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娘子见柳生色像护犊似的护着慕妃弦,冷笑着说道:“没想到作恶一生的老色鬼柳生色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拼命,嘿嘿嘿!就算你护着她又能怎样?你们两个今天都难逃一死!”
柳生色也冷笑道:“她是我女儿,我当然要护着她了。以后我还指望她给我养老送终呢!不像有的人,娶了五个老婆,五个老婆都没给你下个蛋出来,反而都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而自己也因此性情大变,变得不男不女不人不妖,活活受世人耻笑。”
这件事一直是屠娘子心中的隐痛,从来不敢轻易触及,此刻被柳生色一语道破,还被他骂成不男不女不人不妖,不禁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柳生色,我杀了你这卑鄙无耻的下流胚子!”说完一掌快似一掌拼命朝柳生色攻过去。柳生色哈哈一笑,身子滴溜溜转到屠娘子身后,偷空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掌,大声笑道:“老屠夫,你是打不过我老色鬼的,不想死的话还是乖乖放我们走吧!”
屠娘闷哼一声,心里更加恼怒,也不答话,却伸手向慕妃弦抓去。慕妃弦早已偷偷将那庄子夜送给她的惜情匕首抓在手里,见屠娘子的手向她抓了过来,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手上砍去。屠娘子没提防慕妃弦手里竟然有武器,不禁惨叫一声,捂着手向后退去。哪知柳生色已藏在他身后,狠狠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屠娘子只闷哼一声,便一头栽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一直和小娥站在石室门口看热闹的小鬼头没想到屠娘子数招之内就毙命于柳生色的掌下,不禁哦了一声,眼里精光一闪,缓缓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几年不见,老色鬼的武功竟然突飞猛进,真叫小鬼头惊叹不已。其实我本不愿与你为敌,只可惜你太心狠手辣,对相交数十年的老友下手也毫不留情,我若今日放了你,他日你必像对付屠娘子一样对付我。所以今日只好将你留在这里了。”
柳生色警惕地盯着小鬼头,小声对身边的慕妃弦说道:“乖女儿,一会儿我缠住这两个人,你赶紧偷偷从洞门口溜走,记住,先向左走,遇到叉道口再向右转,切记,千万不要回头,一直朝前走,很快你就会看到另一道石门,石门旁边有一个虎头锁,你在虎头的左眼上按一下门就开了。出了石门再一直朝左走,走得越远越好。”
慕妃弦点了点头,望着越来越逼近的小鬼头,轻声说道:“老爹,我走了你怎么办?你打得过他们吗?”
柳生色眼神一黯,却仍然笑道:“我没事的,能在有生之年听到乖女儿你叫我声爹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就算是今天被他们杀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慕妃弦心里本来是极恨这个给她娘带来一辈子耻辱的老色鬼的,可是看到他今天为了自己这个假女儿不惜跟相交数十年的好友翻脸,心下不由一阵感动,望着柳生色那张枯瘦丑陋的老脸说不出话来。
小鬼头已走到距他们一丈之处停下,望着他俩交头接耳,笑微微说道:“老色鬼,你们两父女的遗言交待完没有?小鬼头我可要动手了。”
柳生色哈哈一笑,望着小娥说道:“小娥姑娘为何不和小鬼头一起上呢?难道你担心老色鬼打不过你们两个吗?”
小娥闻言果然走了过来,笑道:“我本想让你死得慢一点,可是你非要急着投胎转世去,那我也只好送你一程了。希望你下了阴曹地府不要在阎王爷面前告我的状。”
柳生色面不改色笑道:“不会不会,老色鬼不仅不会在阎王爷面前告小娥姑娘的状,反而会感激小娥姑娘呢的大恩大德呢!老色鬼今天皮痒得很,就请小娥姑娘和小鬼头速速动手吧!”
小娥走到小鬼头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忽然同时出手,攻向柳生色。柳生色早有防备,大喝一声,抓起慕妃弦从两人头上跃了过去,大手一挥,用力将慕妃弦朝石室门口扔去,大声说道:“乖女儿快走!”
小娥冷笑一声,一掌打向他的后背。柳生色听身后掌风袭来,也不回头,反手回去与小娥对了一掌,身子趁机朝石室门口飞去。可身子还在半空就被小鬼头抓住一只脚向石壁上狠狠摔去。柳生色身子灵活之极,另一只脚一踩石壁,身子倒腾回来,依旧向门口飞去。
慕妃弦被柳生色这一扔,整个身子向门口飞去,眼看就要到门口了,谁知身后小娥娇咤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伸手扯住慕妃弦的左脚向地上摔去。慕妃弦惊呼一声,身子倒腾回来,银牙暗咬,手中匕首狠狠朝小娥刺下去。小娥冷笑一声,一脚踹在慕妃弦的胸口。慕妃弦的身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来。小娥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缓缓向她走过来。
柳生色正和小鬼头纠打不休,见慕妃弦受伤倒地,眼看就要毙命于小娥掌下,心里不由一急,虚晃一招逼退小鬼头,身子腾空而起,出手如电,一掌打击在小娥背上,冲慕妃弦大喊:“乖女儿,赶紧逃啊!”
慕妃弦一咬牙,忍住胸口疼痛拼命朝门口跑去。刚到门口,便听到一声惨叫从身后传了过来。她回头一看,只见柳生色双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抱住小娥,一只手拼命抓住小鬼头,那小娥跟小鬼头皆是满脸的怒意,一掌接一掌狠狠打在柳生色的头上、背上。柳生色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目眦尽裂,仍然坚硬地抬起头,冲着慕妃弦嘶声喊道:“快跑!乖、乖女儿,快、快跑......”
慕妃弦望见柳生色不惜舍命救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眼睛也模糊了。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冲着柳生色大声说道:“采花老爹,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做你的女儿,好好孝敬你,报答你今世救命之恩!”
瞧见柳生色眼里似有欣慰之色,她暗一狠心,一跺脚,转身向外发足狂奔,依照柳生色所说,先向左转,再一直向右跑。跑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另一道石门。她心里这才略微安定下来,伸指点在虎头锁的左眼之上。石门卡卡卡地缓缓打开了。慕妃弦心中一喜,赶紧向外跑去,一直朝左跑,穿过一片荒凉的山地,又跑过一片小树林,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因为力气用尽而倒在地上。除了张大嘴巴像狗一样猛喘气,她再也动不了了。
慕妃弦只觉得这是她这辈子跑过的最远的路,仰头望着天边艳红一片的晚霞,望着西边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想起因为救自己而惨死的柳生色,还有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结拜姐姐钟无情,不由悲从心来。虽然与这两人相识不久,虽然这两人在她眼里都是心狠手辣的恶人,可这两人却在遇到危险之时都奋不顾身的围护她,救她,甚至愿意为救她而送命,这样天大的恩情,叫她如何还报?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还了。
小鬼头和小娥没有再追上来。慕妃弦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只见夕阳慢慢落了下去,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她这才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一阵酸痛,想是因为许久都没运动,而今天却疯狂跑了这么远的路所致。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抬眼望望四周,一眼望去全是低矮的丘陵、荒芜的野草,不仅没有人烟,连一个小破屋都看不到。远处似隐隐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慕妃弦只觉得一阵孤独感和恐惧感迅速传遍全身,抬眼望望四周,根本就不知身处何地,只好叹了口气,抓紧手里的惜情匕首,一边警惕地察看四周的动静,一边胡乱挑个方向向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夜幕已经完全降了下来,一弯新月悄悄地挂在天边,温柔地看着人间。数十颗星星镶嵌在夜幕之上,调皮地眨着眼睛。
慕妃弦越向前走越心凉,越向前走越心里害怕,因为她走了这么久,不要说一个人影,就连一个可以栖身的破屋、山洞都看不到。自从来到这个朝代,除了去锦绣园后面的幽幽湖,她从来就没有走过这么远的夜路,更别提是在这样一个空旷的让人感到害怕的荒郊野外了。
慕妃弦紧紧握着惜情匕首,胆颤心惊地往前走,只觉得手心里都攥出冷汗来了。偶而野地里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哇哇怪叫着突然从野草里窜出来在她跟前跑过,她都要吓得惊呼一声,拼命朝前跑好一阵才敢停下来。想想自己以前呆在慕王府里不知是多么得意快活,从来都不知害怕为何物,没想到现在流落到外面连走一步路都要提心掉胆的,肚子饿得发慌还没有东西吃,真是悲惨之极。娘,妃儿现在肚子好饿,好想吃你做的鱼羹粥啊!臭小子,小少,你们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们啊!若是今天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被这些坏人欺负了。还有纳兰锐和纳兰澈,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你们了,如果你们现在谁能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馒头吃,我二话不说,立马嫁给你们做老婆!
慕妃弦越想越心酸,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抹着眼泪朝前走。这荒野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走了半天仍然看不到一个村落。慕妃弦心里更觉凄楚,真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一场。可她还没来得及哭,马上就被一只冒失撞到她腿上的小动物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拼命向前跑去,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
难道我今夜就要被吓死在这荒芜人烟的野地里吗?慕妃弦一边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悲哀地想。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得儿得儿地由远及近。
终于有人来了!慕妃弦心头不由一阵狂喜,眼前仿佛出现一线光明,也不管来人是好人还是恶人,起身就拼命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很快便看到月光下一匹白色骏马小跑过来。马上之人看不清脸面,只见到身上白衣随风翻飞,月光下仿佛轻灵绝尘的仙子一般。
慕妃弦急忙伸出手臂,一边挥动一边朝他大喊:“喂,马上的帅哥,停一停!停一停!”
那马上之人没料到这乌漆嘛黑的夜里突然奔出一个人来对他大喊大叫,不由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扯住缰绳,将马停下,对慕妃弦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在此地挡我的路?”
慕妃弦赶紧跑到他的马跟前,仰头对他甜甜笑道:“小女子初来此地寻找亲人,可是却不小心被人偷了身上银两,现在还迷了路,走了半夜还在这荒郊野外打转,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影,小女子现在是又累又饿,心里又实在害怕得很,幸好看见公子骑马而来,所以赶上前来求公子搭救一程。希望公子看在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份上帮帮小女子吧。”说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酸,眼泪也差点掉了下来。
那马上的白衣男子没有说话,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来,说道:“上来吧。”
慕妃弦心下一喜,说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以后一定会好好谢谢公子的。”说完伸出手去,握出了那只手。那白衣男子没有说话,轻轻一拉,便将慕妃弦拉到自己身前做好,双脚一夹马腹,座下白色骏马又开始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