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蒲风搀扶着体力不济的静兰站在大殿转进中庭的小偏门边,她原本因背部颈部受重击而显得苍白的脸,直到如今依然没有恢复红润,再加上扯动伤口的关系,剧烈的痛楚让她冷汗一滴滴的滑落,就连唇瓣也咬出几个带有血丝的印子来。
她真的很痛,痛得她想磕上疲倦的眼皮,但是星月跟语晴,还有储秀宫内所有的人均令她担忧不已,她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否则这一群奴才都要受到严厉的责罚。
“兰儿!”御祯刚想斥喝那两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宫女,却听到微弱的呼唤声,他转头看见静兰,皱起眉心,紧张的转身走向她,将虚弱的她搂进自己怀里,“醒来怎么不躺着?都已经伤成这样,还跑出来,你瞧你,浑身冷得像冰一样!”
“不要……不要……伤害她们,皇上……”静兰微微喘息着,眼皮沉重的让她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你都伤成这样,还顾虑着她们?!”御祯心疼死了,看她一脸苍白,他就忍不住生气的大吼,“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真是气死朕了!”
“皇上……您……您就当看在静兰的面子上,暂且……暂且饶过她们,静兰……一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的。”静兰虚弱的靠在他身上,眼眸半合,就连多说一句话,都显得沉重。
御祯低头瞅着星眸半闭的佳人,面有难色,此事跟皇额娘从前的旧事牵扯在一块,如果让她继续调查下去,难保皇额娘不会……
他脸色凝重地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凉快的白蒲风,只见他无奈的对他耸耸肩,当下御祯差点没被气死,他转头看向小影子,只见他站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他眯眼沉声道:“朕到底是养你们何用?就不会来替朕说两句吗?”
小影子弹缩缩脖子,迈前一步道:“皇上,其实娘娘也言之有理,此事尚未调查清楚,不能轻易降罪!”
“皇后娘娘,您凤体违和,还是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再来处理这件事吧!”白蒲风被御祯的冷眼射得快成马蜂窝,不得已下,只能开口帮忙劝导着。
“不行!要是等本宫伤好了再来处理,她们肯定也活不成了!”静兰眼眸蓄着泪光,中气不足的睨了睨白蒲风。
“兰儿,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你只要乖乖将身上的伤养好,朕保证她们绝对不会少一根寒毛。”御祯圈抱着她,轻叹了口气,现在想要她乖乖听话,只能答应她的要求,至于这两个奴才,也是胡里胡涂的什么都不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皇上……君无戏言,答应了……绝不能反悔……”静兰扯了扯他的手,毫无血色的唇扬起弧度,牵强一笑,脚也站不住的软了下来。
“你看你……”御祯蹙紧眉心,及时用双手圈抱住她,见她又快要昏倒的模样,紧张地将她拦腰抱起,转头看向那两名宫女,“你们两个回储秀宫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了。”说完就迈开大步正准备往后殿走去,刚想走进偏门,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再次开口吩咐,“对了,如果慈宁宫的人再到储秀宫传话让你们过去,你们就来找朕,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谢皇上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喜东和喜春心情激动的拼命磕头,不用死,不用罚,对她们来说可是大恩典。
白蒲风笑了笑,尾随皇上而去,小影子也满脸笑意,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与皇后亲近的多,就连处理事情也人性化多了,虽然表面上依然扳着一张扑克脸,但起码,内心软化了!
“谢谢!”静兰眼眶微红,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无力地靠在她肩头说道。
“你……你闭嘴,都已经伤成这样,还那么任性。”御祯知道她体力已超过自己的负荷,撑不了许久,肯定又要倒下,他佯装凶恶的模样瞪着她,“为了个奴婢,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难看死了!”
“我……我又没让……让你看。”她好累,眼皮好沉。
御祯被她反驳的一句话堵得脸上出现不自在的潮红,他抿抿唇,硬装成冷酷的模样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不……不看住你,你怎会乖乖的。”
静兰闻言,唇角无奈地漾起虚弱的笑意,她安份地闭上眼待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口,聆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双肩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或许,他是个可以令她信任的人。
白蒲风一脸揶揄地挑挑眉,他夸张地轻叹,“唉,皇上要是真觉得娘娘脸色难看,受不了的话,臣可以代劳哦。”
小影子‘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御祯锐利的眼神射向他,他立刻收敛起来,“奴才该死!”
“兰儿的伤到底要不要紧?”他没有理会白蒲风的嘲笑,冷峻着脸沉声问道。
白蒲风笑意犹在,抿抿唇收敛了下,佯装严肃的正经道:“回皇上的话,其实娘娘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到鞭子打的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与内腑,只要休息一两天,就会没事。”
“那怎么会昏倒?”御祯又担忧又气愤地蹙眉。鞭伤,那个狗奴才竟然敢用鞭子打他的女人。
“那是因为娘娘本来就身子虚弱,加上被鞭子那么狠狠一抽,不小心打中行走中的穴位,所以娘娘才会不支昏倒,”白蒲风见御祯脸色一沉,又接着道:“臣可以保证,娘娘凤体已经好多了,现在脸色苍白只因伤口疼痛还没消退,臣刚刚已命宫女为娘娘敷了药,只待药效起作用,娘娘的疼痛感就会得以抒缓。”
“星月跟语晴那两个丫头的伤怎么样?”御祯知道静兰一向最疼宠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于是,也顺口关心地问了句。
“不瞒皇上,语晴丫头的伤比较轻,但也是惨不忍睹,全身鞭痕很多,而星月丫头……”白蒲风严肃的蹙眉,“浑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皮开肉绽,两手手腕骨因被鞭子用力重击,所以青肿起来,而且必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脸上的鞭伤差点没毁了她的容貌,反正一句话——半死不活。”
闭着眼睛的静兰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伤心的哭泣着,星月弄得如此田地,都怪她去慈宁宫去得太慢,才会让富安那奴才痛下毒手,如果星月因这次的伤而容貌被毁,她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了。
舒穆禄佩莹灵活地避开宫中的太监与宫女,急急忙忙地往北五所方向而去,在北五所大门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确定安全,没人瞧见,才快速闪入。
一个黑影小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瞧了瞧周边环境后,也迅速跟着她快身闪进屋内。
曾经风光华丽的北五所,曾经多人来来往往的北五所,如今就像废墟一样被废弃在后宫的一角,冷冷清清、荒无人烟、顽草丛生,舒穆禄佩莹凄凉地站在后院中,泪眼模糊。
“哥,我来了!”她轻声呼唤,脸上的泪花不断飘下,“哥……佩莹来看你了!”
回应她的,除了自己的声音,就是北五所的寂静,她伤心痛苦地双脚跪了下来,啜泣着,“哥,佩莹绝对不会让你枉死,你要保佑佩莹,早日寻到杀害你的凶手,将他乘之于法。”
那抹跟随在舒穆禄佩莹背后的黑影,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于是转头先撤离,跪在地上的舒穆禄佩莹伸手擦拭着泪水,转头冷眼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大清早,御祯便在宫女与小影子的帮忙着装下,将朝服穿好上朝去,而小路子在皇上前脚根踏出乾清宫,他便后脚根跑了进去。
“奴才叩见娘娘!”小路子站在屏风外,毕恭毕敬地跪地上行礼请安。
“小路子——”
躺在床上的静兰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撑起身子,她拨开纱帐,小路子立刻上前为她着衣,“娘娘,慢点!”
“怎么样?本宫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她着急的扯住小路子的衣袖紧张询问道:“马佳欢纪床上的毒蝎子是不是西域最毒的赤毒蝎?”
“娘娘,奴才有辱您的托付,马佳欢纪身上的毒,奴才查不出来,”小路子惭愧地垂下脑袋,“加上皇上已下令,不准后宫任何人参与调查,想知道死因恐怕会难上加难。”
“皇上不允许我们调查,证明凶手是谁他很清楚,此人跟后宫的人必定有关,”静兰脸色凝重,思索着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做,皇上不让她参与,一定是怕找出凶手,她低喃,“难道……又是姐姐……”
“娘娘,其实奴才也很怀疑,那蝎子看上去并不是一般的毒蝎,想在宫内弄到,根本就不可能,而舒穆禄沛耀的死,跟马佳欢纪的死,几乎是一模一样,奴才怀疑,有人将外面的东西流入宫中。”小路子搀扶着静兰走到桌子旁坐下,将自己想到的事分析了一遍。
倏然,寝房外响起一声清脆的枝叶断裂声,静兰迅速站起,警觉地大嚷,“谁?!”
房门开了又关,一个粉蓝色衣服的影子滚了进来,动作快得就像一眨眼的功夫,让静兰与小路子完全呆住了。
“静兰姐,是我。”一个扬着可爱笑脸的少女翻了一个根斗后,稳稳当当地站在她们主仆面前。
“瑶荆?!”静兰瞠大眼瞳惊呼。
“博尔济吉特姑娘?!”小路子吓得张大了嘴巴,看到刑部尚书大人的古怪千金,他就忍不住要头疼起来。
瑶荆双手叉腰,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小路子,“干吗,见到本姑娘,你有必要像见鬼一样吗?”
“呃,小路子不敢。”他垂下头,心有戚戚焉。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静兰高兴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她想到该找谁帮忙了。
“就昨日啊!”瑶荆嘟嘴蹙眉看着她,“谁知道一进宫就听闻你差点被惩罚的事,所以我就跑到淑妃哪儿去帮你打探消息。”
静兰一听,牵强地笑了笑,她缓缓地走回桌子旁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乾清宫?”
“昨日,我本来想为你打探到底是什么人扯你后腿的,谁知道淑妃竟然把钟粹宫的迩清找了来问话,原来她也在打探是谁帮她扯你后脚捏。”瑶荆说得眉飞色舞,而后又神秘兮兮地道。
“那迩清有没有受伤?”她最害怕的就是宫中的妃嫔喜爱用私刑,像她姐姐手段如此狠,如果问不出想要的结果,她绝对会将迩清整个半死。
“你放心吧!她没事儿。”瑶荆轻拍拍她的小脸,安抚地笑道:“虽然她可能当时真的想处置迩清,但因为太监来报,说储秀宫死了秀女,她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静兰松了口气,今天脸色红润点的她看起来也精神多了,她抿唇想了想,又瞧瞧她,缓缓地拉起她的手,“瑶荆,我有事想要拜托你帮我调查。”
瑶荆笑了笑,知道准没好事,懒洋洋地拿起杯子为自己倒了杯水,红唇就着杯沿,意兴阑珊地问:“调查什么啊?”
“帮我在宫外调查,最近京城来了些什么人!”静兰脸色一正,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瑶荆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