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苏染尘搭档了一年了,事实上,她总是得意于自己完成了任务,却不知道我为她收拾了多少滥摊子。
直到有一天,头儿给了我一叠资料,资料上的男人叫李慕凡,这些原本都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内,但李慕凡是头儿的心病,我鬼使神差地提出了让染尘接近他的主意,如果允许说“后悔”二字,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染尘和小鬼很轻易地接近了李慕凡,我顺理成章地抽身而退,但事实上,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舍不得。
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像李慕凡那样的男人,即便像苏染尘这样迟钝的女人也会不自觉地爱上他的,更何况,他们有莫大的渊源?
没有见到染尘的那些漫长岁月,我发了好几次病,也许是头儿的耐性磨完了,他下了绝杀令,而这样的命令,自然是由我来告诉她,也许身体知道我就要见到她了,竟然好转了起来。
看着她向我跑来的身影,我笑了,一如平时在她面前时一样的嬉皮笑脸,没有人会知道我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因为我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伪装得很好。
“混蛋,你真的撒手不管我了。我差点就死了,忘记拉你做垫背了!”
染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但这样的话让我听起来,凉凉的心也变暖了,我自然是知道她在日本发生了些什么,但我不能出现,她的身边有他,甚至还有头儿,相反的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能力给她任何力量,事实上,我比她好不到哪去,或者我的情况,比她更糟糕。
“真是交友不慎啊......”我依旧吊儿郎当地说着。
染儿比从前成熟多了,或许一个人懂爱了,就会变了,譬如我。
我没有隐瞒地将所有事情告诉她了,我认为,她有权知道自己将对谁下手,她为李慕凡辩解,这一点,我一点也不意外,出呼我意料的是,她早已经恢复了记忆,她质问我,为什么要骗她。
“你是不是,下不了手了.......”
我明知故问,真的很可笑,我竟会明知故问,难道期待她说“不”吗?
“你可知道,守则第一条,便是无条件服从命令?你这是在,背叛吗?”
她一脸踌躇,我并不指望她会接下任务,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难道即便忘记了,相爱的两人再次相遇,还是会奋不顾身地爱上对方吗?
“我不接受这次任务,我会回组织领取惩罚。”染儿很激动,很愤怒。
“苏染尘!”我从未像那天那样对她凶过:“坐下,我们说清楚。领取惩罚?你知道惩罚是什么吗?”
她太天真了,但我比她更慌乱,这该死的笨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告诉她,情报组的身份是假的,我是监察组的,在意料之中,染儿很生气。
“所以,我自始至终都被耍?你们早就知道凡是小念的亲生爹地。为的就是等这一天?看我是尽忠还是为了私心?”
“任务是组织给的。”我很无力的解释着,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们之间的芥蒂太深了,她会恨我。
但我只是想让她弄清楚一点,组织不是个扮家家的地方,从前她死不了,不代表组织会宽赦她,性命,在我们这一个领域里,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
“我的任务是解决他,可我下不了手。你的任务是监察我,裁决我,可你却为了私心提醒我,甚至暴光了自己?好好笑!捉弄人的食物链!”染尘嘲讽地笑着。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我也只能跟着苦笑,多么精辟的结论啊,这个笨女人,开窍了。
何止她如此,我如此,就连从来就冷漠无情的头儿也陷入了这样可笑的食物链。
当我知道她去找了头儿,我就知道,一旦染儿知道了头儿对她的感觉是特殊的,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利用头儿对她的特殊要求结束这样的生活。
染尘说我们残忍,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不知道那夜头儿有没有动她,但我能怎样呢,染儿,从来就不属于我。
但最后头儿妥协了,骄傲的头儿,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妥协了。
在美国乡村的那三年,过得很平淡,我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平凡没有血色的生活了,我的病竟然在那三年里从未发作过一次,也许我是忽略了染儿对我意义,连我这副随时会死的病体都受她支配着。
小念生病了,我明白染儿的决定,我只能苦笑,这三年,终究到头了,我没有阻止染儿回国,我只是不想让她后悔。
回国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我有自信保护她。
最后一次和头儿谈话,我没有尊称他为头儿。
“羡,我活腻了。”我漫不经心的说着。
或许头儿以为我在开玩笑,用我们之间固有的说话方式很不客气道:“那就去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笑着,头儿真是太了解我了。
头儿放下了手里的事,抬起头看着我:“是认真的?”
我将我的计划向头儿说了一遍,一场飞机事故,没有人会知道,死的只是我申念启一人,不包括她苏染尘,摆脱了组织的烙印,染儿就可以有她的新生了。
并不是我伟大到可以为爱牺牲,就像我所说的,我真的活腻了,这条性命早该在那场毒气案中和我的爸妈一起被夺去了,这么多年了,我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我完全可以预想到,死在病榻上是多么的损伤我俊帅形象,倒不如死的壮烈些。
头儿没有接受我的建议:“启,事情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再好好想想。”
瞧,头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有他的苦衷,有他的生活背景,但他并不是铁石心肠,我敢打赌,头儿应该比我善良。
“你这小子,想以这样的方式让那女人愧疚一辈子?未免太低级了。”这就是头儿劝阻我的方式。
我满不在乎地笑了:“还是羡最了解我,不枉我为你卖命这么多年。就这样吧,我决定了。”
这是第一次,由我潇洒转身,留给高高在上的头儿一个背影。
“我走以后,滥摊子交给你了收拾了,保重。”滥摊子,我们都知道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