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米沉思片刻,缓缓道出原委:“皇后将郡主指婚给了鑫世子,但是,郡主她不答应。”
“那她应该找皇后的麻烦啊。”雅旬愤愤不平的道。
“郡主告诉皇后,她和游司棠彼此之间是相爱的,因为我防碍了他们。”说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飞快瞟上游司棠,长久的凝视着他。
游司棠被莫筱米的这一眼看得颇不自在,避开她的眼睛,低声自语:“郡主怎能如此任性。”
“何止是任性,简直是没有人性!我林家绣品宁愿破产也不愿意求这样的女人!”林雅旬拍着桌子,语气坚决。
游司棠深锁眉头,眼中竟弥染薄雾,柔柔看向莫筱米,语气亦是柔柔:“筱米,对不起。”
莫筱米顿时一愣,对不起?她曾经是怪过他花心女人多,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是郡主自己爱上游司棠的。甚至,游司棠曾经试着过郡主冷淡,若不是莫筱米,郡主也许早被游司棠打发了。对不起的人,是莫筱米,是她莫筱米给了郡主一次又一次缠着游司棠不放的机会。
她轻轻摇头:“你不需要说对不起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林雅旬道:“不要再说这么多废话,我们直接告诉郡主,那个什么狗屁合约不算数,她要杀要剐,冲我林雅旬来好了。大不了我不要林家绣品,筱米,我和你开酒楼去!”说着便撸起衣袖,全无了往日里的斯文形象。
“不行!”莫筱米一脸严肃的看着雅旬。
“为什么不行?她如果想告我们不守合约,我倒还想告她私关莫筱米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是郡主,难道就可以草菅人命?”林雅旬性子直率,心中藏不住话,越说越是激动,额上的青筋几乎爆了出来,足可见他的愤怒。
一旁的小悦不明白三人在说什么,心中焦急,苦于插不上话,此时,小小的脸上,五官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夫人,到底是什么合约?郡主差的人还在等着回话呢。”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隙,小悦赶紧说道。
三人顿时沉默。
仿佛过了好久,莫筱米才沉重的开口:“小悦,告诉她,我们会遵守约定的。”
游司棠眼中闪过诧异的光,转向小悦,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
小悦急的直跳脚:“夫人,少爷,你们也要让小悦知道到底是什么合约嘛!既然郡主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依小悦看,倒不如暂且先回她,说要等上一段时
间,以后再从长计议嘛!”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们三个在小圈子中打钻,小悦忽然打开一个豁口,顿时,海阔天空。
游司棠叹道:“暂时也只有这样了。小悦,就按你说的回复她吧。”
小悦点点头,退了出去。
游司棠转向莫筱米,道:“以后,下决定的时候,记得和我商量。”
莫筱米转了转眼珠,嘟嚷着:“如果,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呢。”那就不能怪她了。
游司棠暗自窃喜,莫筱米担心他不在她身边,是不是说明,她无形中已经开始接受他了呢?
“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他欢喜的眼眸中有如何也隐藏不了的光彩。
莫筱米怔了怔,这,算是他对她的承诺吗?
雅旬咳了咳,自嘲:“我好多余啊。”说着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房间只剩他们二人。
游司棠的大手轻轻盖上莫筱米柔软的手,一对黑眸深邃的像深不见底大海,蕴藏着无边的深情,薄唇微启:“再也不让你受伤害。”说着,座上床沿,朝里移了移,更靠近了些莫筱米,双手揽过莫筱米的肩头,挨着她的头,闭上眼睛,感受她的香味。
莫筱米的心一阵砰砰乱跳。
以前和游司棠也有过身体接触,不过只是玩玩闹闹,这一次,面对他滚热的表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的。
暧昧,像燃烧着的檀香,氤氲整个空气中。
莫筱米只觉得一股热浪往脸上涌,失了心神,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对。闭一闭眼,她忽然猫一样的钻进被窝。
游司棠感觉手边空空…睁开双眼,原来莫筱米这家伙躲了。
不过,他的唇边溢开如春花般的笑意。
莫筱米,虽然还是会逃避,至少,不那么激烈的反抗了,不是吗?他抬头去看窗外,已经深秋了,阳光依然和煦,门前的老槐树上有小麻雀在唱歌。
经过风雨,日子显得恬静舒适,清淡可口的像一碟下饭的小菜,虽不惊心动魄,却有令人回味无穷的奇妙滋味。
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往后面靠去。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莫筱米的床,好软和,属于莫筱米独有的气味隐隐约约一缕一缕钻进他的鼻子里,他陶醉的闻。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也算得上美好吧。
呵,今天算不算是尝到了爱情中的……甜。
只是,莫筱米脖子上的玉梳?真是是她自己买的?或者是从前的情人所送?为何莫筱米如此宝贝的戴着,他好嫉妒。
想到这,游司棠不禁皱皱眉。
不过……不过什么?他好像想不起来了,好几天没有睡安稳觉的他,此时身心得到了放松,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那颗头,重重的倒在莫筱米身上。
“什么东西?”还在被窝中胡思乱想的莫筱米感觉身上压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她掀开被子,原来是游司棠。
“你怎么睡着了?”莫筱米座了起来,推推他的肩膀。
莫筱米失踪的四天,加上一天的昏迷不醒,游司棠整整五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合过眼,一旦睡着,便是打响雷也不能将他从梦中唤醒。莫筱米意识到这一点,她决定不弄醒他了。
看他沉沉的呼吸,微小的鼾声,想到他为了她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莫筱米心中某处顽固的坚冰因着他给予的温暖,一点点的化开。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的脸。紧蹙的眉,微微跳动。
她问自己,游司棠,你对我真的对的女人不一样吗?如果,我们中间没有那些别的女人,会不会更自然一些?那些“别的女人”总是将他与她之间划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在彼岸,朝她微笑,友好的伸出手,她想去握,却总是被这条鸿沟,以及他的女人们洪水猛兽的姿势吓的望而却步。
想着想着,头好痛。一眼看到他搭在床边的脚,这样子睡,会舒服吗?
莫筱米勉强着爬起来,她的手上还是虚软无力的,费了好大的劲,一点点将他的脚拉了上来,脱掉脚上的鞋子,犹豫着身上的衣服要不要给他脱呢…。
“夫人?”有微带疑问的声音唤她。
莫筱米抬头,原来是绣名。
“绣名,你来的正好,他睡着了。”莫筱米轻声说道,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游司棠的美梦。
绣名一贯平静的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她虽话不多,看人看物却是难得的透亮,这莫筱米不是一直很抵触游司棠的吗?她清亮的眸子扫过床上的游司棠又移到莫筱米的脸上。
莫筱米压低声音道:“他太累了。”
绣名便不再言语,走上前,为游司棠脱去外衣服,盖上被子,仔细掖好,熟练顺手的做着这一切。
“谢谢你,绣名。”
“为什么谢我?”绣名凉凉的说。为他做这一切,是她心甘情愿,她不需要游司棠谢,更不需要莫筱米的感谢。
莫筱米知她个性一贯如此,不做计较,付之一笑。
做好一切,绣名转身欲走,步子迈开两步,忽又转身,大眼睛不移莫筱米的脸,开口道:“夫人既然已经明了爷的好,就请珍惜。”说完,再无拖沓,绝然而去。
又是珍惜?
上次,绣名也是这般,请她珍惜游司棠的真心的。
她应该珍重的收下他的真心吗?或者,只是感谢他的一颗真心,他的女人太多,她太害怕那一颗真心只是偶尔经过她这里?这太像一场不能预料结果的赌局了,而赌资便是她的整个青春和爱情。
唉,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手重重的搭上她的肩,莫筱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游司棠睡梦中把手搭了过来。莫筱米轻轻的把那只不老实的手放回原处,岂料,他的
脚又来攻击,压在她的腿上。好重!莫筱米皱皱鼻子,抽出自己的脚,轻轻骂了一句:“睡相真丑。”话刚说完,游司棠动作极大的翻了一个身,双手环上莫筱米的身子,居然将她抱在怀中!
这,这,这还了得!再这样,她的豆腐铁定被吃光光。
一点点扳开他的手,移开他的脚,离开他的桎梏,慢慢的下床,动作迟缓的穿上鞋子,取了外衣披上,外面天气看上去不错,正好出去透透气。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外走,步子摇摇摆摆,莫筱米不由的笑自己,这样子真像老太婆,又联想到,如果以后老了,那个陪在身边给她依靠的人,又会是谁?
小悦刚刚去回了郡主差来的使者,正往回赶,一眼便看见不安分的莫筱米,她惊讶的张了张嘴,一路小跑着向这边走来。
“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悦扶住莫筱米。
“老是呆在屋子里,太闷了。”一半是这个原因没错,另一半的原因则是游司棠。
“我给您搬把椅子过来。”小悦想的周到,放稳了莫筱米,便进去给她搬椅子。
莫筱米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好不容易觉得筋骨得到些许舒展,她才不愿意又窝在椅子里,多想走动走动啊。
可是小悦那丫头一定会多嘴管她的。
趁她还没出来,莫筱米提起脚,慢慢的走远了,再转个弯,隐进游家栽植的花草中去,小悦找得到她才怪。
想着从来没有上门拜访过雅如,莫筱米脚下便确定了方向。
游家虽大,结构还算简单。
大门进来是前院大厅,接着是一个园子,种花纸草,绿树成荫,堆石成山,引水养鱼。穿过园子便是后院。
后院是游家最热闹的地方,住着游家所有的女眷。
后院又分为大大小小十几座别院。
林雅如虽为正室,却住最右边的别院。那里,也是整个游家后院最安静的角落。
莫筱米穿过大半个游家后院,才气喘吁吁的来到雅如住处。
门紧闭着。
莫筱米想着刚刚见过绣名,料想雅如今天一定也是在家的,她敲敲门,没有人应,手上试着用了点力气,门居然自己开了。莫筱米一笑,看来她是非进去不可了。
提着裙子,迈进门槛,好奇的抬头打量雅如的房间。
不禁暗叹,还真是和雅如清清淡淡的性子如出一格,简单的家具,简单的摆设,只有桌上五彩的绣线和绣到一半的刺绣才为这个房间增添了几分色彩明亮。
再仔细看,桌上还放着几只橘子。一定是雅旬带过来的,莫筱米随手拿了一只。
“雅如,你在吗?”可能是在睡午觉吧,莫筱米朝里间走去。
走到床边,看到铺盖被子整齐的码着,
不在?
去哪里了?莫筱米摸摸头发,手上一滑,那只橘子溜溜的滚了下去。
莫筱米弯腰去捡,不经意朝床底下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下面掉着一件黑色的衣物。
想不到雅如也有粗心的时候,莫筱米轻笑,想要将那件衣裳捡起来。
忽然,一个冰冷的有些紧张的声音喝道:“你干什么?!”
莫筱米起了个激灵,伸出去的手往回一缩,回头一看,还是绣名。
“有件衣服掉到床下了。”未经主人允许进门,多少有些不妥,况且刚才莫筱米的样子从后面看,确实有鬼祟的嫌疑,莫筱米于是讪笑着向绣名解释。
绣名冷冰冰的脸上一双阴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筱米,似乎想从莫筱米脸上微妙的表情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我真的只是想把床下那件衣服捡起来。刚好,我的橘子掉在上了,我弯腰去捡,看到有衣服…。”绣名眼神的杀伤力实在太大,那眼角射出的寒光,乎可以将空气冻结成冰。莫筱米越解释越慌,越慌越像是在掩饰。不过,莫筱米也觉得疑惑,她和雅如在众多游家女眷中算是比较熟的了,就算她私自进房,绣名在看清楚是她之后,也实在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不必解释。”绣名收回犀利的目光,淡淡道。
莫筱米松了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姐姐呢?”
“她不在。”绣名简短的说,好象不愿和莫筱米再多说一个字一样。
莫筱米吸吸鼻子,自我解嘲的干笑两声:“哈哈,哈哈,那就不打扰绣名了。我再出去走走。”气氛实在太诡异,恕她不敢多留。
“不送。”在绣名毫无感情的声音中,莫筱米蹒跚的走了出去,门外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的那一刹那,莫筱米几乎怀疑,她刚才是不是从冰窖里走了一圈?又得往回走了,权当锻炼身体吧。
按原路返回,莫筱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绣名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她们的房间还有什么稀世珍宝不成?不像啊,雅如的房间和空的…。那是什么?还有,来天朝这么久,还没见过谁爱穿黑衣服的呢。
“小姐,莫筱米晌午来过了。”摇曳的灯光下,绣名向正在专心刺绣的雅如汇报。
“哦?”雅如没有停下手中的刺绣。
“她看到了我的夜行衣。”
雅如手上有了短暂的停顿,须臾,还是照样穿针引线,手上绣的正是那未完工的Q版雅如画像。
“小姐,怎么办?”绣名征求雅如的意见。
“莫筱米不是坏人。”咬断线头,雅如淡然的轻说。
“坏人?”绣名眉尖一挑:“除了他,小姐不是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吗?”
雅如终于抬起头,微蹙的娥眉中有淡淡的忧郁,目光停在绣名脸上,道:“绣名,我是信任你的啊。”
绣名唇边扯过略带嘲讽意味的笑:“我?小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信不过,更何况我?”
雅如似乎有点着急,压抑着声音道:“绣名,求你不要这么说,你是他带给我的人,我自然信的过你。”
绣名不再说话,低头绞着一方手帕。
雅如放下手中刺绣,轻声道:“绣名,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
绣名四下警觉的张望一番,打断雅如的话:“小心隔墙有耳。为了他的安全,小姐不要再说了。”
“可是,我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雅如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小姐不是一直在等他吗?不是一直相信他会回来的吗?”
“绣名,你不会怪我自私吧?”雅如清秀的眼睛里盈着一层水雾,忧愁的看向绣名。
绣名不做回答,起身说道:“我去把夜行衣藏好一些,免的被人轻易发现。”她转身而去的背影,显得那般寂寥落寞。
雅如对着她孤独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