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金天玄泽坐在御书房的地毯上,背靠着乌木书架,眼睛看着斜上房书架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沉思着。
御书房是他完全的私人空间,在这里没有宣召是任何人不得进入的,包括玄泽的贴身太监高敬仁。
今天拿到户部上报的折子,这个月国库又是入不敷出,如今林如海在江苏要铸造一批空前最精良的武器,盐政上得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用到了那里,六皇弟总理天朝商务,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铁鹰!”玄泽终于做出了决定,慵懒的一声呼唤,一道黑影只在瞬间便跪在他的面前。
“你去找他吧,这是唐门千叶散的解药,应该可以解他体内的积毒。”玄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青玉瓶子,血红的丝绸包裹的木塞塞住瓶口,一点猩红的色彩直逼人的眼。“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在书案上的纸袋子里,你直接拿去交给他吧。”
“是!”
“他的那个小女儿,叫做宝琴的那个孩子,你找个理由,留在京城。好好的待她……”玄泽沉思了一下,继而抬起头看着铁鹰,“送到梅师傅府上去吧,他老人家如今不大管朝中的事情了,他的府上,倒算得上是京城里的一处世外桃源。梅师傅的大孙子朕要留给斓彩,宝琴嘛,就指给他的二孙子吧,如此一来,将来在朝中也没人小看他薛仲道了。”
“是,皇上这样的恩典,他薛仲道定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铁鹰的头俯在地上,答应着。女儿能和当今公主做妯娌,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莫不是天大的恩典吗?
“去吧。”玄泽有自己的道理,一些事情也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铁鹰又以他特有的速度出了御书房,消失在皇宫之中。
京城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酒楼里,铁鹰一身青布衣衫,腰里藏青丝绦系着一块鹰纹青玉佩,青色儒生巾,白色折扇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无一不显露出他一身儒雅之气,跟皇宫里的那个黑色衣衫的暗卫有着天壤之别。
“赵兄!”薛仲道却是一身雨过天晴的宫绸夏衫,推来了雅间的门。
“薛兄,真准时啊。”铁鹰含笑至意。
“赵兄相约,敢不守时嘛?”薛仲道爽朗的笑笑,谁也瞧不出这个人已经是将死的人了。唯有那苍白的面色在向人们宣示着他的不健康。
“薛兄坐。”铁鹰一边抬手请薛仲道坐下,一边从怀里拿出了青玉瓶。
“这是?……”薛仲道有些迷茫,不知对面的这位是什么意思。
“这是唐门独家秘传的剧毒千叶散的解药。上次在扬州,我家主人与薛兄见了一面,便看出了薛兄是中了唐门剧毒,所以费了些周折,弄到了这三颗解药。”铁鹰伸手,把青玉瓶递到了薛仲道的手中。
“这!……”薛仲道心中大惊,实在是猜不透对方的用意。
“薛兄不放心?那请你看看这个。”铁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封口上封着蜡,明黄色的丝带修饰着封口之上的一角,薛仲道看见后,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己拆开看吧。”铁鹰把竹筒递到了薛仲道手中。
任是薛仲道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此时也有些战战兢兢。明黄色——那是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颜色!
轻轻的拆开蜂蜡,薛仲道取出了里面一张明黄色的绢片。不敢看里面的内容,薛仲道便起身离座,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薛仲道,这是皇上给你的密旨,你自己瞧清楚了。”铁鹰站起身来,站到薛仲道面前。
薛仲道展开绢片,仔细的看过之后,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含泪道:“草民薛仲道谢皇上活命之恩!”
“起来吧。”铁鹰闪到一边,等薛仲道向北磕了三个头之后,将他搀扶起来。“这下,解药你敢吃了吧?我家主子若是想要你的命,还不至于用这样的方法。”
“是是是。”薛仲道接过青玉瓶,打开塞子,顿时闻见一股清香,他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放在口中吞下。一盏茶的时候,便觉得腹中原本隐隐带着的绞痧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你中毒的日子太久了,这千叶散本是七步断肠之毒,因被人掺进了别的东西,所以才没立时要了你的命这些年来也多亏了你行走大江南北,用了不少解毒的名药,不然,你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铁鹰笑笑,看着薛仲道说。
“是啊,其实当时我父亲也知道我中了唐门的千叶散,但是……哎,无论多少银子,人家就是不肯给解药。”
“这个自然,他们把毒药给了你,自然不会再给你解药,否则,怎么跟他们的主家交代呢?”
“是啊。”薛仲道长叹一声。
“密旨你也看了,解药你也吃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是,我薛仲道虽然是个商人,但也是一条汉子;主子看得起我,救了我的命,以后薛仲道这条命就是皇上的,主子叫做什么,奴才一定办到。火海刀山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主子对待敌人,那自然是雷霆万钧的,可你不是敌人,尽管放心好了,别的不敢说,刀山火海是没有的。”铁鹰笑笑,他麦色的脸上闪着一层淡淡的光。“上次主子见了你的女儿,很喜欢,想养在身边,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让琴儿进宫?”
“不,宫里不方便,主子的意思,是养在翰林院大学士梅大学士府上。”
翰林院大学时梅傲风是天朝出了名的耿直书生,这老爷子原是太后为皇上亲自挑选的老师,在御书房施教十几年,把原本任性顽皮的皇上终于磨成了内敛霸气的圣君。
“这……”凭薛仲道怎么感恩,对于这种留人质的手段也不能爽快的接受。
“怎么了?你以为皇上是要把你女儿当人质啊?”铁鹰又是那样的笑,仿佛摒弃了所有了尘埃,“梅翰林的二孙子今年十岁了,文墨极好,深得老翰林的真传,皇上原想着你们家出身商贾,有意把你的女儿指给这位梅家的小少爷,怎么?你还不谢恩?”
若说救了薛仲道的命,让薛仲道心里有八分归属于玄泽,可这一招赐婚,却让薛仲道的心二十分的给了玄泽。
薛家再怎么说也是商贾之家,总是被天下读书人瞧不起的,说他们一身铜臭气,向来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如今皇上做主,把女儿指给了翰林之孙,这种殊荣是薛家八辈子都没有过的。
“薛兄,这事呢,暂时还声张不得,反正你女儿还小,梅翰林那里,自然有皇上去说,过几日你们两家悄悄的换了庚帖,这事算是定下来,你的女儿也好名正言顺的住在梅府,你呢,也就该带着你的儿子,全心全意的替皇上当好这件差。等事情成了,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奴才谢主子隆恩!”薛仲道即可又面北跪下三叩九拜。
铁鹰又跟薛仲道商议了事情的细节,二人在雅间里呆了又两个时辰,方把事情商议妥当了,薛仲道先起身告辞,离开酒楼。
铁鹰仍旧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将手指放在口中,轻声的打了一声口哨。
铁骏便在窗外轻轻的飘到室内。
“没什么可疑人靠近吧?”铁鹰站起来,凝重的看着铁骏。
“放心吧,我一直都在上面守着,没有人靠近过,两边的雅间里也没有客人。”铁骏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好,回去吧。”铁鹰一转身,先出了雅间的门。铁骏又巡视了一遍,便从窗子离开。
因为是皇上保媒,又是要保密的,梅家和薛仲道之间都少了很多的麻烦。
两位老人先在铁鹰的安排下见了个面,聊了聊。
薛仲道佩服梅傲风的学问,梅傲风欣赏薛仲道的洒脱,大家都不是迂腐之人,却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接下来就好办了。薛仲道在京城原也有房产,便安排了家人,又嘱咐了宝琴一些话,指定了日子,让梅家的当家奶奶,也就是梅傲风的大儿媳妇亲自带着人来相看了。两家放了定,吃了茶,换了贴,算是订了下来。
因薛仲道有重任在身,不能在京城久呆,便按照皇上的意思,把薛宝琴寄养在梅家,带着儿子薛蝌离了京城。
梅家的大少奶奶阮冰莲原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小姐,因也喜欢宝琴知书达理,貌美聪颖,纯洁娇憨,又没有半点商贾之家的心眼儿算计,便对家人说是自己娘家的表侄女,因家人离京,便在府上住几日。
梅家的家人因见是大少奶奶娘家的亲戚,谁敢怠慢,都把宝琴当作了正经的小姐来待。况且梅家三个儿子,并没有一个女儿,到了第三代,除了三少奶奶身怀有孕尚未分娩,大房二房都是男孩儿,整个梅家,并没有小姐。宝琴来了,自然是一大家子的葱花,况且她文墨上又好,读的书也多,日子久了,反把梅家的两个孙子给比了下去,竟成了梅家老太太的的心头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