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环尚集团大楼前,依缘又是另一番心境。
她从未主动要求了解自己的身世,无论姐姐来找她的时候,或是姐姐失踪不见,她在举目无奈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自己的身世,甚至那次看过姐姐留下的CD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想法。大约是生病太久,求生的意志让她丧失了对其他的追求。
来的路上,依缘把这些年不曾想过的事情都想了想。
她从记事起,所有的记忆都在医院里,甚至,她眼里的颜色一度只有房间的白色,草坪的绿色,天空的蓝色,花儿的红色,它们单一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简单的那样理直气壮。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来自哪里,为什么在医院,她认为的人生就这样,她要为生挣扎,为拼命活下去努力。很奇怪,即使最难受的时候,她也奋力又痛苦的呼吸着,从未想过放弃。直到姐姐出现。
姐姐的出现对她是另一种人生,她从未想过原来可以有另外的活法。
姐姐让她体验飞起来的感觉,允许她学习旱冰,让她尝试各种绚烂的颜色,向她袒露心情的千变万化。
从一个人的努力,到奇迹般出现的姐姐陪她一起,她不敢再奢想再有其他。
没有身世,没有父母,她只有姐姐。
她认为一切那样理所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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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依缘推门进去。
尚昱晨背对着门站立在窗前,目光看向远处,视线却茫然无焦点。
“昱晨哥,你为什么结婚?”
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尚昱晨姿势不动,“小缘,我老了。”
“因为结婚所以结婚。昱晨哥,你把我叫回来,真的甘心我只是作为妹妹出席你的婚礼吗?”
“不然呢?”尚昱晨转身,“小缘,如果我不结婚,不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你的行程里永远不会有回国的打算。”
“小缘,我等不了你了。如果你只愿意当我的妹妹,那我就站在哥哥的位置上不再动摇。”
“哥哥。”依缘向他走近几步,问他:“为什么你不愿意我仅仅是妹妹,却不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可以站在你身边。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没有告诉我我也可以和你比肩。”
尚昱晨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他向她走,站定在她面前。
“我不是你的哥哥,从来不是。我和小惜是兄妹,你和小惜是姐妹,可我们从来不是兄妹。小缘,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呢,我给了你可以理直气壮的理由,所以这已经仅仅是你拒绝回国的借口了吗?”
依缘后退,不是。这不是。从来不是。她捂住胸口,她的借口从来只有一个。
她的反应,尚昱晨握紧想要抚摸她的右手,所以,他早就知道的结局,何必,何必让他再赤裸裸被伤一次。
“小缘,你的心结我没办法解。所以我站在兄长的位置,邀请你参加婚礼。”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依缘含泪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守护了她几乎一生的时间,他懂她,他知道她的害怕,她害怕她的爱不纯粹,她害怕她会伤害他,辜负他的一生。
“对不起!”依缘转身踉跄着离开。她根本不该来,何必再伤害昱晨哥,何必再让他不安心。
“小缘,”昱晨叫住依缘,“我是不是从来没对你说过?”
“什么?”
“我爱你!”
背对着昱晨,依缘摇头,告诉那个男人,“你说过,只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昱晨哥,它也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踏进下楼的电梯,依缘觉得提着一口气,也放下了心底最重的负担。她说出来了,她终于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捂住左胸膛,“姐,现在开始,我们一起祝福昱晨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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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亚诺无言依缘竟然独自下楼,在听说整个过程后更是抚额,究竟,这两个人想怎样?
尚昱晨那厮从十几岁就认定了简依缘,借着结婚把人从国外逼回来,人都送上门了,何苦再给自己砸场子,什么话不说留人不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结了婚再好好考虑不行么!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下车前邱亚诺问依缘。
依缘沉默。
“还打算逃?”
“亚诺,我想搬去姐姐留给我的房子住。”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住一起了?”
依缘笑着摇头,“亚诺,你知道我永远愿意!”
意外的,搬去公寓住的第一晚竟睡得很舒服。
依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晨练的人,阳光微微的晒在脸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公寓没有落尘,床单是干净的,甚至有阳光晒过的香气。不作他想,依缘知道一定是谁。
安静的吃完早餐,又安静的打开所有可以打开的地方,寻找单念惜可能留下的踪迹。很失望,没有任何留给她的东西,该是什么呆的地方只有什么东西。
想到尚昱晨,他来收拾过这里,会不会他拿走了什么。
想起他,电话就响起来,望着屏幕上的名字,依缘突生出心有灵犀的心痛。
“昱晨哥。”
“我在楼下,下来陪我去看小惜。”
依缘踱步到窗前,探出半个头望着站在楼下的尚昱晨,他静静地矗立不急不燥,那么美好。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尚昱晨叫:“小缘?”
“嗯,我在。昱晨哥,你等我下,我马上下来。”
下楼,尚昱晨等依缘走近说:“陪我走走,车停在小区外面了。”
“好。”依缘走近尚昱晨,与他并肩。
俩人默契的跨步,擦身而过许多人,间距始终不曾靠近。
车子进入视线,尚昱晨终于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依缘停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走的吗?
觉察依缘没有跟上,尚昱晨停步转身望着她。
依缘不语,呆呆看着他,“昱晨哥……”
没再等她的回答,尚昱晨已经转身。
“姐姐,我回来了!”依缘望着单念惜的照片笑。
尚昱晨说:“这两年一直是冷煦照顾小惜。”
“姐夫还是放不下姐姐是不是!”
“也许试过,大约失败了。”
依缘想起,于是问:“昱晨哥,这两年你在哪儿?”
“你身边。”尚昱晨侧脸望着依缘,回答的很干脆。“趁你还在身边,我还可以对你说,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告诉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和你同机。”
依缘有过心理准备,可是,“值得吗?昱晨哥,你为我做这么多,值得吗?”
尚昱晨收回目光,看着墓碑。“小缘,你只知道我和小惜是兄妹,我没说过为什么会是。”
“想不想听?”
“姐姐知道吗?”
“小惜是最先知道的。我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是她来找我,要我学医救你。我是她的哥哥,她是你姐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ICU急救。”
冷煦捧着大束百合进墓园,远远就看到尚昱晨和依缘。
尚昱晨故事还未开始,他走近,将花放下抬身:“找个地方坐坐吧,小惜的故事我也有权知道。”
“姐夫。”
“找你打不通手机,猜到你们会在这里。”
他说你们,尚昱晨听明白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