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煦怔怔盯着那张告别的画,“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你们第一次发现这间画廊后,她就开始偷偷学了。那时候换心手术还不成熟,没有合适的供体,我们也不敢冒险。最坏的打算,小缘这辈子的活动范围可能就是病房了。小惜于是开始接触油画。半年一次,小惜会到澳洲来看小缘,从那时开始她已经画她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带给小缘。”
冷煦突然把依缘从地上拎起来,压抑着:“我是不是,该恨你!为你,她放弃她能拥有的一切去做你的世界。”
依缘与冷煦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恨和不甘那么明显。
“冷煦,你放开她。”尚昱晨隔开冷煦,挡在依缘面前。
依缘站在尚昱晨背后,声音轻轻的,“对不起!”
将手里的画卷好,依缘静静离开办公室。
“你知道为什么依缘没有味觉?知道为什么小惜要离开刘家?”尚昱晨丝毫不关心冷煦的情绪爆发,在他看来这个男人仅仅如何在乎一个女人,还没学会如何爱一个人。
“你以为小惜会随随便便毫不考虑放弃自己拥有的?她那么在乎小缘,为她既然可以放弃一切,刘家有那么多资源,她为何要放弃不用?冷煦,你的爱太狭隘,生活的苦你还未真正体会。”
“刘正的夫人跟精神病人没有差别,小缘曾经自责小惜离家出走是因为她,偷偷拜托刘正的姐姐帮她办好回国的所有事宜,到刘家想和解小惜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她也是刘家的孩子,刘家名正言顺的孩子,可是她像个外人,站在刘家祈求他们和小惜和好,不要因为她不开心。刘夫人因为小惜离家出走病情加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把小缘当小惜。我们知道消息赶回国时小缘已经被送进医院,对那几天的事毫无记忆,自此再没味觉。后来我辗转打听到,刘夫人把小缘关在厨房,不停煮东西要小缘吃下去。”
“刘正大概上辈子欠了那个女人,为了她即使放弃自己的一双女儿也愿意。他只愿意支付小缘的医药费,其他再不给,他连小缘的模样都不知道。如果是你,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受这样的环境,离家出走会不会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选择!”
“小惜没有错,她放弃刘家,放弃她在国内拥有的一切没有错。小缘没有错,她不愿意生病,她想拥有正常人该有的家庭温暖没有错。错的是你,冷煦。”
“你爱小惜,仅仅只是你爱,只爱小惜。”
“我以为,经历这么多事,你已经懂得小惜坚持的珍惜。”
“这三幅画,小惜留下的这三幅画。自画像她留给小缘,她要小缘看到她的笑,不要她生活在自责内疚里,她知道小缘会怪自己。那张背影是她要告诉我,她很好,真的很好,她不要我背负。至于这张告别。”尚昱晨将画卷起,交给冷煦,“她在跟你告别。冷煦,她走了,她也要放你走。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与你不告而别也不会告诉你她和小缘经历的。当时的你们太小,仅仅是感情根本无法维系你和你的家庭真正接纳她的放弃和她的坚持。”
“你没有资格恨小缘,至少她不比你爱小惜少,至少她从不曾怀疑小惜的离开是因为她的不爱,对小惜她从不怀疑。冷煦,她们是姐妹,她们可以为彼此放弃所有,包括在乎的生命。”
尚昱晨将自己的画小心翼翼卷好,不再看冷煦一眼,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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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夫人推开儿子亮着灯的书房。
尚昱晨听见声音抬头,“妈。”
“儿子,婚礼还要继续吗?”十一点了还在书房,工作哪里需要带回家。
尚昱晨沉默半响,起身把站着的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
“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婚礼的筹备虽没发布新闻,听闻风声的也不少,未想大排场,一些该邀请的还是都已经派送了请柬。
尚夫人笑着点点头,“那孩子还没想好?”
尚昱晨摇头,“我跟她大概只有兄妹的缘分。何况……”
“小惜的事你赶紧放下,如果你都存了这份担心的心思,那孩子又如何能抛开顾忌接受你。”
尚昱晨望着那画中的背影,“她确实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否则我不可能救不回她。妈,婚礼要继续,我也该结婚让你抱孙子了。只是,委屈了邵微。”
“邵微一直喜欢你,当了你的秘书快六年了,尤其这次愿意陪你赌,无论最终你有没有娶她,都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妈,你希望我赌赢吗”
尚夫人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儿子,这场赌博里你们都会赢,也都是输家。”
尚昱晨目送母亲离开。
“小缘。半夜了,怎么还不睡?”
“嗯。”依缘扯着被子,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打的适宜,“昱晨哥,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还没睡。”
“晚睡不好。”依缘的声音太低。
尚昱晨当然知道,只是哪里睡得着,婚礼还有两天,赌徒的心哪里是那么好过的。
“这么晚你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我不走了,不会逃了。”
“嗯。”他听了却没有开心,“可是小缘,你还是没有给我我想要的回答,这意味两天后婚礼继续,我将娶,别人。”
“昱晨哥,你这样对新娘不公平,你值得被人深爱。”那个女子,一定深爱着。
尚昱晨哪里不知道,若非动情,邵微何以愿献身陪他赌。
“所以,你打来电话是要嘱咐我不要辜负!”
“我想见她,可以吗?”
尚昱晨沉默。
依缘屏息等电话那边的回复。
“好。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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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微含笑凝望着对面坐着的小女子,这个从她身为尚昱晨秘书时就以她为重的小女孩,尚昱晨对她有多好,她就有多嫉妒她。
“简依缘,我一直知道你,从未与你见面,今天终于见到了。”
“谢谢,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邵微有意为难她,想看看是否能从这个女孩口中听到一些哪怕能稍稍令她对她的印象有差别的话。
“谢谢你先和我说话,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我任性的麻烦昱晨哥安排今天的见面,只是想见见你,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邵微心中一震。
她的试探,简依缘的坦诚,她已经输了。
“见到我,让你失望了吗?”邵微低头喝咖啡,掩饰住自己眼里的情绪。
“怎么会失望,昱晨哥的眼光一向很好,你真的很好!”依缘说完忍不住又说,“喝咖啡伤身,少喝些。”
邵微看了眼已经见底的咖啡,伸手要了杯橙汁。
“婚礼,你会不会来?”
“我想去。你愿意我去吗?”
邵微怔怔盯着面前的橙汁发了会呆,说:“如果你去,我希望是去抢婚,若你并无这个想法,我希望你别出席婚礼。借口你自己想,当你作为我的新婚礼物。”
依缘意外又不惊讶邵微会提这样的要求,“好,我会和昱晨哥说,也不会让他知道。”
“我希望你能留在国内生活,无论哪个城市,至少在国内。”
“为什么?”依缘确实有再出国的计划。
“他会去找你,无论你身处何地。若以后我们有孩子,我希望他能陪在我和孩子身边。昱晨为你付出的这些年,你当回报他,或许我有了孩子之后就不再依赖他,你那时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拦着。请你,至少留下两年。”
“好,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