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策马飞奔的皇甫律确实是急切的,因为现在有一件更急迫的事等着他赶回府。
黄昏,他策马狂奔,果真在凤灵山找到了素月。当时素月正跪在大殿里,请求着净明大师给她剃度。当他出现在大殿,净明大师只说了句“等尘缘了尽,再来入我空门。”,便捻着佛珠离开了大殿。而跪在榻上的素月,则是泪流满面,一脸幽思。
他即刻带了素月下山,却在中途遇上了在外替他办事的程峻。听程峻禀告完,他才知道事态的严重。于是他快马加鞭,一路往王府赶去。
此时,他只想快点见到在王府等着他的玉清。如果再耽搁,他的玉清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焦急着,疾风呼呼而过,旁边一切的声音都是入不了他的耳。
他搂紧身前的素月,夹紧马背,在大街上一路急奔。
而被关在许情儿房里的玉清,则已被那粗暴的男人一把抓到了床上,那男人正如野兽般撕裂着她的衣衫。
她哭喊着,小手如螳臂当车般抵挡着男人的粗暴行径,声音里有着绝望。
这花楼里没有人可以救她,而那个可以救她的人,却在她眼前抱着别的女子匆匆而过。
室外,许情儿站在门外窃笑着,一张娇媚的脸满是得意。屋内的女子叫得越凄厉,她越高兴。她就是要看看那个男人还把不把这个女人当成宝,她就是要让这个女人尝尝被千人枕的滋味。她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拿着帕娇笑着,直到一个蓝衣女子经过,她才收敛了些许得意。然后神态自若的倚在门口,一身风骚。
蓝心媚本是来这万花楼和这儿的妈妈谈桩合作的生意,路过这偏僻的厢房便听得房内传来女子的呼叫声,而一个风骚的花娘凉凉的站在门口对她冷笑。
经营这烟花之地这些年,她自是明白一些理。听这屋内女子的声音,便知是被强迫的良家女子。她做妈妈有个原则,就是绝不强迫姑娘们接客,卖艺还是卖身,全随她们自愿,而这也是秦大哥的意思。上次在他们漪红楼发生的酒客差点糟蹋四王爷女人的事,秦大哥已给了那富家公子哥一阵苦头吃,以此为戒,用来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酒客。于是,他们楼里也风平浪静了下来。
至于这万花楼的事,虽然有些看不惯,也看不惯门前那个眼熟女子的冷笑,但这毕竟是别家的事,她不想插手。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怎样生存,不该管的事她坚决不会管。
她冷冷看一眼那个花娘,正准备与她擦身而过,却陡然听得门内的女子喊了一声:“皇甫律,快来救我!”然后陆续传来那个女子嘶哑的呼救声。
她一惊,才发现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转首问那眼熟女子:“房内的人是谁?”
许情儿娇媚一笑,凉凉道:“你说是谁?在这烟花之地,你说能有什么事,别大惊小怪好不好。”却是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故作惬意的挡在门口,不让蓝心媚走近。
看这情景,蓝心媚立即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她眯眼:“你敢动四王爷的女人?”
在看到许情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后,她立即明白了几分。于是她不等许情儿再找借口,已是冷冷看许情儿一眼,一把推开她,往门内而去。
而室内的床上,男人正在半调戏半猴急的拉扯着玉清的肚兜与亵裤,玉清云鬓歪斜,凝白玉肤上伤痕累累,一双纤掌正无助的护着胸前的粉红肚兜,双腿紧紧曲起。
玩得正惬意的男人听到开门声,气急败坏的转过头:“许情儿,不是说过了不要再打扰本大爷吗?你这骚娘们真是……啊 ̄ ̄ ̄”
后面的话随着一声哀叫嘎然而止,因为蓝心媚不等他反应,已一掌劈向他的脖颈,他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她看向床上一脸无助的女子,淡淡开口:“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玉清抱紧自己,慌乱的点头:“恩,快带我走。”
蓝心媚随意取了许情儿一件衣物,为玉清细细穿上,然后掺着受伤的她,慢慢往房外而去。
走到门口,她对身后一脸慌张的许情儿冷道:“今日的后果,你自己应该想得到!”
在满意看到这个嚣张女子脸上的惊慌后,她轻轻掺了受伤的玉清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回到漪红楼,秦慕风也在,见到下车来的玉清,他脸色大惊,连忙抱了她往自己的厢房走。
蓝心媚在旁边跟他简要说明了事情原委,惹得他的俊脸脸色大变。
他将玉清放在睡榻上,对蓝心媚低低吩咐了几句,便见蓝心媚疾步而去,临走前,还回首望了室内一眼。
不久,大夫被请了来。
大夫为玉清把完脉,神色沉重:“夫人肚子里的胎儿已是死胎,需要立即用药打掉,否则会伤及夫人的性命。”
秦慕风看一眼床上一脸死寂的玉清,心口狠狠痛着。他对大夫道:“立即将肚中的胎儿打掉,保住她的性命。”
大夫这才即刻吩咐徒儿去煎药,然后为床上的女子医治身上的伤口。
自始自终,玉清一直是安静的,不哭不笑,双眼毫无焦距的望着帐顶。
秦慕风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痛苦的低吼:“那个该死的男人去哪了?为什么又让你发生这种事?玉清,哭出来,不要这样憋着,孩子没了不要紧,只要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渐渐的,低吼变成心疼,他紧紧握住女子的手,满眼怜惜。
不久,落胎汤药被端了过来,办完事回来的蓝心媚接过那碗浓黑汤药,走至床边用眼神示意秦慕风出去。
“玉清,你一定要撑住。”秦慕风再心疼看玉清一眼,这才轻轻放开她的手,随大夫一起出来。
蓝心媚坐在床沿,用一只手撑起玉清的身子,然后将汤药细细喂入她的嘴里。直到药碗见了底,玉清仍是静静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蓝心媚的心突然有一丝难过。她蓝心媚和这个女子并没有交情,况且这个女子还是秦大哥喜欢的人,所以她和她自是有一番隔阂。但今日,她为她心疼了。
她站在床边沉重的看着女子的下体流出一滩暗黑的血水,染红了女子一身的素衣,然后她看到女子咬紧唇瓣,玉指抓紧身下的锦垫,呜咽出声。
等到鬓角湿透,女子一声尖叫,一个刚刚成形的死胎躺在那片暗黑中。
蓝心媚连忙上前将那块没有呼吸的血肉用干巾包裹了放置角落,然后为女子擦拭身子换衣物。
那一声尖叫后,女子没有再出声,却是流下一滴泪,滑过芙蓉面,淹没在绣花枕里。顷刻,她仿佛看到女子一颗血淋淋的心。
“你还好吗?”她担忧的问,她落泪了,表示她有反应了。
玉清侧过首来,一双秀眸含满水雾与绝望,她只对蓝衣女子轻轻说了句“谢谢你”,便又虚弱的闭上眼,有着自己的思绪。
蓝心媚的心又为她难受了些,她转过身子整理着房里的血迹,在心里不免叹息。
等整理好一切,门陡然被人从外撞了开。
进门来的是仍穿着墨色披风的皇甫律,他走近床榻,俊脸上陡然没了急色。
“玉清。”他朝帐内静静叫一声,思绪掩在狭长的黑眸里。
帐内的玉清睁开眼来,当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她坐起身子扑进他的怀里,然后无助的抱紧他的腰,泪珠终于如断线的珠子滚落玉面:“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
皇甫律并没有回搂她,也没有推开她。他道:“孩子没有了就算了。”便没有其他言语。
玉清从他怀里抬起泪眼,唇瓣上的血色尽失:“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不心疼吗?”
皇甫律轻轻扶起她,俊脸上平静无波,他淡道:“本王有煜儿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玉清身子一僵,心儿冷寒,伴随着下体的撕痛,她整张脸血色尽失,她摇着首,不可思议:“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说过要教他习武的……”
“女人闭嘴!”皇甫律陡然站起身子,俊脸上有着怒意:“那是本王哄着女人玩的,更何况你被糟蹋了这么多次,还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本王的……”
“皇甫律!”玉清撑着身子,泪眼朦胧,“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皇甫律利眼一沉,逼近她:“本王说的不对吗?前两次就算了,这次……你实在是让本王难堪!本王今日才明白,素月比你好太多……”
玉清脸色大变:“你嫌弃我?而且你明明说过不爱孟素月的……”
“不,我爱她。”皇甫律猛然转过身子,“当我亲眼看到她要在我面前出家为尼,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她。我跟她有五年的感情啊,她为我死过一次,为了我出家……我和你的露水姻缘,怎敌得过我和她的缱绻情深?今日我才醒悟过来,我不能失去素月的。”
玉清的脑海立即闪现他在马上抱着孟素月在她面前急奔而过的模样,她陡然苍白了小脸:“你是说,你一直都是爱着她的?那你对我呢?你明明是爱我的,我感受得到……”
“你错了!”皇甫律冷笑:“本王只是迷恋你的身子,那不是爱你明白吗?本王有亲口对你说过爱你吗?自以为是的女人,你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碰了那么多次……”
“啪!”一声脆响,皇甫律的俊脸顷刻被打偏。
“皇甫律,你混蛋!”玉清惨白着小脸,一巴掌下去,已是气喘吁吁。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含着泪问他:“告诉我,你果真没有爱过我吗?还是你有苦衷?”语带哽咽。
皇甫律眼眸一暗,陡然一巴掌回扇过去,他怒:“该死的女人,本王再告诉你一次,我爱的是素月,只有她才是我的妻,我这一生中惟一的妻!”
玉清捂住脸颊,眼泪终是垂落不止,她悲道:“可是我也是你的妻!”
“不,你不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他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彻底撕裂了她的心。然后他冷笑,利眸里闪着冷寒:“本王现在就休了你这个不洁的女人,从此你便不再是本王的女人,也不要再妄自称为本王的妻。本王的平妻只有孟素月一个人,你给本王记住了!”
说完,他冷冷看她一眼,带着他的随从,决绝离去。
玉清瘫软在床上,瞬间心如死灰。
半刻钟后,她自愿坐上了出城的马车。秦大哥坐在旁边一直是静静的,不说话,一脸沉重。
而她的身子非常虚弱,她靠在软榻上,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绕过一圈。
此刻她的心境已平复了一些,只是身子剧烈的疼着。
她抱紧手中的包裹,虚弱的闭了眼。
秦大哥说带她回玉峰山,从此不问世事。
这是她盼了多久的事啊,却在今日变得面目全非。
爹失踪了,师兄走了,而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为了另一个女子抛弃了她。
昨日恩爱,恍如过眼云烟。
她,果真只是做了个梦呵。
“玉清,不要多想,好好歇息。”秦慕风为她盖上薄被,满眼忧愁。
玉清听到他的声音,鼻子陡然一酸,突然觉得万分委屈。
她靠在秦慕风怀里,有了哽咽:“他果真没有爱过我吗?可是他明明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解药的,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他只是放不下孟素月的……可是他终是将我……他好狠。”她永远都记得那句“从此你便不再是本王的女人,也不要再妄自称为本王的妻,本王的平妻只有孟素月一个人!”他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怎么可以再次这样对她!
秦慕风轻轻抱着她,没有为那个男人气愤难忍,只有沉静与怜惜,他道:“他会回来找你的,玉清,你要好好活着。”
玉清躺在他怀里,静静落着泪。
一夜的奔波,玉清因为身子大虚,昏厥了过去。
秦慕风不得不缓下行程,将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小镇,找了间客栈歇脚。
大夫被请了来,他看着玉清惨白的脸蛋,对秦慕风叹道:“夫人刚刚落胎,身子大虚,需要好好调养,经不起这日夜跋涉的。若再这样下去,夫人不仅会留下后遗症,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万万大意不得。”
秦慕风俊脸沉重,他让小厮送大夫出去,然后陪着大夫去抓药。
看着玉清惨白憔悴的面容,他决定在此逗留几日,等玉清的身子养好些再启程。
两日后,玉清才转醒过来,只是不肯再说话。
静静的喝汤药,静静的吃饭,虽然脸色红润了一些,却让他看着心疼。
这日,他掺着她出来散步。
稀稀落落的房舍,萧条的街道,很少见得行人出来。估计是临近边界的原因,这里显得有些荒凉。
他们往一间二楼视线极好的茶楼而去,在窗边坐了,然后向小二哥要了壶清茶。
“秦大哥,你说这里离玉峰山还有多远?”玉清望着远处的山,幽幽开口了。
秦慕风为她斟了杯清茶,递到她面前:“没多远了,等你身子好点,我们再出发。玉清,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玉清接过茶水,扯开一抹虚弱的笑:“秦大哥,我不饿。”而后再望着远山道:“不知道爹和师兄去了哪里,如果他们回玉峰山就好了。”
秦慕风只能安慰她:“会慢慢找到他们的,说不定他们此时正在玉峰山等着你呢。”
玉清收回远方的视线,看向素袍男子:“秦大哥,我托你办的事……”
秦慕风的俊脸上一瞬间又有了沉重,他道:“办好了,骨灰盒放在你房里。玉清,真的要将他带上玉峰山吗?何不让他就在此地安息?”
“玉峰山才是他的家。”
“玉清,你在怪他。他太傻了,不该用这种方法。”
玉清沉默。
这时他们的临桌热闹起来。
只听得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道:“有大事情发生了,原来那硕亲王府的侧王妃居然是红衣魔教的圣女,前几日夜里那些被红衣魔教残害过的江湖门派纷纷派了弟子去硕亲王府抓人,而且前不久抓到的那个欲行刺御史大人的女子也是红衣圣的人。这红衣圣在江湖与朝廷上是越来越嚣张……”
“那到底抓到那个侧妃没?”另一个人已等不及知道答案了。硕亲王府跟江湖扯上关系,有意思。
白面书生摇摇头:“那硕亲王一口咬定他的侧妃当夜暴毙,而且尸首已经入殓。”
“那侧妃是真的死了吗?”另一个人开口。
“谁知道呢,反正那群人没有放弃追查……你们知道刚刚被斩首的焦丞相当日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供出了什么秘密吗?”白面书生又开始装神秘了。
“不知道。”他旁边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催促他:“卖什么关子,快说吧。”
书生喝一口香茶,说得霎有其事:“那老奸臣居然为了自己活命,把当年他和自己的女儿是怎样谋害硕亲王和硕亲王妃的秘密全供了出来,原来当年那月王妃不是投河自尽,而是让这侧妃使计扔进玉帛河谋害。太后听了怒不可揭,立即下懿旨要将这侧妃打入天牢……可惜了那月王妃,再次回来却被那侧妃逼得要出家……”
“不是听说那侧妃后来改了性情吗?不仅国色天香,而且温婉可人,比那月王妃更胜一筹。”
“估计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术才会将硕亲王爷迷得晕头转向,一个人的性情哪能那么容易改变。”
“这个侧妃的身份倒是挺复杂。”
“……”
听到这里,玉清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玉清?”秦慕风担忧的看着她。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我走?”她低喃,眼里有了湿意。
“如果不用这种方式,你肯心甘情愿的走吗?当初为了给他求解药,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如果他不用这种方式,你是不会离开他的。”
“我……我想回去。”
“玉清,清醒些。”秦慕风严肃道:“你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回玉峰山好好的等,等事情平息,他会回来找你的。”
玉清望着远山,忧愁满面。
是夜,他们连夜启程了。
因为那帮剑客侠士并没有完全放弃追查她的行踪,他们到处发武林帖,在天泽国的各个角落搜查着她的踪迹。所以他们不敢在此久留。
玉清坐在车内,倚着虚弱的身子,先是不免感叹她与这个红衣圣的缘分之深,只因她摊上了这副身子,所以有了这一路的纠缠不清。她这张脸,果真是要惹起祸端的。
然后她柳眉稍稍蹙起,苍白的小脸上隐隐有着忧色。那一夜,他的话清晰的萦绕在耳边。为了逼她走,他说了嫌弃她休掉她的话,可是,他的话里也有他的真心。
他说他和孟素月有五年的感情,在看到孟素月出家为尼的那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真心。这些话,不是为了气她。他对孟素月始终有种牵绊的,孟素月失踪,他焦急的模样无人能比。她知道,他是永远不会轻易放开孟素月的。
“在想什么?”旁边的秦慕风淡淡开口了,“身子不舒服吗?眉头翘得那么高。”
玉清拉回思绪,嫣然浅笑:“秦大哥,我一定会在玉峰山好好等他,不管那一****是为了何种原因说出那番话,我一定要等他。”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秦慕风坚定道。
而玉清则是将视线看向窗外,心里有着莫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