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莫婷柔的心里是翻江倒海,她没有料到,事情是那么的复杂,也是那么的不确定,尽管娟子和伟成已经分开,可有些东西,仍把彼此粘在一起,他们谁也不想分开,这样的离别,是一种折磨,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替这场分离赎罪。
天气越来越暗,就要下雨了。莫婷柔一个人坐在公共汽车上,想着娟子后来说的话。
“莫婷柔,我现在遇到了第二个男人,他爱我,很爱,我们在一场患难中,他极力的保护我,让我感动。我想去试着放下,试着去爱她,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有件事情,我没有坦白的告诉你。你知道,伟成走的那几个月里,我曾经选择过自杀,红酒,和安眠药,竟然没有夺走我的生命,这是不是天意呢?”
这段话,让莫婷柔一个人静静地在思考,娟子的情感,再一次地震撼了她。女人在面对自己最深情的爱人时,宁愿用生命去衡量的。娟子手上的仍戴着的那枚戒指就证明了一切。
想到这儿,她也在想自己,关于自己,在她心里,刑文涛的出现,就如同是一场春雨,这种情感既美好,又寒冷。莫婷柔无法去劝慰别人,她自己也正在一个情感的漩涡之中。
清晨,莫婷柔骑着自己那辆脏兮兮的自行车,上班了。说到这辆自行车,莫婷柔从来都不想去擦,她已经丢了数也数不清的自行车,她怕了。所以,这辆名牌自行车从买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有为它擦洗过,上面的泥,盖住了车体彩漆的本来面目,这样,也就无法引起别人注意了,自然,也就大大减少了掉车的机率。莫婷柔说,这叫做两全齐美。哪两全?第一全,满足懒人的懒态;第二全,保全自行车永远属于自己。
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路,她看见好朋友胡丹和饶哥,亲亲热热地朝学校方向走。胡丹个子不高,可是身材一向很好,最爱穿着略紧身的小上衣,下身一条小包裙,要么一条束身的牛仔裤,看起来总是那么精神。可是今天,她怎么穿了一条运动裤,裤管比较粗,和她的身材不太协调,上衣,穿了一件松大的毛衣,最奇怪的是那双鞋。平时,胡丹最爱穿那种带着小尖头的皮鞋,她的脚很小,一般情况下,商场里都不太容易买到合适的鞋。但就是这样,她仍然把自己装扮得很偶尔干练,偶尔成熟。今天这身造型,让莫婷柔有点纳闷,她也没有多想。
上午的时间匆匆就过去了,莫婷柔正坐在办公室里喝水休息,语文组的组长走了过来。
“莫婷柔,我跟你说,这学期我们要上一节研究课,你可不可以主动来承担这节课,确定一个你的研究方向,然后,我们小组讨论可行性,最后由你选一节课,把研究的方向加入到这节课的构思中。最后由你自己来上这节课,上完你就自己说课,告诉来听课的老师,你的设计构思,最后大家给你提意见,评评课,你看怎么样?我觉得这很锻炼你。”
这段话,是王其老师一口气把它说完的。莫婷柔心里有点起伏。她在想,到这个学校里工作,很少会有机会让她上研究课,一直自己都是在向别人学习。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只是,自己能行吗?自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好这节课吗?莫婷柔在思考。
“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是怕课上不好是不是?”一语道破天机,莫婷柔吃惊地看着王其老师的眼睛。
“没关系,有我呢,我会帮你,你相信我的话,就主动上吧,这是属于你的机会啊。”王其老师笑了。在莫婷柔心里,王老师的课,一直都很优秀,年轻地她应变能力非常厉害,文字功底也很强大,她是学校里语文学科的骨干啊。
“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的。我现在就会考虑我的研究方向,和选上课文内容,下周一书面呈上。”莫婷柔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向王其承诺。
“莫婷柔,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就是欣赏你的这种感觉。我愿意和你交流。”王老师的话,再一次,让莫婷柔对自己充满信心,当然,她也是感激王其的。
正说得热闹,胡丹带着一个学生走了进来。
“雪梅,这是不是你们班的学生哦?”雪梅和莫婷柔在一个年级,也是语文教师。她是莫婷柔的师傅,莫婷柔刚进这所小学,就是雪梅手把手的把教学经验,和教学中的每一个细节教给莫婷柔的,她总是希望莫婷柔能早日独挡一面。这次,也许莫婷柔也真的希望自己可以通过一堂研究课,证明自己的努力。
“范仕春?怎么会是你?胡丹,他是我们班的学生,他怎么了?”雪梅很奇怪地问。
“他和一个叫周旋德的学生,跑到我们班上来打架。他们那么小,怎么打得过我们班的学生嘛,他们都是五六年级的人了。”胡丹笑着,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安?周旋德?他是我们班的学生啊!我的天,他还真能干,都会打架了。”莫婷柔笑着看着胡丹和雪梅。他们几个都觉得孩子打架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孩子在成长,成长中,就是会有矛盾产生的,只是,打架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
“你怎么了样了?医生怎么说?”雪梅看了看胡丹。这个眼神,让莫婷柔明白雪梅是在问胡丹的身体情况。可是,胡丹怎么了呢?莫婷柔心里咯噔一下。
“没什么,说还可以,比较健康,就是要多吃花生啊,核桃一类的东西。”胡丹笑着,这种笑,莫婷柔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莫婷柔仍然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怎么了。
“哦,我们那个时候也是,我怀上我们朝怡的时候,就是吃了不少这些东西。”雪梅说得很自然。
“啊?胡丹,你有啦?我的天啊,我是说你今天穿得这么休闲,你怎么不早说喃,哈哈哈哈。”莫婷柔笑了,觉得自己有点傻。怎么别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却什么也不清楚。
“你这么小,当然不知道了。”胡丹说着。
“啊?小啊,嘿嘿,可能嘛。”莫婷柔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以后,便很少看见胡丹了,她的肚子慢慢开始大起来,学校里的孩子又多,她偶尔出去走走,一般都选择待在办公室里休息。
而莫婷柔自己,也没有时间去问候任何人,她在找资料,她在准备自己的小学低段阅读的研究内容,同时,也在选适合上研究课的课文。一切,都显得很忙,但却不乱。那段时间,莫婷柔几乎推掉了所有的朋友聚会,她只是想专心的学东西,专心的去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做得更好。对张亮,无意间,这在段时间里,冷淡了不少。
六月十七,正赶上周日。那天早上,阳光淡淡,并不很热,有些闷。
莫婷柔抱着一把淡菊,挽着母亲,站在成都市的三环路边上,等着蒲叔叔的汽车。他们约好,早上九点半,蒲叔叔来接他们母女。
“妈,爸爸离开我们十六年了,日子过得还真快啊。”莫婷柔有些善感的说。
“是啊,你爸走的时候,你才十岁,那个时候,你还什么都不懂,你看你现在,个子高高的,都超过我了。”莫婷柔的母亲看了看自己的孩子。也许,她的感触太深,不是简单几句话可以说清的。
“妈,有时候,我还真是想我爸,他要是晚走几年,可能我都会好一些。他走得太早了,有好多话我都没有机会跟他讲,有好多故事,他都不能和我一起分享。”莫婷柔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不敢着着母亲,一直盯着来来往往的车。她在掩饰,母亲尽管没有说,但她却很懂得女儿。
“莫婷柔!!!”蒲叔叔的嗓门儿很大,他在车上叫着他们。
“蒲叔叔!”莫婷柔和母亲上了车。车上,还有黄阿姨,蒲叔叔的爱人。
一路上,莫婷柔的母亲和叔叔阿姨聊得很开心,他们除了聊聊现在还有许多过去可以回忆,从相识,到相恋,从朋友一场,到爱人相守,太多太多。
莫婷柔听着,想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嘴,蒲叔叔这些父辈的长辈们,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莫婷柔的成长,一直在支持着莫婷柔。
到了,青山悠悠,野花漫漫,莫婷柔随手摘下几朵,夹杂在自己买的淡菊里,她就像是一个采花的小女孩儿,边采,边梦想着,把这把花送给她的父亲!是的,她只能梦想。
蒲叔叔手里拿着一大串鞭炮。蒲叔叔说,八十年代,成都市还没有禁止放炮,偶尔大年三十守岁的时候,叔叔阿姨们就会来到她们家,和她的父亲、母亲一起,站在阳台上,放炮。边放,边说笑,那种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只能追忆。莫婷柔边听,边点着头。那个时候,她真的太小太小,那些岁月里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跟本就无法记得。不过,她喜欢听,她喜欢和叔叔们一起进入到那个曾经让莫婷柔无比幸福的时候。
到了山里,莫婷柔才看到父亲的几个朋友们都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有杨叔叔,林阿姨,周叔叔,谭叔叔……他们,都是父亲儿时的伙伴,成长的朋友,今天,他们约定此时,再次在她父亲的墓前相聚。莫婷柔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
从山下,到山腰上父亲的墓碑,要上许多个阶梯。蒲叔叔拉着莫婷柔的手,他们走在最前面,母亲和其它的叔叔阿姨走后面。莫婷柔感觉到一种氛围,友情、亲情、爱情夹杂在一起,想念、怀念、追忆,融合在一起。
袅袅烟雾中,父亲,安静地躺在那里。墓碑上的文字,已然没有了色彩,但却坚固地露出永远无法以消逝的痕迹。
钱纸化为纸花儿,随着阵阵暖风,飞啊,飞啊,和这蓝天,青山,相互衬托。人家说,这样就表明父亲已经收到这些人间的纸钱。
莫婷柔无心去在意这些传说,只希望能多跟父亲好好说说话。
最后,叔叔阿姨们点燃了鞭炮,那声声爆竹,唤醒着沉睡的灵魂,追思着那段过往。
蒲叔叔拉着莫婷柔的手,他轻声说:
“其实,父亲就像是一种信仰,已经住进了你的心里,蒲叔叔能懂你,父亲也能懂你,你是一个好女孩子,要照顾好自己,走吧,明年,我们再来。”
莫婷柔的泪水,一颗一颗地落着,她实在不情愿离开,但她也明白,生活,是需要继续的,逝者已逝,生者一定要快乐的地活着。她和这些长辈慢慢地,离开了。
后来,母亲和莫婷柔去了父亲的这几个朋友家,母亲和久日未见的这些朋友聊天。
蒲叔叔家住着一个远房亲戚,莫婷柔叫她‘杨姐‘。她是专门来照顾蒲叔叔的母亲的。杨姐主动跟莫婷柔聊起关于莫婷柔的生活,她惊讶。
“啊?原来你就是莫婷柔啊!你知不知道,这里住着的这几个叔叔阿姨经常会说起你父亲,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关于你,还有你父亲和你母亲的爱情。”杨姐的话,让莫婷柔的内心无法平静。是啊,父亲和这些叔叔阿姨们,如今,再无法畅谈什么,可是,莫婷柔坚信,他们是生活一起的。不管是不是有生死相隔。
“莫婷柔,来,你要是不嫌气杨姐,我给你算算命,如何?”杨姐很快乐,她抱出一堆易经之类的老书。
年轻的莫婷柔,听着杨姐说自己的命运,尽管莫婷柔明白,算命只是一场游戏,没有谁能预知自己的未来,但也认真地听着。
“莫婷柔,你这辈子,不会很穷,没有大起大落,对了,你以后的老公一定是高高的……”莫婷柔拍拍杨姐的肩,她笑了,她笑这个高高的老公,会是谁呢,刑文涛吗?笑得那么开心。
明天是莫婷柔上研究课的日子,她有些失眠。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激动,和一些紧张。
莫婷柔心里反复默念着那尝课的教学案例,越是想记住,越记不住。莫婷柔躺在床上,不知道明天的课会上成什么样。她有点慌。
“莫婷柔,明天你上研究课吧,我会默默关注你的,你会顺利的。”张亮的短信总是会在莫婷柔最关键的时候,串出来。
“哦,谢谢,今天实在无心和你说话,早点睡吧。”莫婷柔的口气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可是,张亮并没有强求什么。
“刑文涛,我明天上研究课,你睡了吗?天气开始热了,记得,你最怕热,多喝水啊,晚安吧!”莫婷柔的手指按出了这条短信,不知不觉就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仍然无法用张亮的热情,去掩埋那段尘封了那么久的情。
也许是太疲倦,慢慢地,她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莫婷柔就来到了单位里。今天她穿得很精神,马尾扎得高高地,一身成熟的装容,让人看起来很干练,也很精神。
“嘿,莫婷柔,你今天上课吧!”同事小强问着。
“是啊,要来听啊,给我提提意见!”莫婷柔笑着
“好啊,会来的。你好好努力哦!”小强笑了,在莫婷柔看来,他一直是清秀的男老师,偏爱兰草,有着一种气质,柔中带钢。
“同学们,上节课我们一起初读了课文,武夷山什么样儿?”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莫婷柔开始了这堂准备了很久的研究课。她在反复地引导学生们跟着他诵读课文,在读中,感受景色,达到语言文字这种潜移默化的共鸣。
开始,莫婷柔很紧张,会偶尔忘记了书写板书,可是,慢慢地,她也跟着孩子们进入了状态,她把自己投入到了课文里,孩子们,也跟着他再一次从美丽的景色图片中,回到文本中。
研究课结束后,她还是有些慌张,有些激动。这节课的时间把握还不够理想,很多老师都提出这个意见,莫婷柔认真的在记录,也在适当的时候,进行了这次课案设计的说课。她的教学灵魂,在这次研究课中,得到了历练。
中午,她买了些水果去办公室里,她想感谢这些同事们,特别是师傅和王其老师,他们就像带一个孩子一样,手把手的教给了莫婷柔许多点滴。感激,却无从开口。
“莫婷柔,不要紧张,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你要勇敢,我发现,你真的让我出乎意料,有时候,你很坚强,从来不愿意退缩,这样,就是优秀的。”王其老师拍着莫婷柔的肩,跟她说着做为教师的那些点滴。
“王老师,谢谢你。其实,我知道自己才刚开始,我会努力的。”莫婷柔的脸有点红,在工作上,她从来不含糊,从来不愿意自己输给谁。所以,她一直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