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新年里有什么大事让全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那就是大年初一,轩阳王妃将轩阳王从皇上的书房里背了出来。这条消息好象张了翅膀一样,迅速的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大家众说纷纭,汇总了一下就是轩阳王太过操劳,晕倒在书房,王妃与王爷夫妻情深,亲自将王爷背了出来。一时间,我居然成了百姓口中贤妻的典范。
当时在场的文武官员全部看到了这震撼的一幕,原本高大健硕的轩阳王如同破败的柳絮一样无力的趴在娇小的王妃肩上,衣着质朴的王妃虽然吃力的背着王爷,一步三晃,但是从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那抹坚定和刚毅却让在场所有的人自动的让出了一条路,对这个女人肃然起敬。大家都不知道在西华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家的秘密本来就多,如此情况又怎么是这些人能随意胡乱猜疑的。大家虽然都明白能将轩阳王打成这样的人只有皇上,也明白必定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是大家全都步调一致的选择了沉默。
韩敏的目光一直默默的送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院墙的拐弯处,他的薄唇勾起了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终于开始了,隐忍了三年,等待了三年,今天这一幕给了他莫大的鼓舞,还是被他等到了机会。你们兄弟终于反目了。他收敛起眼中盛放的精光,是时候了,他压抑着心里泛起如狂涛一般的激动,这种激动让他隐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点微微的发抖,一定要好好的抓住这次机会。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冲动过热的头脑会让人犯错,他不能错,绝对不能错。他不停在心里告戒着自己。
王府在我带着上官如玉回去以后,乱成了一团。萧凡里外忙碌着。只因为我将上官如玉放到床上以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了句。“如今这里,能撑的起大梁的只有你了。”
萧凡的泪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娘娘放心。”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比千言万语都能令我安心。
上官如玉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太医们都摇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为王爷准备后事。一个大夫更是道破我最不愿意想的事情,“不是下官们无能,实在是王爷已经心如死灰,一心求死。”一个连生都放弃的人,就算外人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我只有趴在上官如玉的床前一次又一次的和他说着话,鼓励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听见,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王府里唯一的闲人就是司徒,不过他也来看过几次上官如玉,他告诉我,上官如玉死不了,但是我不相信,一个人要是连吐三天的血,会不会把全身的血液全部吐出来?他还发起了高烧,混乱中呼喊的全是涟漪的名字,有的时候声音大的,将睡在外屋的我多吓醒过好几回。
箫凡告诉我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在为王爷祈祷,希望他不要死去。可见上官如玉也是深得民心的。也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大齐的百姓这个冬天都会挨饿。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往往不长命的还是那些好人。这层认识也让我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去。活了这么久,除了自己那次莫名其妙的“壮烈”以外,我还没亲眼见到一条生命在我的眼前渐渐的失去了华彩,走想灰暗的死亡。日渐衰弱的上官如玉让我手足无措。
求人不如求自己!我动用了四哥给我的鸽子,快速的与家中哥哥们取得了联系,不出五日,这个时代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疗伤药品就被人陆续的送了过来,财可以通神。只要有钱,几乎没有什么办不到的,甚至是买下一条命。再过了三日,连这个时代最出名的几位神医都被几位哥哥“绑架”来了王府,其中就包括当年的那位郝医生。
在不惜重金,用尽了天下的好药,请遍天下神医的情况下,我终于将上官如玉的命从阎王老爷的手里赎了回来。他血也不吐了,烧也不发了,但是就是不醒,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我真怕他会变成植物人。司徒来看了一眼,对我说,放心,不会的。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等上官如玉真的醒来,已经过去半个月,过了正月半。
我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银行,王府的太监一路气喘吁吁的给我报信的时候,我激动的差点将手里的帐本扔飞出去。一路跌撞着赶回王府,只见上官如玉斜靠着坐在床边。
“你醒了?”我激动的走过去,握住他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欢喜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上官如玉出奇的安静,原本丰满的脸颊已经深深的向里凹陷下去,那双俊美的眼睛如同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应有的华彩,无神的看着前方的某个物体,连焦距都没有。那原本性感的嘴唇也干瘪了下去,红润的色泽不复存在,涂上了一层灰白色。我还是没能将他照顾的很好。如今的他和一副没了生命支撑的丧尸又有什么区别?
“涟漪。。。”他空洞的眼神好象忽然有了生气,一把将我搂到了怀里,“涟漪。。”他嘴里喃喃的叫着。他的胸膛已经不象以前那么舒适宽厚,瘦的骨头都突起,咯的我好难受,不过我的心更难受。涟漪就涟漪吧,我可不想再让他受什么刺激。我没有辩解,只是安静的让他搂着。
“想不想吃什么东西?”我放柔了声音问他。
他搂着我摇了摇头。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不吃东西的话,我不喜欢你了。”
“不行,涟漪不能不喜欢我。”他叫道。“我吃,我吃。”
此话一出,他立即乖巧的点头,一抹苦涩的笑容无奈的浮现在我的脸上,只有涟漪能让他做任何事,真是不假。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肯吃东西倒是我乐于见到的,至于为谁而吃,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他肯吃东西,他的生命就能延续下去。
微微的叹了口气,想起身为他叫点吃的,无奈衣摆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连拽都拽不出来,“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放柔了声音对他说。
他咬住了被子的一角,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露出了小狗一样的神情,看的我心里直酸,原本指点江山的一个男人,居然被逼成了这个样子。算了,放弃,我喊了一个宫女进来,嘱咐她去将我一直吩咐厨房备着的小米粥拿来。自从他烧退了以后,我就一直让厨房每天准备着,就是怕他忽然醒来想吃东西。如今半个月了,终于派上了用场。
命人取来水,我亲自为他洗脸,当手指无意中碰到他尖锐的锁骨时,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双温暖修长的手悄悄的抚上了我的眼角,“不哭。乖。”从上官如玉的嘴里清楚的发出了这三个字的音节,我抬起眼,看着他专注的为我搽去泪水时的神情,我却哭的更凶了。我想忍,但是忍不住。既然忍不住就索性哭个够。我扑到这个刚从鬼门关被我拖回来的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真奇怪,我死的时候没哭,我复活的时候也没哭,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悲伤。
我的泪水沁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直到我把胸中的郁结全部哭完,我这才慢慢的离开了他的身体。转身去衣柜,拿了一件干净的中衣,走到他的身边。“来把衣服换掉。”我温柔的朝他一笑,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直接落在端着热腾腾的粥,走进来的宫女手上。
“想吃吗?”我取过粥,微笑着问他,他注视着我手里的碗大力的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小口喂着他,他吃的很香,等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抬眼看着我。“你也吃。”
“我不饿。这是给你准备的,乖乖的吃下去。”
“不。”他摇了摇头。“你不吃,我就不吃。”
唉,和什么人强,都不要和疯了的人强,我点了点头,作势将勺子往自己嘴里一松,然后飞快的将勺子塞到他的嘴里。就这样我假装吃一口,然后哄着他吃一口,吃完了剩下的半碗。他才刚刚醒来不能吃过多的东西,只能再过一个时辰再吃点。让人将东西拿走,我抖开了手里的干净中衣。
解开他的衣带,我的手略微有点哆嗦,虽然在现代半裸的男人见了不少,可毕竟是第一次为一个大活人换衣服。咬了咬牙,还是剥去了他身上已经被我眼泪沾湿的中衣,让我奇怪的是,我在看到他光洁的上身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尴尬,一切好象是我应该做的一样。那么自然,那么亲切。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的消瘦,但是长期习武让他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十分的好看。我为他将衣服换好,然后让他靠在厚厚的靠垫上。
他如同一只小羊一样温顺的被我折腾来折腾去。
“告诉我以后该怎么办?”我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双手支着脑袋,看着他。
他自然是不会回答我。只是茫然的看着我,时不时的还会露出几分傻笑。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变成这样也好。”我喃喃的说。“至少你现在没有任何烦恼了。烦恼的人是我。”想起了他生日许下的愿望,看着他现在傻傻的表情,“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你会看到一个强大富裕的大齐。”我握住了他的手。
“抱抱!”他忽然向我张开双臂。
“你是要涟漪抱抱还是要我抱抱?”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依然得不到他的回答。他只是张着双臂,嘴里念叨着。“抱抱。”说完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好好好。抱抱就抱抱。”抱一下又不会少我一块肉,管他是要涟漪抱抱还是我抱抱呢?反正现在在他混乱不清的脑子里我就是涟漪。我也张开手,向他笑了笑。“抱抱。”学着他的口吻,将他抱在了怀里。
“要抱到什么时候?”我原本以为他抱一下就算了,谁知道他抱起来就不放手,我的腰好酸,只能开口问他。我是坐在床边上的,要伸手抱着他,只能扭着腰,身体前倾着,时间短点倒没什么,时间一长可就有点吃不消。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腰实在是酸的厉害。“你再不放手的话,我的腰要断了!!那时候你想抱抱就只能找别人了。”我半开玩笑的,对他说。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听明白我的话才怪。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明白了我说的意思,居然松开了手,让我一阵愕然。“你听的明白?”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渐渐的发出了沉稳缓和的呼吸声。晕死,原来是困了。。。我汗。还以为他听明白我话的意思了呢。不过他这睡意来的正好,让我一直前倾着并且扭着的腰适时的得到了缓解。看着他安详平静的睡容,我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