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没有死,他被麓山寺的两个和尚救到了寺中。
心力交瘁的诺昏迷了两天两夜,僵直地躺在一张僧床上,没有人去打搅他,倒是这岳麓山上天气不胜寒冷,忍不住一个喷嚏着实把自己打醒了,他立身坐在僧床沿上,用双手揉了几下惺忪的双眼,逐渐看见了窗外明媚的阳光、阳光下翠绿的树枝以及树枝上正在亲嘴的小麻雀
一高一矮两个和尚循声赶来看见诺东找西找,高和尚便问:“施主,你在找什么啊?”
诺用双手捂住胯间,窘迫地回答:“有没有夜壶?我要撒尿,哎呦呦,哎呦呦”
两和尚扑嗤一笑,矮和尚道:“施主,请随我来。”诺跟随他们行至一拐角处,看见眼前一茅棚写有厕所二字,便一个劲儿地冲去,刚要进去,又站住了。
两和尚不解。
“怎么不写男女啊,要是这是女厕所怎么办?”诺说。两和尚捧腹而笑,一和尚答:“和尚庙里哪里会有女的?”两和尚相视而笑。诺这才进去。
高和尚叫慧智,矮和尚叫慧实,二人便是诺的救命恩人。
香火燎绕,鸟语花香,暮鼓晨钟,是每天的重复,足足重复了半个月。这天诺还在睡懒觉,慧智匆匆跑进来,一把揪起他的被子就扔到地上。诺迅速弹起,看到竖在他面前的慧智如一块冷冰,不禁想起朱循的柔情似水,正是这种地狱天堂的反差让他不知所措的低调了一句:“怎么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全寺院的意思,你在这里光吃不做又不走,准备在这里养老啊?”慧智毫不客气地大吼。
什么地方都没有省油的灯,原来诺只知道在麓山寺里东摇西逛,和尚不当又不走人,更别说找他要点香火钱了,简直就是一个赖饭吃的痞子。寺里的人早就看不惯了,于是推荐慧智把他赶走。
诺听了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问:“寺院不是专门普渡众生丶救死扶伤的吗?”
“这里是救人的地方,但不是养人的地方,养你这样一位大少爷得回去找你妈去。”
“难道我非走不可吗?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诺有点不甘心。
“不走可以,除非你留下来当和尚。”
诺知道,要是自己当了和尚,就不能想朱循了,更别说娶她了,也就只好拒绝。
慧智作出请他出去的姿势。
诺蔫蔫地走出僧房,看见满院子的和尚对他指指点点,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形象是如此之差。
慧实手拿一双草鞋走到他面前,塞给了他:“这双鞋子拿着吧?你看你的鞋子都烂成那样了。”他感觉到他面前的慧实就跟他的亲妈一祥,真想跪下来给他三个响头,又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只好作罢,只是跟他来了个紧紧的拥抱。
诺在下山的途中,摔了一跤,被荆棘划伤了,裤子也被划破,很明显地露出白里透红的肉和血,还有那隐约可见的眼儿。他怕到街上遭人笑话,就掰下一根荆条,剥下皮,用它把破洞捆上,然后继续下山。放眼望去,好似一只长有尾巴的猴子准备下山游戏人间。
岳麓山看护下的某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很安宁。酒楼里的洒香、包子铺里的蒸气在小商小贩的呦喝声中浮动。诺知道这一切都是为别人准备的,但他分明又闻到了、看到了、听到了。那又能怎么样?正如这头顶上的太阳,它没有影子,但是它使万物有了影子;其他人没有错,但是他们使他人犯了错。他肚子确实饿得厉害,他又确实没有一个铜板在身上,也只能忍着,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一个没有方向的方向走去。路在何方,明天在哪里?他全然不知晓。偶尔也有闲着没事儿的人会把目光投向他这祥一位连都不光彩的人在光彩的阳光下更加不光彩。
终于他忍不住了,一只手伸向正在“出气”的蒸笼,不料,刚进一半,只见一只大手掌从半空中盖下来,‘啪’的一声,诺的那只手被牢牢地咬在蒸笼与蒸笼之间,随即一只狗箭一般地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诺迅速挣脱,飞也似的逃跑,结果还是被狗追上咬掉了“尾巴”,露了出来。他怎好意思让人看他的,只好坐在地上等狗收拾。可能那狗是母的,她只是用舌头在诺的脸上霸占了两下,最后扬长而去。倒是看热闹的人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硬要他站起来看看他的,他哪里好意思站起来,坐在那里直到天黑,众人散去,才捂着向前走。
黑夜真大,他真小,小到爱神理所当然地把他忽略了。此刻,饥饿使他产生了一个厚颜无耻的想法:回到麓山寺弄点吃的。
天还未亮的时侯,麓山寺的警睡钟已经敲响,大僧小和尚们按时起床活动了,在那里呆了半个月的诺清楚这里的规律:和尚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吃早斋了。于是,他轻车熟路的避开站岗的和尚,钻进了厨房,见到东西就往嘴里塞。谁知,正在煮面条的和尚发现了偷吃的诺,大喊着抓贼并放下手中的活计抄起锅铲、火钳和刀具去追诺。诺慌了,急忙找地方躲藏。这时,从外面赶来的和尚手持棍棒也进来抓诺。诺自知逃不掉,但还是力不从心地掀桌子扔蔬菜以做无谓地抵抗。双拳难敌四手,他最终还是被和尚们按下了。厨房内一下子静了许多,接着才发现到处狼藉不堪,还有几大锅煮干了水的面条。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开早饭了。众和尚不知所措,只是叫人去请新任典座拿主意。
典座不是别人,而是救了诺一命的慧智慧实两和尚。由于两人救人有功,寺里褒奖,让他们从原来当了一辈子的比丘升到了主管饮食起居的典座,各任正副,以示典范。
两人看到是诺,顿觉一惊;看看被煮干的面条,又怒火中烧。诺当然不好意思抬头直视他们的眼睛,在两和尚的架持之下,他顺便耷拉着脑袋,似经霜打过之后的焉茄子。正典座慧智严厉地训斥:“把他交到上级那里定罪。”副典座慧实轻声在他耳旁嘘道:“我们是沾他的光才升为典座的,这样做会不会太绝情?”慧智吼:“那怎么办?马上就要开斋了。”智实闭口无言。
诺猛然抬头道:“我有办法。”
众和尚疑惑地看着他,露出无法信任的神情。慧智奚落:“你省省吧!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天降福了。”
“我真的可以!”诺窘迫地哀求道。
慧实又对慧智嘘道:“就让他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不行,那就不能怨我们了。”慧智用犀利的目光剜了诺一眼,然后拂袖出门。慧实向诺点了一下头,两和尚放了诺。
诺还记得在他的那个世界经常吃炒粉,于是灵机一动,就用煮干水的面条来个炒面条。他有板有眼的叫人把粘在一起的面条撕开,又叫一些人煮白菜汤,他自己就煞有介事地炒起面条来。
斋堂内,每个和尚领到一份炒面条和一碗白菜汤,但每个和尚看到那些被炒得黄不拉叽的面条不敢下筷。
诺端起一碗面条讲解道:“此乃炒面条,不是一般的面条,不要相信你们的眼腈,要相信你们的嘴巴,吃了才知道。”说完塞了一口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众和尚还是无法相信,一时议论纷纷,慧实起身说:“既然大家不敢吃,那我就先吃给大家看。”弄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顿时目瞪口呆,众人随即瞠目结舌,以为极为难吃,谁料到,慧实把嘴里那一口吞下去,喝了一口汤,吸了一口气,大赞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众人迫不及待,吃了之后都大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