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土门与众随从刚步下台阶数十步,突然从台阶一侧窜上来一个慌张的人影,笔直朝他们冲过来。
身边的随从们利索地拨出兵器护在他身前,眨眼的功夫便将那个人擒住,制伏在石阶上。
随从中的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操着一把大砍刀横在那人的后颈上怒喝到:“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盟主!”
“啊,不是呀,误会误会,我不是刺客啊!”被牢实押趴在地上的人四肢动弹不得,急得一个劲地大叫。
阿史那土门一愣,听声音竟是一名女子。
迅速从大殿门口赶来的乞颜赤那上前一望,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白小鹿被人压得抬不起头,看不到面前的人,蓦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便激动地叫到:“快救救我啊,乞颜赤那!”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惊讶地望向一脸阴沉的乞颜赤那。
“赤那兄弟莫非认识她?”阿史那土门缓缓转过头望向他,眼中不觉泛起了一层森冷的寒意。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哇哇大叫的白小鹿,然后面向阿史那土门弯腰行礼,歉意地说到:“都怪赤那平日管教不严,让土门大哥受惊了!此女子乃是小弟前些日子刚买回来的侍妾,僻壤之地的女子,不懂规距,还望大哥见谅!”
阿史那土门听到他如是说,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说到:“原来是赤那兄弟的侍妾啊,我还好奇是哪个刺客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潜进狼王府呢!哈哈哈!”说罢对随从们摆了摆手,示意放了那女子。
“多谢大哥海涵,日后小弟定会严加管教妾室,不致失礼于人!”乞颜赤那说完便厉声对守候在一旁的侍卫说到:“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等候本王的处罚!”
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的白小鹿来不及站稳,又眼看着两名一脸凶相的侍卫朝自己扑过来,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前一蹦,闪开了两名侍卫。未料她脚下一个重心不稳,竟朝着阿史那土门扑了过去。
众人见状全都惊得一身冷汗,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撞了过去。
阿史那土门下意识地伸手稳住了她的腰身,皱眉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呵呵,谢,谢谢!”白小鹿稳住了身体后,抬头对面前这位好心的大叔报以感激的微笑。刚才要不是他扶了她一下,恐怕她就要跌个狗吃屎了。
“你是汉人?”阿史那土门脸上浮出惊讶之色。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刚才她竟然是习惯的用汉语对他道谢的。
“是呀,大叔懂汉文吗?”她双眼蓦地一亮,以同样惊讶地神情望着他。
阿史那土门听到她叫他“大叔”,心头怔了一下,一时没反映过来。他还从没被人这么叫过!
见他半天没反应,她又试探着喊到:“大叔……”
“放肆!”乞颜赤那突然喝斥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在盟主面前竟然如此无礼,简直令我颜面无存,还不快退下!”说话间,愤怒地一把将她扯了过去,准备将她交给侍卫。
“慢着!”半晌未出声的阿史那土门忽然伸手拦住了乞颜赤那,脸上竟露出了些许亲切地笑容缓缓说到:“赤那兄弟不必动怒!”说完便看向一脸愕然的白小鹿用汉语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大漠草原之地听到有人能说一口这么流利的汉语,令她甚觉亲切,比起身旁善变危险的乞颜赤那,眼前的这位大叔要显得和善多了,当即答到:“我叫白小鹿!”
“白,小鹿……”他沉吟了片刻,忽然说到:“查干苏泊?”
“大叔好厉害哦!”她激动地猛点头,对他的理解能力实在是太佩服了,竟然一下就联想到了她的名字在蒙古语中的意思。这说明他对汉语的精通程度绝非皮毛而已。
乞颜赤那仿佛遭到电击般全身一震,瞪大一双银眸望向满脸天真笑容的白小鹿。
“大叔您怎么会说汉文的呢?”她未察觉到身旁乞颜赤那异样的神色,笑咪咪地望着这个汉语说得相当厉害的大叔,显得兴奋异常,一古老的问出了一大串问题:“您去过中原吗?大叔您怎么称呼啊?”
“哈哈哈……”阿史那土门忽然仰头大笑,瞟了一眼乞颜赤那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这小妾颇有一些特别之处,你可要好好看紧啊,哈哈哈……”
乞颜赤那沉默不语地盯着白小鹿,在阿史那土门渐行渐远的笑声中一缕幽灵般的阴影悄然掠过心底。
狼王府宽敞蜿蜒的走廊上,白小鹿像一只米袋子一样被乞颜赤那扛在肩头。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野蛮的家伙,放我下来……”白小鹿挥舞着双手在他宽厚坚硬的后背又掐又锤,只差没用上牙齿去咬了。
乞颜赤那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阴沉着脸,迈着稳健矫捷的步伐朝着后院的方向大步前行,根本不理会她的叫闹。
“放我下来,听到没有,乞颜赤那,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咬你了!”她挣扎喊叫了半天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了咬了下去。
她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却并未啃声喊痛,而且扛着她的手臂也不见放松。她不甘心地狠咬着不放,就不相信他不怕痛。
忽然,她听到他嘲弄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以为你的牙齿能比狼牙更锋利吗?”
她蓦地松开嘴,怔怔地望着他手臂上深深的齿印。
“你……不痛吗?”她趴在他肩上困难地发出声音。
“哼”他轻哼了一声,将她从肩上拉了下来,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则圈在她的腰上,似笑非笑地斜睇着她说到:“痛,当然痛了,不过这么点小痛都忍不住,那根本就不配做草原上的巴特尔,连做男人都不配!”
望着他英俊坚毅的侧脸,她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的语气是那般狂妄,眼神是那般骄傲,仿佛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变得渺小而轻微了,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痛苦和困难可以压倒他,他就像一只坚韧强悍的草原狼,永远高昂着头,挺直着胸膛无畏任何艰难挑战。
就在她失神的当口,他们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到了先前她曾到过的那片林间的草地,然后他抱着她朝着那条月银色的林间小径笔直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她突然发现这条路并不是通向她之前的所住的房间的方向。
他缓缓侧过头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到:“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我决定用你去喂狼!”
她愣愣地睁大双眼看着他,好像他说了句外星语似的。不是吧,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想用狼外婆的故事吓唬她?
“哈,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乖乖地听话吗?”她不屑的瞟了他一眼,突然手脚并用地一使力,竟然轻易地挣开了他的钳制。她像弹簧一样迅速地跳到两米开外的地方冲他做了个鬼脸说到:“我白小鹿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哦,你以为我会被你说的那些话吓唬住啊,做梦吧你!”说罢,一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小径的深处。
乞颜赤那不紧不慢地往她逃跑的方向走着,嘴角悄悄上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那身暗紫色的长袍下摆处,银线所绣的狼头随着他身姿的走动若隐若现。
白小鹿得意地边跑边笑,她以为可以摆脱掉乞颜赤那然后找到机会逃走。当她从林间小径中跑出来后,她确实看到了一扇门,远远地耸立在高大的城墙下。
“终于找到出口了!”她兴奋地呼喊着踏上面前空旷的草地,朝那扇门跑去。
高大的城墙两端与四周的树林连成了一体,以至于无法估计城墙究竟有多长。白小鹿有些奇怪地瞄了一眼仅露在树林外的一小段城墙,她记得当日她第一眼看到这座古城的时候,似乎与现在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自古以来的城池都有好几个门呢,也许这个是另外的一个门呢?
她也没多想,双手用力地向外推动那扇青铜铸的大门。只要从这扇门出去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想到这儿,她异常兴奋地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劲。
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缓缓向外露出一道窄小的缝隙。白小鹿侧过身体收腹提气勉强从那道缝隙挤了过去。
“呼,辛好我长得够苗条,要不还真……”她自言自语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觉得她的灵魂倏地脱离了身体,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僵硬冰冷的空壳,然后那具空壳便如棉花糖般软耙耙沿着背后的铜门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