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珠光翠影:中国首饰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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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喜爱装饰的鲜卑族

鲜卑是中国古老的民族之一。关于它的起源,文献记载的十分复杂。较为统一的说法认为他们是东胡的一支。东胡在战国时就活动于燕、赵的东北方。西汉初年被匈奴冒顿单于击败,部落分散北迁。其中一部分逃到辽水上游的乌桓山一带居住,称为乌桓;另一部分逃到乌桓山东北的鲜卑山一带居住,称为鲜卑。所以乌桓与鲜卑在语言习俗等方面都大体相同。

东汉初年,鲜卑的势力已发展到今辽河上游西拉木伦河流域。史料中记载的鲜卑是东部鲜卑。

另一支称为拓拔鲜卑的祖先居住在大鲜卑山中。史籍中记载,鲜卑“以山为号”,即他们居住在鲜卑山,并以此而得民族的名称。大兴安岭北段即是文献中的大鲜卑山。在此座山中,他们共历六七十代,直至在西汉武帝时,随着匈奴力量的衰弱,鲜卑开始南徙。但因他们地处乌桓之北,与西汉无来往,故史籍中没有提及。

东汉初年,鲜卑与东汉发生交往,公元91年匈奴被迫第二次西迁,于是鲜卑代之而起,北方各少数民族纷纷自号鲜卑,趁机填补了匈奴人留下的空白,控制了北方的大草原,当时的鲜卑实际上也是包括许多部族的部落联盟。西晋末年,鲜卑各部继续内迁,中原地区大批流民北上,与鲜卑人杂居。逐渐强盛的鲜卑各部先后建国,成为“五胡十六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久拓跋部族建立了魏,史称北魏,至公元439年,北魏统一了中国北方,结束了北方十六国的混乱局面。从此到杨坚建立隋朝为止,北方尽管分裂成许多国家,但鲜卑一直是北朝的统治民族,他们统治中国北方长达140余年。

鲜卑族人的首饰文化十分独特,中原地区的许多首饰风俗都源自鲜卑。

一、造型奇特的冠饰

(一)步摇与步摇冠

鲜卑男女喜戴步摇冠,在晋代鲜卑部建立的三燕时期,步摇装饰十分普遍。考古发现,辽宁北票章吉营子房身村晋墓、西营子北燕冯素弗墓及朝阳十二台子、西团山子、西营子等地都发现有花枝、金叶等金饰件,金枝上的金叶动则摇晃,是步摇冠上的步摇。这种步摇装饰除用于头冠外,同时也用于马具。

据《晋书》记载:“莫户跋,魏初率其诸部入居辽西,从宣帝伐公孙氏有功,拜率义王,始建国于棘城之北。时燕代多冠步摇冠,莫户跋见而好之,乃敛发袭冠,诸部因呼之为‘步摇’;其后音讹,遂为‘慕容’焉”。意思是说,当时的鲜卑慕容部领袖莫户跋,因看见燕代多戴步摇冠而十分喜爱,于是也敛发戴起步摇冠,被其它部族称呼为“步摇”,音讹而成“慕容”,也就是慕容部得名的由来。早期的步摇冠形质古朴,在凤鸟形的尾部,缀饰着金叶,可以达到步则摇动的效果。而实物中最精美而完整的步摇冠,是辽宁北票房身二号前燕墓出土的一件。类似的还见于同墓中的另一件花树状饰。在辽宁北票西官营子北燕冯素弗墓出土的一件金步摇冠,是以两条狭窄的金片弯成弧形,两相交叉,在金片的交叉处装有扁圆形的钵体基座。座上伸出六根枝条,每根枝条上又弯有三个金环,上系着可以摇曳的金叶。这件步摇冠在使用时必须固定在下面的冠上,但冠身现已无存。虽是残件,却可以看到辽西慕容鲜卑步摇冠的大致形制。

鲜卑贵族女子戴的步摇冠,有在内蒙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西河子乡出土的牛头鹿角金步摇冠和马头鹿角金步摇冠。该墓共出土金饰五件,其中四件为树枝状,每根“树枝”的尽头各卷成一个小环,上面悬有一片金叶。与以往步摇不同的是,这些饰物的底部不是透雕的饰牌,而是动物的首级,看上去既像马又像鹿,面部的中部凸起似浮雕,内镶有白色料石,具有北方民族装饰特色。这种金步摇,后来逐渐流传到朝鲜和日本。1921年,在日本奈良县新泽千冢古墓出土了两种类型的金步摇饰件,总数达382件。相似的金步摇饰件,在韩国庆州的金冠冢、天马冢和公州的武宁王陵等古墓也有发现。

(二)金博山

参看前面“通天冠上的金博山与近侍冠上的金珰”。

(三)发箍与冠饰

除步摇冠外,鲜卑人其它冠饰亦十分独特。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扎赉诺尔出土的一件东汉时期的骨冠饰,是用扁平的骨片磨成,形似牛角,在两杈内侧的边缘上,有24组横列的小孔,每组两孔,可能是为了附缀某种装饰品的。而在吉林省集安市出土了一件鎏金铜冠饰,呈三叉形,上面满缀着步摇叶片,两侧如大鸟展开的双翼饰于冠顶,样子威猛,极具民族特点。

而在辽宁义县保安寺刘龙沟晋墓出土的一件银饰,下部呈一圆箍状,箍腰上有凸出的三周弦纹。在圆箍的两侧,还伸出两根长13厘米长的弯钩,酷似动物的两角。它出土时正位于死者的头部,应为冠饰。经考证,它的正式名称叫“句决”。《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妇人至嫁时乃养发,分为髻,着句决。”说的就是这种冠饰。该墓还出土了金饰牌和耳饰,入葬年代在东汉晚期。

二、美丽的头饰

鲜卑族妇女的头饰形象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完工镇的鲜卑古墓群中有所发现。墓主人头裹一圈红绸子,在前额部分钉缀着连珠形铜饰,头顶后部也有圆形铜饰,并插有用鱼肋骨制成的针状器一束。头顶前部有螺旋形铜饰,其上还佩着鱼脊椎骨制成的串珠。头部右侧尚存一条扎结的发辫,这是拓跋鲜卑与其它鲜卑的重要区别,据此,拓跋鲜卑又被称为“索头”或“索虏”。在吉林榆树老河深鲜卑墓中,那里的男女则有头饰玛瑙珠的习俗。在18座墓葬中的墓主头部,都发现有一颗至数百颗的玛瑙珠饰。除此之外,两鬓似有像步摇的装饰,如发现的几件花坠金饰应该是头上的装饰品。

鲜卑男女均戴簪。特别是鲜卑族男子在北魏时已开始束髻,簪当然是必不可少。在宁夏固原北魏墓出中,墓主的发髻上就横贯一支很长的铜簪。钗的实物有在辽宁北票十六国时期的鲜卑三燕墓地中出土的一支金钗,钗的顶端还装饰有一只飞鸟。

三、具有动感的耳饰和美丽的耳环

鲜卑人非常喜欢戴耳饰,这与匈奴族人的习俗相同,共同点都是强调耳饰下坠部分的装饰,使之具有一定的摆动感。在早期的鲜卑文化中,就有好看的耳饰,如秦汉时期的吉林榆树老河深鲜卑墓中,出有七种不同样式的耳饰。其中一种是用金丝或银丝扭结制成的,有的还穿有红色的玛瑙珠,漂亮极了。而那种金丝扭环带叶金耳饰则较为复杂,除了用金丝扭结或挂珠外,还分层悬缀着极薄的圭形叶片,这种耳饰的金质较为纯净,制作也很精细。同样的耳饰在辽宁西丰西岔沟古墓群中也有发现。说明这种耳饰是鲜卑早期遗存中较为典型的一种,是属于东部鲜卑的首饰,而我们所熟知的拓拔鲜卑当时还在大兴安岭的深山之中。

此外,老河深鲜卑墓群中还有用较厚的金片弯成环形的金耳饰:用一薄片微弯成半筒状,上端用一细丝作挂勾的弧片形金银耳饰。另有形体为薄片的葫芦形涂漆铜耳饰,上面压制成大小不同的圆泡,并涂有漆片,一件为深绿色,另一件为淡蓝色。同时墓葬中还有一些耳珰出土,出土时均位于死者的耳孔中,许多珰上还挂有坠饰。一座墓中出土多为两件,质料有骨与琉璃两种,以骨制为多。琉璃的色彩有蓝色与淡黄。

这里的人们佩戴耳饰很随意,无论男女都可单耳或双耳戴金耳饰,有些成年女子墓中,墓主一耳戴金耳饰,另一耳戴着骨质耳珰。而出土金耳饰的墓一般都比较大,随葬品丰富。让我们看看当时当地贵族妇女的装扮:在全墓群中最大的一座是一位女性墓主,她的颈部佩有一串磨制精细、质地上好的玛瑙珠与金管组合的项链,双耳戴着金丝扭编缀有金叶的耳饰,手指上分别戴着金银指环,腕部也有银制的腕饰,随葬品非常豪华。

当南下的鲜卑各部纷纷建立政权后,鲜卑占有的财富也迅速增长,北方民族所喜爱的黄金饰品也相应的增多。在内蒙古凉城小坝子滩曾发现了包括金耳饰在内的一批金银器,是西晋时期拓拔鲜卑首领的物品。1988年在山西大同南郊发现了一批可能属于拓拔鲜卑的墓葬,其中出土了一对华丽的金耳坠。山西大同是北魏早期的都城 “平城”,考古学者们认为这是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前的遗存。

而在河北定县华塔遗址北魏塔墓中出土的金耳坠,出土时略残却仍是精美的一对。它的造型与中原地区风格完全不同。这对耳饰是在一个石函中被发现的,函上刻有北魏孝文帝太和五年(公元48年)的年款,内藏货币和金银器几千件,其中仅此一对耳坠。戴上它,走起路来可以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对耳坠的拥有者具有比大同南郊墓主更高的地位。与此极为相似的耳坠具有明显的北魏鲜卑族风格。这一时期北方民族的耳坠大多相互通用,一种耳饰可能出现在不同的地区。

喜爱黄金首饰的慕容鲜卑是东部鲜卑分化后的一支,也是目前考古学所能比较清晰辨别的一种鲜卑遗存。他们的首饰风格同其它鲜卑遗存有着较大的差别。史载慕容鲜卑在崛起之初曾征伐夫余并灭其国,所以其许多风俗也可能来自夫余。在辽宁北票喇嘛洞鲜卑墓葬中,出土的一套金耳坠饰是由金丝拧成框架,与耳朵连接部分呈弯钩状,其下层用金丝拧成枝杈,每个枝杈前端穿有薄金片制成的坠叶或珠状宝石。而在辽宁义县刘龙沟保安寺鲜卑古墓出土的纯金制成的耳饰,是在金环上缀有一块半圆形的金片,其下部钻有圆孔并穿以金链,链下垂有长条形金片,很是特别。喇嘛洞和保安寺鲜卑墓葬的年代大体在魏晋至十六国阶段,都属于辽西的慕容鲜卑。

除耳坠外,美丽的耳环也能够见到。在宁夏固原寨科乡北魏墓、宁夏固原三营镇化平村北魏墓等地出土的镶嵌松石的金耳环,均在椭圆形的外表镶嵌绿松石、珍珠等小饰件,看起来很华丽。

四 华贵的项饰

早期的鲜卑部族以狩猎和畜牧业为主,手工艺品多用兽骨制作。在内蒙古等地出土的东汉时期骨串珠,就是这一时期的饰品。同时期的吉林榆树老河深鲜卑墓中,金耳饰与颈间的玛瑙珠是这一地区的装饰特点。这里的人们无论男女与贫富,都要或多或少的在脖子上戴着玛瑙珠,几颗、几十颗,或上百颗,依贫富而定。在此墓群中最大的一座女性墓中,女主人戴着一串由266颗磨制精细、质地上好的桔红色玛瑙珠串成的项链,其间还间隔六只金管,红黄相映,显得典雅富贵。另见有戴少量白色骨珠和红、黄色料珠的现象。同时不同种类的珠饰项链都为人们所喜爱。

随着鲜卑民族的发展壮大,首饰的制作多用金银,工艺也更加精细。在宁夏寨科乡李岔村出土的一件北魏时期的金项圈,用0.5毫米的金皮弯成“U”字形,它素面空心,两端又各卷成直径约0.3厘米的小圆环,以便穿连悬挂。在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西河子乡出土的一件晋代金龙项链,整个龙身用金丝编缀,环环相套,盘曲自如。两个相同的龙头,用一龙头嘴含挂钩,一龙头嘴含衔环,为扣系项链之用。有趣的是,龙身上还有七件附加的装饰,分别为斧、剑、盾牌、戟等兵器和梳形坠,是当时“五兵佩”的一种。它结构复杂,做工精致,与乌克兰鄂尔基诺金链极为相似。1990年,在乌克兰赫尔松州鄂尔基诺公元前五世纪的斯基泰墓出土的一条金项链,也是用金丝编结,两端装有马头而非龙头,马口外各附金环,马颈后部也有一圈花纹带。其所缀的五枚坠饰虽不存,但安装它们的纽座与个别纽座脱落留下的孔洞都很清楚,说明这类工艺通过北方草原之路很早就传入我国。在新疆乌鲁木齐南山矿区阿拉沟出土的战国金链也是编织成的,只是两端已残,不知原来是否装有兽头,但链上保存着六枚以松石珠或白玉珠和金珠组成的缀饰。龙的形象,不仅在中原地区备受宠爱,在古代北方草原民族中的匈奴、鲜卑也被视为最高权力的象征。

在辽宁北票县房身村墓出土的一件新月形嵌玉金饰很特别。其用金片剪成新月形,中心一长方形框中嵌一片青色玉石,两侧刻有对凤纹。金片的两端各钻出四个圆孔,可以穿绳悬项为饰,是鲜卑慕容部的饰物。他们的金饰常以龙凤装饰,这件项饰制法少见而别致,很像商周时期中原流行的璜形玉饰。

五、金属手镯与戒指

鲜卑族女子喜爱戴手镯,在吉林榆树老河深鲜卑墓群的女性墓葬中,最富有特点的就是铜质或银质的腕饰。这种扁宽近似环形的腕饰,有一节或多节。在一座墓葬中,发现最多的一组达十节,由细到粗,逐节套接,戴在腕部。可以发现,腕饰节数的多少与死者的地位、财富有关。一般节数多的,随葬品也很丰富。如一成年女性墓中,她的右腕有五节铜腕饰,左腕有四节。还见有女子两腕各有六节铜腕饰。此外还有筒形镯,这种镯饰在西北和西南地区的民族中十分多见。

戒指中,早期常见的是素圈指环,之后各种不同风格的戒指相继被发现,令人耳目一新。不论是兽面金戒指、立羊金戒指或其它一些嵌宝石戒,相当多的都镶嵌着青金石、绿松石等蓝绿色的宝石。宁夏固原李贤夫妇合葬墓中发现的一枚嵌有青金石的金戒指还是从中亚萨珊传来的。

六、金光灿烂的鲜卑腰饰

鲜卑与匈奴一样,他们许多腰间饰牌是作为带扣使用的。拓拔鲜卑的早期铜牌,以飞马纹饰牌为代表。出于内蒙呼伦贝尔盟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年代约为战国至西汉时期的鲜卑墓群,是拓跋鲜卑出山后留下的。这里出土了有鲜卑风格的铜带鐍,其中有飞马纹、马纹、鹿纹和羊纹等。而最有特色的带鐍当属饰有神马纹的,它们成对出现,两端各有圆孔,上面铸着凸起的飞马,它两翅上展,用力奔跑着。这种纹饰蕴涵着鲜卑族特有的传说。据说当鲜卑祖先带领部族从森林走向草原的过程中,曾迷路失去了方向,整个民族濒临灭亡。这时,有一匹外形像马、声音似牛的神马把拓跋鲜卑族带出了大鲜卑山。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神马纹带鐍也见于吉林榆树老河深鲜卑墓。

早期的鲜卑饰牌造型简练粗放而生气勃勃。在内蒙古陈巴尔虎旗吉布胡郎鲜卑古墓出土的 “马狼相斗”、内蒙古博物馆藏的“虎纹金饰牌”等,内容较为凶猛,是鲜卑吸收了匈奴文化后的产物。

中期的饰牌艺术以乌兰察布盟二兰虎沟墓群出土的铜牌为代表,图案有三鹿纹、双龙纹、两网格纹等,其中三鹿纹金饰牌是拓拔鲜卑的典型饰牌。如乌察盟右后旗井滩村与辽宁义县保安寺所出的“三鹿纹金牌”,内容虽相同,风格却迥然。后期以乌兰察布盟凉城小贝子滩鲜卑墓葬中出土的实物为代表,时代为西晋。其均以动物为图案纹样,用锤炼的技法制成,其中狼狐成群的形象是过去铜牌所没有见到过的。这时期构图非常简约和抽象化,如“人面形金饰牌”。

注释:

①栉人是琢磨的五种工官之一。《考工记》中,栉为梳篦的总称。古代梳篦的原料包括木、骨、角、牙等。栉人就以这些原料琢磨成梳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