?”

范雎:“这件事,有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