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便同枫溪嬷嬷商定了晴雯的婚事,因为晴雯的哥哥嫂子都没了消息,黛玉便把晴雯当作自家人一样,一应嫁妆等物,都是叫林安家的操办,按照林家嫁女儿的份例来陪嫁,枫溪嬷嬷更觉得有脸面,一时也尽心操办所有的大小事情,水溶又做主,脱了宋青石的二儿子宋汇窚的奴籍,准其参加科考,自此后另立门户。
宋青石夫妇二人千恩万谢了,又拿出钱来在外边置办了房舍,只预备着八月里吹吹打打将晴雯娶进门来,让她二人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
晴雯心实,婚后的第三天,便换了衣裳,又进王府来当差,黛玉便笑她,她却说:“早就说好了的,便是嫁了人,也还要来伺候主子,主子若不答应,奴婢以后还住在主子屋里,跟原来一样。”
黛玉听了,只得作罢,又单令她管着自己一年四季的衣裳头面,其他的事情不用她操心,平日不出门,只把日常穿的衣裳拿出来交给小丫头们,若有大事出门,才传她进来伺候。晴雯事事精细,针线上又好,这件差事算是极尽所能了。
秋帏将至,宋汇窚每日在家用功读书,只想着别给主子父母丢脸,一定要的一个功名来,便是混的一方知县,也比靠在父母跟前等吃等喝强了百倍。
水溶因见黛玉身边的人只剩下了雪雁和春纤,还有芳官,藕官等人,春纤虽然也大了,能伺候了,但毕竟不老城,没有紫鹃和晴雯更懂得黛玉的心思,每每还没吩咐便已经把事情做了,平日里黛玉省了多少心,雪雁原不惯于伺候,只是负责黛玉的身体病痛安危,不算是婢女,更像是朋友一般,黛玉如今有了两个孩子,王府里平日的发杂事情也多,每晚睡时,黛玉总是劳累不堪。于是水溶便劝黛玉道:“府上并不缺人,你也挑两个丫头上来伺候吧,何苦事事都累着自己?”
“唉,时间如流水啊,如今那些丫头们,都大了,成家的成家,放出去的放出去了,你看看芳官儿几个小孩子,来的时候才十三四岁,身段都没长成,如今你再看看,那一个不是美人儿一般?。”
“这是自然,还有雪雁,你瞧瞧她整日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怎么好呢?”水溶担心说道。
“唉,若是紫鹃活着,或许她不是这样,可如今谁还能让时光倒回去?救回紫鹃一命呢?”
“紫鹃如今已经葬在冯家的祖茔,冯紫英是按照正妻的礼数下葬的,也就等于紫鹃是他们家的人了。紫鹃在天之灵也应该含笑了。你又何必在提起这伤心事?”水溶把黛玉拥在怀里,轻声劝道。
“这事我知道,晴雯跟我说起过了,西边战事怎么样?”黛玉把头往水溶怀里依偎了一下,问道。
“今天皇上拿了靖玉的八百里加急给我看了,靖玉的作战计划很好,此举应该能全面瓦解他们。成败在此一举,过几天我要带着人到西边给他助阵,所以我很担心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尽快挑几个能干的丫头上来,帮帮你吧。”
“这都是小事,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只管放心的去,父王和母妃那里也不用担心,我会定时过去瞧瞧。”
“自己一定要多保养,你的身子不同别人,不能累着。琴儿快生了吧?”
“九月里生呢。”黛玉想起宝琴大肚翩翩的样子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那个肚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双胞胎都比不上人家。
“呵呵,等我回来,也当舅舅了。”
“是啊。”黛玉和水溶看着窗外的月色,憧憬着明天的美好。
几日后,水溶带着亲兵也去了西疆,那里将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战争,水溶走后,黛玉每每望着西方,发呆出神,神游嗟叹。
这日,黛玉正独自依着水池边的栏杆看着水中的游鱼,安静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王妃,王妃,郡主生了!梅家的人来报喜了。”
“是吗?”黛玉听了,忙站起来,惊喜的问道:“男孩女孩?”
“男孩,男孩。”来报喜的正是芳官儿,只见她一脸的高兴,欢喜的说道。
“好,咱们快去看看。”
“主子,晴雯姐姐早就拿出了衣裳,等着同主子一起去呢,我也去瞧瞧。”
“好,都去都去。”黛玉一边高兴的往回走一边说道。
梅翰林府上,二房院里,宝琴的屋子里一阵阵笑声洋溢,宝琴为梅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梅家的上上下下都高兴的不得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到了这里,斓彩也挺着大肚子站在摇篮边上看着可爱的小宝贝。
众人正在说笑间,便有人报:“北靜王妃到了。”
斓彩等人听了,忙扶着丫头接出来,门外正是黛玉带着奶妈子抱着孩子,还有一群旧日的丫头们都来了。
众人忙让进来,黛玉高兴的看着孩子,晴雯忙叫丫头们送上表礼,小金镯子小金锁还有小金脚铃是一套,全都刻着福寿绵长的花纹字样。另有金镙子四对,大红妆蟒锦缎四匹,大红尺头四匹是赏奶妈子的。另有银镙子若干清钱一百吊是赏跟着的丫头的。众人都说北靜王妃这舅母真是大方,将来这外甥可要多疼疼舅母才是。
黛玉听了,便笑颜展开,又接过孩子抱了一会儿,又问了宝琴身上怎样,想吃什么等语。
宝琴虽然虚弱,但精神还好,她从小儿身子骨便强壮些,倒不怕。不多会儿外边丫头又报说薛家的大奶奶来了,黛玉便知是薛蝌的夫人邢氏岫烟来了,便自站起身来往外迎,她一迎,梅家的太太和管家婆子们也都忙跟着迎出来。
岫烟一身大家子奶奶的打扮,紫红对襟织锦葡萄花纹的褂子,朱砂罗裙,云集高盘,珠翠满头,一改闺中时寒酸素淡的打扮,脸上也胖了些,笑起来带着富贵之气。
薛蝌如今算是正经的皇商了,他的父亲薛仲道被皇上亲封为“紫阳舍人”。已经回金陵颐养天年去了,家中的生意全都归薛蝌打点,今日妹妹薛宝琴喜得贵子,他的夫人自然是体体面面的过来道喜。
梅家的太太都含笑陪着岫烟说话,斓彩便悄悄的拉着黛玉去了另一间静室。
二人坐了,斓彩又叫丫头们献了茶,便都撵出去,关了房门,拉着黛玉的手,流泪道:“姐姐,大事不好了。”
黛玉见斓彩忽然这样,便着急的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如今你怀着孩子,凡事都要以身子为重。”
“太子哥哥要没命了。”
黛玉一听此话,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顿时觉得六神无主起来。这是何等大事,太子动摇,将要动摇多少朝中大臣,太子没有了,大皇子青晟又会怎样?历朝历代夺位之争会祸及朝中多少大臣?
“什么事情?让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父皇这次不是生气,简直是震怒。”斓彩轻叹一声,又拉着黛玉道:“姐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太子哥哥。”
“父皇给太子哥哥的罪名是‘结党营私’,‘泄漏考题’,还有‘私通西疆叛贼’。”斓彩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她说一个罪名,黛玉的心便凉一层,待他说到‘私通西疆叛贼’的时候,黛玉的心凉到了极点。
水溶临走之时曾经说起,京都之中依然有西疆的内应,只是这个人是谁,现在还不清楚,皇上怀疑是大皇子,毕竟大皇子曾经同裕王爷暗中串通过,被皇上发觉,后来连哄带吓的,表面上老实了很多,谁知道背地里还做不做吃里扒外的事情。水溶不赞同这种说法,说大皇子不一定还会被裕王爷所骗,而且就是上一次,估计除了大皇子和西宁郡王之外,还另有人同裕王爷勾结,只是皇上没有察觉罢了。
如今皇上终于查清楚了吗?那个人真的是太子吗?让冯紫英受伤,让紫鹃丧命,让西郊城外那一场血腥的杀戮惨烈的结束之后,让西疆百姓遭受战乱之苦,生灵涂炭的人,真的是太子青珏吗?他已经是太子了,就这么沉不住气,想要早早的登上皇位吗?
若太子青珏真的这样阴险狡诈,又不仁不义的话,那么杀了他,真的是一点也不过分。
斓彩看着沉思中的黛玉,心里也没了底,又怯怯的问了一句:“林姐姐,你在想什么?”
“啊,斓彩,我在想,太子有什么理由会做这些事,做这样的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你说太子哥哥傻不傻,江山早晚都是他的,他怎么这么着急?”斓彩也焦虑的说道。
“你的话不错。”黛玉有点明白了,在别人的眼里,江山早晚都是太子的,太子完全可以不用着急,只等着皇上大行归天,他便可以堂堂正正的登上龙椅,可是在太子的眼里,在皇后和杜丞相以及太子的岳父上官丞相的心里,未必就是这样。
他们在想,他们一定熬不过皇上,等皇上大行归天之后太子登基,那么自己这太上皇还怎么去当?不如就趁着外边有人作乱,干脆推波助澜,逼着皇上退位,太子早一天登上龙椅,自己也好早一天把持朝政,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林姐姐,你也这样想?那你快进宫劝劝父皇,不要杀了太子哥哥,好不好?”
“这样的事情,我怎好插嘴?我毕竟是妇道人家,朝廷的事情,自然是皇上说了算。”黛玉看着斓彩焦急的目光,不知道她如此着急是否真的为了手足之情?若真是为了手足之情,那么父子之义此时又在哪里?青珏弑君弑父的想法和行为,已经算是天诛地灭了,斓彩为何还会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斓彩不是一个阴谋家,这一点她远不如青珏,黛玉通过她焦虑的眼睛便会看出来。
“林姐姐,你的话父皇一般都会听的,上一次你不就是几句话救了大皇子吗?这一次姐姐为什么不去救救太子哥哥?”斓彩的焦虑更加浓重,有些口不择言了。
“公主,你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现在还不是最后的时候。我想,皇上也不会杀了太子,只不过皇上在气头上,总要做做样子罢了,你放心吧,太子暂时没事,至少在西征大军回来之前,太子没事。”黛玉淡淡的说着,便站起身来,“我出来的时间长了,也该回去了。府中没有人我不能在此久留。改日小少爷喝满月酒,别忘了请我。”说着,黛玉便转身出门。
黛玉回府之后,便叫了林安家的进来,让她出去告诉她的男人,多注意宫中关于太子得消息,还有科场之中的事情,并把所有消息用林家自己的方式,送到西疆大爷的手中。
没有更高的要求,黛玉只希望水溶和靖玉能够全胜而归,让这一场叛逆彻底的结束,不要再继续下去,伤害天下苍生。
宫中消息,皇上没有杀太子,只是把太子暗暗的囚禁起来,囚禁太子的事情,出了皇后之外,别人一概不知。
黛玉轻笑,别人怎会一概不知?皇后既然知道,杜丞相便知道,太子妃上官氏又怎会不知丈夫被囚?那么上官丞相自然也会知道,其实想知道的人自然都会知道,比如自己,不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所谓秘密,不过是表面上罢了,到时候知道的人都假装不知,便是秘密了。
“主子,咱们怎么做?”林安家的看着黛玉略带嘲笑的眼神,小心的问道.
“什么也不做,告诉林安,继续注意外边的动静,凡事有关大爷和王爷的,都必须弄清楚,然后来回我。”黛玉收了笑容,严肃的说道。
“是,奴才回去就说给他。”“
“嗯,你去吧。我有事自然会找你。“
林安家的福了一福便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沉思的黛玉。
一切还算平静,玄泽应该算是有道明君,这一次他把不测都打压在萌芽状态,秋帏考试揭榜之日,西方大军全面获胜的消息也传到了京都。
北靜王府一片欢腾,下人们纷纷向黛玉道喜。钦差带着圣旨西去,一月后水溶和靖玉带着宝玉,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等有功之人进京受封领赏,同时带进京城的有裕王爷秀澈,贾王氏,薛王氏,王子疼和盅王已经在打斗之中丧命,西宁郡王自刎身亡,西宁叛军全部归顺,西宁郡王手下的少将,副将也都被水溶和靖玉带进京城,听候皇上的发落。
乾清宫中,皇上金天玄泽高高在上,稳坐龙椅,下边文武百官齐声朝贺。
上朝礼毕,玄泽高兴的说道:“朕今天是真高兴,西征大军凯旋而归,北靜王水溶和林如海之子林靖玉功不可没,裕王爷和西宁郡王以及九省检点王子疼等人听信番邦异族之人妖言惑众,不惜骨肉臣子之情,倒戈反叛,如今亦是死的死,亡的亡了,剩下几个被压进京城的,明日午时,全部斩首。今日论功行赏,这头一功嘛,自然是林靖玉的,这次他带军西征,连粮草都是自己想办法弄来的,实在是旷世奇才,西宁郡王已经死了,他的所有族人该发配的发配,该斩首的斩首,从此以后,西宁郡王便是林靖玉了,原西宁郡王的府邸查抄清楚之后,修缮完毕,赐给林靖玉居住。自此以后,西宁郡王一职由林家后人世袭罔替,和四郡王原来一样,不做任何变动。“
林靖玉听完后,忙上前三跪九叩,高声谢恩。
“贾宝玉,原为待罪之身,但其护驾在前,建功在后,也是一条汉子了,此次西征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二等将军,将原来的荣国府赐予你居住。”
宝玉听了,忙上前跪倒谢恩,然后匍匐在地,玄泽叫起也不起来。
“贾宝玉,你这是何故?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请皇上开恩,小人不要封赏,不要爵位,只求皇上能放我母亲一条性命。”贾宝玉说完,便伏在地上哭泣。起哽咽之声凄凄惨惨,文武百官,无不动容。
“贾宝玉,你孝心可嘉,可是你的母亲已经被你父亲所休,她原没犯下什么大的过错,可是她不该带着人私自逃离京城,投靠了叛军,这等反叛之罪极恶,最不容恕,你退下吧。”玄泽心中亦有些不忍,但是事关国体,他也没有办法。
贾宝玉只得听旨退下,犹自暗暗落泪。
柳湘莲和冯紫英等人具封二等将军,原宁国府赐予柳湘莲,冯紫英和卫若兰另赐地,官中拨下银两,为其修建府邸。
北靜王水溶,协助林靖玉西征亦是功不可没,钦赐天子宝剑,封为四郡王之首。
一时退朝,水溶便带着靖玉急匆匆回府去见黛玉,黛玉早就得了消息,备了丰厚的家宴酒席等着二人,见他二人携手归来。众人欢欢喜喜的迎进来,水溶和靖玉又忙着看孩子,一时说不尽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