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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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巡检

赵成后来又到镇胡营巡检过一次,在营中住了一宿,他对李校尉带出来的这些新军十分满意,拍着校尉的肩膀把他夸赞了一番,把李校尉乐得屁颠颠的。巡检后,赵成还抽空找王经聊了聊,他很惊异王经的变化,半年不见,王经变得又黑又壮一点也不像当年那个白白净净的读书人了。

赵成问:“在营里可过得惯?”

王经答道:“挺好的,和弟兄们很处得来。”

“营中的官长们口碑怎样?”

王经老实说道:“枣督头能躬垂亲范,体恤士卒,在营中颇受人敬重,士兵们都乐于效命;李校尉性情暴戾,时常鞭挞士卒,新丁常苦之。”

赵成说:“老枣名声一向好,这没什么说的。可李二的口碑我也从来没听说有这么坏呀?老兵们怎么对校尉?”

王经说:“倒也是情同手足,不拘礼数。”

赵成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王经肩膀说:“你还没打过仗,在战场上你就会明白李二是个怎样的人了。”

五月之后,老枣和新丁们处的时间少了,他时常不在营中。习武告诉王经,这是因为吐蕃那边风声紧了,老枣又带人出去哨探去了。王经听了怪紧张得,问:“吐蕃人要是现在就来寇边,这便如何是好?”习武说:“还能怎么办?打不打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只要能兵来将挡就行了。”

打仗这件事,在习武口中好像在平常不过,可在王经心中却是桩大事,他一个人心里装不下。于是当晚,这件事就在新丁中传开了,各人的对此反应不一,但多半的人是紧张的,就连平时牛逼哄哄的焦大柱也不例外。几天之后,各种谣言在新丁中间不胫而走,有的说:“吐蕃军这次尽起十万之众,想要一举攻下连云堡……”还有的说:“这一次吐蕃非但要拿下连云堡,还要尽屠其众,再挥兵西进,把安西四镇也一并拿下。”一个个都说得有板有眼,好像眼所见一般,闹得新丁营房里鸡飞狗跳的,胆小的夜间巡值愣是要披两层甲才敢站到城头,怕被暗箭射死。老兵们没有这般慌乱,不过王经很奇怪地发觉这两日手们磨刀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又过了几日的一天下午,老枣终于回来了。他一身客商打扮,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回到营中后,连口水都没有喝,就径直走进了李校尉的营房。

老枣说:“吐蕃那边有动静了。”

李校尉饶有兴味地问:“什么动静?说来听听。”

老枣说:“吐蕃军一百余骑,扈从几个大员,明日就要到蝎子口了。”

李校尉问:“狗屁的大员?怎地就一百随从?”

老枣说:“大约是个使臣,去西域的。”

李校尉眼睛一亮:“确实?”老枣点了点头。

李校尉兴奋地搓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一百骑,不多,不多!”

老枣揣摩校尉又有求战之意,便提醒道:“我们可只有两百步军,其中一半还是未习战阵的新军。”

李校尉想了想说:“蝎子口那里老子去看过,那条路他娘的又弯又窄,难走得很,一百骑也不见得能翻了天。”

老枣说:“就算有地利,这事也悬。”

李校尉说:“打仗哪有不悬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其实打不打老子倒无所谓,不过老子他娘倒是听说有些值娘贼在背后议论,说咱镇胡营是只缩头乌龟,躲在营里打仗还凑合,一拉出去就稀里哗啦,一死一大片。可有这般说法?”

老枣说:“这我倒是也听说一些……”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在等着李校尉的决断。

李校尉一拍桌子,大声说:“他娘的,反了他了!再不闹出点动静来,爷爷我一世英名就毁了。打!打出个响屁来让那些嚼舌头的狗才见识见识!”

老枣说:“既已定计,那我去库房把图拿来,咱俩谋划谋划。”

于是两人拿出地图商议对策。

蝎子口,是吐蕃那边的一条山谷,沿山谷越往西走山路就越是崎岖狭窄,谷口处仅三丈多宽,道路两边壁立万仞,地势十分险峻。山路在此处突然朝北一拐,形成一个很大的转弯。站在高山上往下望去,整条山谷像一条蝎子的尾巴,而出口处那个狭窄转弯口便是尾巴头上的毒勾。

李校尉认为,在谷口蝎子勾大转弯处设伏最为有利,打这一仗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只要吐蕃军走到这个拐弯处,唐军的伏兵前后夹击,吐蕃必然首尾难顾。

老枣说:“这话不假,但是这个“囊”也忒远了点,离此要有六十多里路。如今只剩下大半日的时间,兵士们必须即刻拔营,先要翻山越岭,再要挖壕设伏,这样一昼夜折腾下来,早已人困马乏,此时若接战,虽占了地利,胜负依旧难料。”

李校尉说:“自古富贵险中求。先前这样的仗老子也不是没有打过,老卒们大约无碍,怕就怕新丁拉稀摆怠。不过先前那三个月荷甲奔也不是白练的,我看这些兵摔打摔打也能成。实在不行,营中二十三匹运粮的马也一并带上,让他们轮换着骑,也可省一些脚力。”

老枣表示同意,虽然他心中还有顾虑,但李校尉是主官,他打定主意了,老枣也就不再提意见了,再提就有违军法了。

于是李校尉集合队伍点将发令。他命八十新丁长毛手为战锋队,正面迎敌;四十陌刀手为跳荡,逆袭敌后;弩队登高俯射,击敌中军。新丁作战锋队风险极大,所以这次李校尉一改以往惯例,亲自提一根长矛来带新兵,而让老枣去率领陌刀队。

领命之后,士兵们就开始忙忙碌碌准备起来,一个个都穿盔戴甲,装束整齐。配发的的陌刀、长矛、横刀等兵器,也都纷纷拿出来磨上一磨,以便打仗时用的顺手。一时间“蹭蹭蹭”的磨刀声在营中此起彼伏,犹如一曲秦王破阵乐。有一些老兵还拿着自己刚刚磨好的寒光闪闪的陌刀,相互之间比划来比划去,显得活泼而轻松,丝毫不像是大战在即的样子。新丁们却没有这般洒脱,一个个都表情凝重,内心的紧张不言自明。反倒是李校尉这时一改往日的凶神恶煞,和矛手们打起趣来:“怎么一个个都他娘哭丧着脸?又没死了爷娘,你们怕什么。咱大唐的爷们儿,个个都是吐蕃的阎王爷,这次出去,就跟切瓜砍菜似的,个个都能砍他一串脑袋回来,加官进爵……行了行了,都打起精神头来,大柱,带头笑一个给大伙瞧瞧!”

焦大柱哪能笑出来,挤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李校尉评道:“他娘的,比驴笑还难看!”

新丁们这下总算露了点笑容,都呵呵笑了两声。李校尉便满意的踱开了。

营中的军马,除三匹拨出来拉几车辎重外,其他二十匹老枣让一律分给新丁,每火两匹,轮换骑乘,好节省脚力。包子等火兵也忙翻了,在灶头干了半天,终于赶制出一百五十多张油水颇足的大胡饼,分发给士兵充作军粮。等一切都准备好后,日头已经偏西,全营人马在院中列队,整装待发。

“走!去砍吐蕃****的!”李校尉大喝一声,于是一条并不壮观的队伍精神抖擞地走出了营房,气宇轩昂地向远处的群山中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