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客厅,大摆钟来回晃着,有频率地打着节奏,风肆虐地刮着,似乎要把这座小木屋摧毁才甘心。
他像骄傲的狮子用沉默代替嘶吼,孤独的王者一旦背过身去,离开了臣服之众的视线,他便只是一只骄傲的,却不再英姿勃发的王,狮子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的,就像王
者不会承认自己失去了冷利的铠甲般,孤独的王者唯有枕藉夜的深沉去酝酿受伤的情愫。冰冷的眼眸里,那种骄傲和自负是浓烈的褐色。一记趔趄,一疤棘痕,都伤得刻骨,撰写
着爊热。
024点燃了一只眼,他清冷的身影没入沙发中,隐入昏暗中,眼眸里,淡得浓烈。
他眯了眯眼睛,神情淡漠,让人无法猜透,他深不可测,深得连自己都看不清了。
自负的024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竟然可以没有他。无论是让人崇拜还是让人忌惮,甚至是痛恨,骄傲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竟是如此可悲。
他是没有心的,他是没有所在乎的,他唯一信仰的,就是实力。只是这个信条,似乎失去了作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因为那张悲戚的脸而同情她,他的那个举动,很可笑,不是
吗?他在做什么?成全,还是仁慈,亦或是认输?
“为什么成全,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一声成熟,柔软的女声响起,女子向他走来,成熟的韵味是让人着迷的,她毫不忌讳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递给024一杯酒,024却
丝毫不动容,挑起唇,嘲讽地轻笑,将手里的烟丢进女子递上的酒杯中。
女子轻轻一笑,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头儿还是这般冷淡呢。”
024微微眯了眯眼睛,在舔伤口的狮子,也毕竟是狮子。
“你倒是对这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024淡淡说着,口气里却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意思,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他的指尖。
女子微微一笑,那张充满韵味的女性的脸,此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叫做“痴迷”的东西:“这是我的小窝,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了。”
024挑唇轻笑,懒懒地抬起眼,看向那座来回摇摆的大摆钟:“这个东西,让我反感。就像你。”
这个鬼魅一样捉摸不定的男人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调侃,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寒冷和危机。
女子温柔的笑着:“是十一的错了,十一不应该用这个东西窥视头儿的举动。”,这个自称十一的女子顺从地道歉,外套下,竟然滑出一只枪,打中了玻璃屏下裸0露的齿轮,钟摆
顺着惯性晃了晃,便停止了运作。
那一枪,没有发出任何剧烈的响声。
“什么时候回国的。”024漫不经心的问着。
“一个礼拜。”十一笑着:“头儿从来不碰乐器的,这一回,是因为那个女人,所以才破例的吗?”十一依旧笑着,却满含深意:“我们从小一起在训练营长大,头儿却从来不曾
答应过我演奏一次呢,这一回,还真是让人意外。”
024皱了皱眉,相比十一的陶醉于回忆,024却是不愉快地冷然着脸:“一起长大?”他不屑地轻笑着:“你以为,我还是孙教管的学生吗,孙小姐。”他的自负和骄傲,让他厌恶
在地狱里的那些童年,包括厌恶那里的人。只是很多年以后,他竟成了地狱的主人,所以,他所厌恶的,是不是也包括自己?
十一的面色微微一变,她从小对他的仰慕,他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忠诚得到的却只是他的漠视。
“你是一只养不熟的狼。”024嘲讽地笑着,站起身,漠然地向前走去。
“头儿。”十一站起身,那张成熟妩媚的脸轻轻一笑:“对于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如果再死一次,组织应该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
024皱起了眉头,气氛一下子寒冷了下来:“你在威胁我?”
“不是的。”十一上前几步,高跟鞋敲击的声音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十一听说,启和苏染尘在飞往中东的飞机上殉职了,所以,死掉的人,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
024挑唇轻笑,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像是睥睨世人的鬼魅:“如果,我想处理掉一个人,你说,这个人应该下地狱,还是留在乱葬岗游荡?”
十一面色微微一变,却不是害怕,只是了然,果然,那个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头儿从来不会亲自让血脏了自己的手,也从来没有谁可以重要到,足以威胁头儿。
“我虽不能取孙教管性命,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女儿也会得到庇佑。”024眯了眯眼睛,没错,王者的本性应该是嗜血的,就像现在的他,周身的气息让人压抑,让人害怕,他挑唇
轻笑:“也许,我会考虑让你亲自去找启忏悔。”
十一的身体微微一怔,对于启,她是惭愧的,当年若不是她在父亲执行任务时打翻了毒气瓶,那一家无辜的人也不会死,那个小哥哥也不会成为孤儿,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申念启,
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024轻轻一笑,这个修罗一样的男人满意地挑唇,直接掠过了十一身边,带走了冰冷的气息.
“头儿,你教导过我,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既然头儿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十一会不折手段的表示十一对头儿的忠诚。哪怕你要我亲自让我父亲留着一口气,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果然是一只狼。”024轻轻一笑,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孙十一一眼,他修长清冷的背影,不带一丝温暖。
就像他所说过的,女人,可以拿来利用,可以拿来牺牲,却不可以拿来欺骗。即便是姿态如此卑微的孙十一,他也从来不屑慷慨哪怕一点的温暖,又或者是,他没有温暖?
木屋外的雨渐渐小了,但风依旧狂傲地将落叶卷起,,拍打在小木屋身上,啪嗒,啪嗒,撞击,然后落下,然后再次被舞起。
在李慕凡的怀里,苏染尘一动也不敢动,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发烧了,还是因为他。
李慕凡轻轻一笑,抵在染尘头顶的下巴轻轻地磨裟着:“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抱着你了,只有生病了,才能这么安分吗?”他眼底的笑意好深,他知道她还未睡着,李慕凡轻轻地
将染尘放平回床上,为她拉上被子,像在哄一个孩子般,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柔意:“好好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他站起身,却发现染尘仍紧紧地拽住他一只手,不肯松开。当苏染尘意识到这一点时,进退不能。
李慕凡微微一笑,妥协地坐在了床边,温柔地反握住染尘的手:“我一直在这守着你,安心睡吧。”
苏染尘的呼吸渐渐平稳有序,那样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凡的大手好暖好暖,她果真安心地沉睡过去,唇边不经意间挂着淡淡的微笑。
看着她宁静沉睡的容颜,李慕凡轻轻一笑,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喃,他的声音是可以让人如沐清风的,也可以不带一丝柔情,更可以像此刻般充满惑力:“什么都不要想,只管
幸福,回家吧。你可以考虑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的星期一,我会开车在天和前的广场等你,带你回家。如果你没来......”他轻轻一笑,并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但那张
英俊得神魂颠倒的脸,却是自信和霸气的。
苏染尘是听得见的,清洗无比的听见了,在这种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她想也未想地放大了脸上的笑容,侧了个身,无比眷恋地将李慕凡的手抱在脸颊旁,她分不清,这样的场景
是真实的发生了,亦或是像过去一样,只是在她的梦里。
夜中天,不见月,破晓的曙光在一夜风雨之后,迸发出驱逐阴霾的光线,窗外,浓郁的水汽仍包围着这座小岛,小岛正处于白天与黑夜的较量中。
染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睡了好安稳的一觉,但当她看清了坐在她身边,背靠着床头的李慕凡闭着眼睛,完美的线条勾勒着他浅睡的俊颜,而他的手,仍被她的双手紧紧握着,
苏染尘的意识这才乖乖归位,恍惚记起,那种悸动的感觉。
只有趁着他睡着了,苏染尘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窥视着如此完美的他。
“只管幸福,我们回家吧。”李慕凡对她说的话,此刻全清洗无比地自动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苏染尘渐渐无可自拔地沉迷了,她一动不动,痴痴地望着他平静而英俊的脸,睡着后的他,很淡漠,淡漠得就像神,她是矛盾的,她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然后对她微笑,凡笑起来时,眼眸好深邃却也好清澈,他宠溺的微笑,让她沉醉和享受,但同样的,她害怕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因为他那双温柔好看的眸子,让她迫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罪恶感,他若醒了,她就
不能像现在这样凝视着他,她害怕她不能自己地漏洞百出。
属于李慕凡的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苏染尘感觉,自己所有的决心一旦到了李慕凡面前,便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她会像少女一样紧张,心跳会不自觉地加快,她会不知所措
但痴痴地傻笑,她一直都是这样,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着。
李慕凡英俊的脸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苏染尘一惊,立刻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那个神一般耀眼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只手就这样被染尘抱了一夜,有些发麻,但看着她不着烟火的孩子般的容颜,他温柔一笑,轻轻地,不愿惊动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温柔地抚了抚染尘的脸,探向染尘的额头,低声喃了句:“退烧了。”
苏染尘顿时感觉,有股暖暖的东西涌上了心头,她是不是,动容了?
李慕凡站起了身,烘干机里的衣服已经干了,男人背对着苏染尘,完全露出了好看的肤色和线条优美的肌理,他将自己的衣服套上,一举一动都优雅无比。
最终还是白天战胜了夜的黑,微薄稀疏的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了进来,暖暖的落在李慕凡身上,连带着地上的影子,都显得如此高贵和完美。
苏染尘一声不响地侧躺着,睁着眼睛,温柔的视线落在了这个犹如神邸的男人身上,这样的场景,好温馨,就像三年前,那些短暂却美好的日子一样,她是不是又开始怀念,又开始眷恋了?
李慕凡转过身,正对上染尘的视线,他极其自然的轻轻一笑:“醒了?”
苏染尘一惊,却来不及收回视线,尴尬地点了点头,撑着手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突然起来的缘故,脑袋顿时充血,晕眩无比。
李慕凡的眼底依旧是宠溺的笑意,英俊的男人走近染尘,慢慢地俯下身,她的眼前慢慢地放大这张再俊美不过的面孔,染尘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她的脖子
是僵硬的,进入鼻子的气息越来越带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苏染尘无比希望这个放慢的镜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但另一方面,她应该是要拒绝,要抗拒的才对,但她却不敢抬起手,不敢躲闪。
近了,他的味道越来越近了,苏染尘紧张地在袖子底下握紧了自己手,她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看。
李慕凡却是俯下了身,将他的额头抵在染尘的额头上,对了对温度,喃喃道:“应该是退了烧的。”
他站起身,像是在认真鉴定着,染尘是不是真的好了。
苏染尘重新睁开眼睛,无比尴尬,无比愤恨地想拍死自己,她一定是刚睡醒,思维混乱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一定是。
当她再次抬起头,对上李慕凡的视线时,却发现这个一向优雅高贵的男人眼底噙满了深深的笑意,似在笑她刚才的反应,他在笑她?
该死的,没事闭上眼睛做什么。
苏染尘无比自责地挎下了肩,无比后悔于自己的举动,她撇了撇嘴,别开脸去,竟带着些孩子气。
“好了,起来吧。否则就要坐下午的船了。”李慕凡微微一笑,安抚着染尘。
苏染尘站起了身,踌躇了片刻,终于低着头,说了一声:“我...我要换衣服......”
“衣服?”李慕凡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不解的神色:“你的衣服在哪?” 衣服在哪?苏染尘忽然想起了什么,光着脚跑出房间,不一会儿,又光着脚跑了回来,一脸不解地对满是莫名其妙的神色的李慕凡:“我的衣服....不见了。”
李慕凡轻轻一笑,早已习惯她的稀里糊涂:“你确定你记得自己放哪了?”
染尘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记性真的史无前例的差,可是她总不至于把自己的衣服当垃圾丢了吧。
看着染尘如此茫然地神色,李慕凡的笑意更深:“算了,就这样穿回去吧。”
染尘一脸为难地看着身上的睡衣,就这样...穿回去?
“嗯?你们醒啦,我刚刚听到了慌慌乱乱的脚步声。苏小姐,是在找衣服吗?”
忽然一声温柔成熟的女声响起,室内的两人同时侧过脸去,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十一穿得很休闲,想比舞会上的装束,截然不同,却依旧不减她成熟的性感美。
染尘狐疑地偏了偏脑袋,十一轻轻一笑:“不认得我了?也难怪,昨天我带着舞会面具呢。你的衣服,我昨天回来时让阿姨带过去洗了烘干了,想着你今天穿能舒服些。”
苏染尘恍然大悟,呵呵一笑:“十一后?谢谢你。”
“呵呵,叫我十一就好了,那么,我不打扰了。早餐已经好了,准备好了的话,请下来吃早餐吧。船也已经联系好了。”十一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过道上,传来她优雅的脚步声。
李慕凡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敏锐的感官让他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的存在危险。
苏染尘笑着回过头,却看到李慕凡仍看着十一小姐离去的方向,她撇了撇嘴,却没有发现自己正感觉不悦,染尘顿时收敛起笑意:“我要换衣服了。”
李慕凡回过头来,轻轻一笑,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恩,自己小心。”说着,这个英俊优雅的男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自己小心?他怕她连穿件衣服都会晕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