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秋儿她怎么了?”夏栝无力地靠在床榻边,看着恋秋双眼紧闭,在床上痛苦的辗转反侧,脸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泛紫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口中含糊的呢喃着什么,却又让人无法分辨的清她究竟在说着什么。
“秋儿……”夏栝颤抖的手抚上了恋秋冰冷的额头,“你们快说啊!我的秋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刚才她不还是好好的吗?”
屋中寂静一片,楚云天沉默地看着夏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同是为人父母,子女遭此痛苦,做爹的心中该是多么的心痛,他能想象的到,此时任何安慰的话对他来说都起不了丝毫作用吧。
楚风是一副预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着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可又怕说了他支持不住,迟疑地看向一旁的杨杲。
杨杲此时深邃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饱受痛苦煎熬的恋秋,眼底是深深的痛,这次秋儿毒发的情况比前几次都严重的多,他已经帮她输过真气了,可是她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轻半分,难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已经派人去寻找配制解药的材料了,可却是需要时间的啊,眼看着秋儿毒发的频率越来越高,一次比一次更痛苦,没有人能了解他此时心中的感受,他多么希望此时躺在床上的是自己,若是自己能代替她承受这痛苦,哪怕让他比这再痛苦十倍,百倍,他都愿意!只要,他的秋儿不要再经受这样的折磨,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半晌,他的嘴唇动了动,打破了沉默,“夏前辈,杨杲有负所托没有照顾好秋儿,秋儿她中了剧毒……”
“中了毒……”夏栝的表情僵住了,“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不找郎中为她解毒?难道……”他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心因着那个他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而揪痛了起来。
“不错……”杨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中尽是无奈的痛楚,“秋儿的毒,是没有办法解的……”
“究竟是什么毒解不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解不了的毒!”夏栝嘶声道,他到底是遭了什么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上天要如此对待秋儿,这不公平啊,若是有什么仇怨就报在他的身上吧,秋儿好不容易逃过了上次的劫难,老天,求求你不要再让她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夏栝悲痛欲绝的样子让杨杲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房间,楚风与楚云天对视了一眼,追了出去。
楚云天扶住夏栝,叹了口气,“夏兄,我会调集一切力量寻找方法给恋秋解毒,你也要保重身体,恋秋本不想让你知道此事,就是怕你承受不住,如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在下也就明说了,恋秋中的是鬼门奇毒情人泪,本没有解药。我们正在寻找天下奇人异士,寻找解毒的方法,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夏某代小女多谢楚将军!”
“夏兄不必客气,只是这鬼门之毒知道的人很少,就是宫中御医也未必见过啊。”
“御医?”夏栝目光一闪,“楚将军如此说来倒是让夏某想起了一个人,说不定对解秋儿的毒会有所帮助。”
“哦?什么人?”
“会仁堂的柳神医!”
屋子里静悄悄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神医的身上。柳神医将手轻按在恋秋的手腕之上为她切脉,半闭着眼睛,不出一言。唯一的变化便是那越皱越紧的眉头。半晌,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挑高了眉毛,目光诧异地看着恋秋苍白的脸色,眼中闪现出一丝犹豫。只一闪而过,快的除了夏栝之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默默地拎起药箱转身向屋外走去。“等等!”下栝的声音与楚云天的重叠在一起。柳神医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夏小姐的病老夫无能为力,请各位另请高明吧。”
失望再次笼罩在众人的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柳御医,怕是没有说实话吧。”夏栝的一句话,让柳神医彻底呆住,连药箱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底上都不自知。“这位大人说的老夫怎么听不明白?”柳神医的声音开始变的不大自然。这让夏栝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柳大人,老夫虽然年事已高,可还不至于连大隋宫中的御医总管柳大人也认不出吧。”
柳神医听闻此言,猛然回身,眼睛紧紧盯着夏栝,“你是什么人!”
“夏某乃先皇亲点影卫,”夏栝也不隐瞒,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柳神医惊讶的表情。“其实上次在夏府中夏某就已经认出了柳大人,夏某知道柳大人并不想公开身份,可是此次小女危在旦夕,就请柳大人救救小女吧,只要能救的了秋儿,不论柳大人有什么要求,只要夏某能办的到,定无二话。”
“原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在世华佗柳大人,”楚云天心中暗喜,“盛传柳大人有起死回生之力,先帝在时可惜无缘得见,能有柳神医相助,恋秋就有希望了!”
“柳御医?”杨杲在脑海之中尽力回想着,可却丝毫寻不到相关的记忆。
“杲儿,你当时年纪尚小,记不得这柳神医的名号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的医术之高明老夫可是如雷灌耳。”
柳神医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已经知晓老夫身份,老夫也不想在隐瞒下去,不错,老夫确是前朝御医总管柳成鹤。”
“柳大人,你可知道眼前站的是谁吗?这便是大隋的十二皇子殿下啊!”夏栝的话让柳神医大吃一惊,连忙跪下身去,“臣拜见十二皇子殿下!”
杨杲将柳神医扶起身来,眼底是一抹焦急,“神医可办法医治秋儿的毒?”
柳神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殿下,臣无能……”杨杲听闻此言,眼神瞬间暗了下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真要看着秋儿一天天的衰弱下去,任她从他的生命中永远的消失去吗?不……
“殿下……”柳神医看着杨杲阴霾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夏小姐所中之毒让老夫想起了一个人……”
杨杲剑眉一紧,心中暗惊,“什么人?”
“就是殿下的母妃,贵妃娘娘!”
“我母妃?难道她与秋儿中的可是一样的毒?”杨杲吃了一惊。
“殿下少安毋躁,贵妃娘娘与夏小姐所中之毒并不完全相同,却有几分相似。夏小姐所中之毒要比贵妃娘娘中的毒更加厉害。但看的出,此毒皆出自一人之手。”
“哦?柳神医可知这下毒之人是何身份?”楚云天的神情有些激动。走上前去紧紧抓住柳神医的双臂。片刻之后,楚云天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尴尬地松开双手,轻咳一声,“若是柳神医知道此人是谁,杲儿也终于可以找到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了。”
楚风疑惑的看向楚云天,为什么每次说到薛贵妃的事情,爹都会特别的紧张呢?
“老夫不知,”柳神医虽然不想让他们失望,可是却又只能实话实说。“不过,老夫有一事一直想不通,贵妃娘娘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却不愿意让老夫为她医治。”
“就请柳神医将当年之事细细说于我等听吧。”杨杲的目光之中浮现出一抹深思,看来,今天必定会有所收获了。
柳神医点了点头,“当年,老夫凭借一身医术为先皇赏识,得以进入宫中,专职为圣上及后宫妃嫔诊病。一日,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玉莲惶惶张张地跑来我御医苑找到老夫,说是贵妃娘娘不知为何无端昏了过去。老夫不敢耽误,立刻与她赶去了贵妃娘娘所住的清柳阁。待老夫见到贵妃娘娘之时,只一眼,老夫便已经断定娘娘是中了毒,把脉之后,更证实了老夫之前的推断。
娘娘所中之毒老夫平生未见,更不知从何而解,只能开些常规解毒的方子,先将娘娘体内的毒压制住,再做打算。喝了老夫的药,娘娘醒转过来,看到老夫却是惊慌失措,责问玉莲为何要请老夫来诊病。娘娘是一个宽厚贤淑的女子,平生素来对人和和气气气,即使对待下人也从不假以颜色,老夫刚进宫时因为不了解宫中的规矩,惹怒了皇上,还是贵妃娘娘从旁劝说,才使老夫免于惩罚。可是那天,娘娘却破例惩罚了玉莲。老夫甚为不解。玉莲明明是好意,可为什么娘娘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呢?碍于身份,老夫也不敢多问。本想就此退下,却被娘娘叫住。娘娘禀退左右,待房中仅剩下老夫与娘娘二人,娘娘神色凄然地请求老夫不要将她中毒之事情说出去,就是皇上问起也不能说。此时,老夫才知道,原来娘娘早就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之事了。老夫虽然心中不解,也只能勉强答应。
从那以后,玉莲时常会找老夫要些止痛的药,三番四次,老夫不得不怀疑起来。一日,玉莲又到老夫这里求止痛之药,老夫问她要此药究竟有何用处,开始她怎么都不肯说,老夫严词拒绝给她拿药,逼的她不得不说出了实情。原来皇后娘娘的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每次发作都痛不欲生,只得用此药来缓解剧痛。听闻此言,老夫大惊,抓住玉莲问她有没有给娘娘吃老夫给她的药。玉莲吞吞吐吐,在老夫百般追问之下告诉老夫,每次娘娘都将药偷偷地倒掉,开始她也不知道,知道有一次在院边的角落中发现了残留的药渣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是说母妃明知自己中毒还拒绝服药,故意让自己的毒越中越深?”杨杲的目光冰冷,“这怎么可能?”
“老夫绝对没有半句谎话。”柳神医叹了口气,“老夫行医多年,将多少人从阎王手中救了下来,所救之人无不对我感激万分,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爱惜生命之人啊。更何况皇上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娘娘又有何事想不开竟然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呢?老夫实在是想明白啊……”
“后来呢?”楚风看着柳神医,“贵妃娘娘后来如何了?”
“所谓医者父母心,老夫是断不能看着别人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的。于是,老夫开始瞒着玉莲与贵妃娘娘,将解毒的药加在了止痛药之中,让娘娘服下,总算是将毒控制住了没有再继续加重下去,好在娘娘并没有发觉,若是被她发觉怕是连这止痛药都会被她倒掉了。”停顿了一下,柳神医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贵妃娘娘居然昏倒在皇上的面前。皇上龙颜大怒,急召老夫去清柳阁,老夫为娘娘把过脉后大吃一惊,贵妃娘娘的毒居然又加深了,可先前老夫的药虽然不能解毒,却绝对有信心将毒性控制住,别人看来,贵妃娘娘也就是身子弱了些,绝对不会想到是中了剧毒。可如今,这毒却已经沁日无脏六腑,就是神仙也难救活了。娘娘只是晕厥了片刻,醒来之后看到皇上焦急地坐在窗边,眼神之中有些慌乱,看向老夫,老夫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放下心来,知道老夫没有将实情告诉皇上。她便用一些平常的小症将皇上骗了过去。私下里,老夫拉住玉莲细问贵妃娘娘的生活习惯,膳食情况,问她娘娘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玉莲见老夫已经知道娘娘中毒之事,便不再隐瞒,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近几个月来,每隔几日宫外便会有人送一篮子桂花糕给娘娘吃。她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娘娘喜欢吃,可是,每次送过糕点之后,娘娘的就会痛地更加厉害。有一次,她偷偷看到娘娘拿着那桂花糕不住的流泪,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可最后还是颤抖地拿起吃了下去。老夫心中怀疑,让她下次将娘娘吃剩的桂花膏留下一块给老夫拿来。她便答应了。”
“难道这桂花糕中有毒?”杨杲声音有些颤抖。
“不错,老夫验过,正是如此。”柳神医沉声道。“可若按玉莲所说,贵妃娘娘应是知道这桂花糕中有毒可为什么还要吃呢?老夫至今也想不明白。”
“爱武之人达到极致唤做武痴,而老夫便可以称作是医痴。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因为解不了娘娘身上的毒而耿耿于怀,潜心研究,虽然至今仍没配制出解药可也算是有所收获。这位夏姑娘所中之毒与当年娘娘所中之毒有很多相似之处,老夫倒是可以冒险一试,也许会有所帮助。”
“真的?”杨杲心中大喜,“若是你能解此毒,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杨杲无二话。”
“老夫并无十分把握,不过如今也只有冒险一试了,若是老夫能医好夏姑娘,老夫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老夫愿就此离开长安,携一家老小隐居山林,再也不问世事,老夫经历了大隋的倾覆,在也不想置身于这杀戮的旋涡之中,也不想再沾染上血腥了。”
“柳神医可是想与我们撇清关系?”楚风轻笑出声。
“不错。”没想到柳神医却应答地十分爽快。“这也是为什么开始老夫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沉思片刻,杨杲看向柳神医,“好吧,就依神医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