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彻底安静了。
“蔡莹,你,一文不值。”
挂电话的时候,大概还不到一点四十。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后保定市局反馈的结果是:下午二时许,刑侦大队行动队在G107国道自东向西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处,截下车牌号为冀CXXXX的长途客车……蔡莹侧倚在座位上,怀抱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该犯被发现时已死亡,死亡时间在不到半小时前,当场起获被掉包的赎金人民币两百万元。
雪晶上身套着件掐腰灰衬衫,裤腰束着朴素的时装带,俏立的身材是个几近标准的“S”形,一头黑发在脑后束了个马尾,嘴角保持着一贯微微上翘的角度,樱桃白的皮肤衬得两眼格外地大。她见到我就问:“你电话怎么关机了?”眼睛却在偷瞄我手里的玫瑰花束。
我单膝点地,将鲜花敬呈爱妻:“老婆大人容禀,你相公我为兑现承诺,特告假前来迎接鸾驾。恐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召卑职归队勤王,遂关机以绝后患。请老婆大人明察啊!”
雪晶笑盈盈地从我手里接过花:“相公一路辛劳,妾身感戴难名。不必多礼,请随妾入办公室一叙。”
我一跃而起,伸手揽住雪晶:“老婆,走吧!咱们先去喝下午茶,晚饭我已经在‘俏江南’订好位子了……”
“干什么你?在单位呢……”她嗔笑着拨拉开我的手,“先跟我回办公室把材料整理完的。”
“怎么啦?我搂的是自己老婆,不可以么?”我故意扯开嗓门嚷嚷起来,“喂,我连续上勤七十多个小时,抓了俩嫌疑人,盹儿都没打过半个。就不兴咱放松放松,享受下正常的家庭生活?你们说是也不是啊?”
周围过往的都是我原来的同事,大家起哄似的附和着我:
“说得好!”
“兄弟,我支持你!”
“我也想吃‘俏江南’!”
“带上俺!带上俺!”
“让余局也准咱们假!”
……
雪晶红着脸把我拽进办公室,回手把“别关门啊”之类的调侃封锁在门外:“你个死猪头真成,侦审两边就属你跩。听说这回破案你功劳不小呢,白局更得宠着你了吧?”
“老白这位子能不能坐下去还难说呐。”我一屁股歪倒在椅子上,“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本来是休息的,谁让我家郎君这么能干,把石瞻和金桂兰都送过来了,处里人手不够,我也是帮帮忙,没事,一会儿就完。这蔡莹也是,要说为了钱,她都吊着金龟婿了,何必呢……”
我耸耸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颠倒过来,一样通用。
“刚才听四室的秦峰说,石瞻嘴特硬,到现在都不承认蔡莹是主谋。武警那边配合对郑柏进行了询问,信用卡和越野车都是他自愿借石瞻的,不过他对石瞻要做什么并不知情。”
“他不闻不问就这么大方?”
“据说‘因为他是我的战友’。这帮当兵的……”
“我靠,不会这俩老爷们儿之间也有点儿什么奸情吧?”
“哎,对了。石瞻知道那孩子的死讯后,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整个楼道都听得见。鉴定报告还没转过来,你在支队见着了吧?那孩子……真是他儿子?”
我刚换回手机卡,听到这里一愣:“这案子又不是你办,瞎操这心干吗?”
雪晶兴致勃勃地靠过来,显露出女性特有的八卦表情,拉着我胳膊继续追问:“你看过卷了?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董家的还是石瞻的?”
“都不是。其实……”我叹口气,面带愧疚地抬起头,“其实,这孩子是我的。老婆,我错了,我不该跟别的女人……这样吧,今晚回家咱们就去造小人……”
“死猪头!”雪晶举起一本卷狂砸我的头,“谁跟你造小人……”
电话响了,我一边笑着作势告饶一边接通手机:“喂?”
小姜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她发现证物缺失,已经吓丢了半条命——这可是能脱制服的重罪啊。
我先是温言软语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做诡秘状告诉她说:电话卡是老白授意我私下拿去人民大学物证鉴定中心做分析的,事关领导的去留,不宜多说。不相信可以去问领导本人。且五点前我必将电话卡送回。不用着急,务必替领导保密云云。
无论是我和老白的关系,还是老白和人民大学韩教授的关系,包括我和韩教授儿子的关系,都不致让小姜真跑去核实我的说辞。最后,她安下心来,严肃地向我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
雪晶在一旁看我挂上电话,揶揄道:“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撒谎都不打腹稿,我以后还真得多小心你个猪头……”
我惊了,她怎么知道我在胡说八道?
“我就是知道,所以说我才是你老婆。”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一会儿赶紧把东西还回去,你有老白罩敢胡来,可别连累人家小女孩儿……对了,把订的位子取消吧。你刚才关机那阵,何哥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去‘指纹’聚会。”
“指纹”是彬和朋友合伙在志新桥南开的一家咖啡屋,也是工作室的据点。
“都谁去?”
“老样子啊。”
哦,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