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窝在彭西的病床边啃一个苹果,彭西虚弱地看着她笑.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知道持续多久了,那个苹果也被啃得非常悲惨,叶修年远远地坐着不说话,病房里寂静得让人发
慌.
突然想起那个男人,于是问,彭西,他呢?
彭西马上愣住.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
不忍去揭她的伤疤,李童低下头继续啃苹果.
良久,彭西却睁开眼,望向窗外,声音细弱得要人侧耳去听才能分辨出来:“他卖药……一个月前被抓了……”
“他没有换一个工作?!”李童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在病房里显得更是突兀.
彭西说:“他一直都做那些事情,一直瞒着我……”
两行眼泪滑下来,跌落在枕头上,却让李童觉得如大石一般沉重.
“童童,我没事的……”显然是费了力气说话,彭西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李童哀伤地看着彭西沉默.这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已经让她说不出只字片语安慰的话来,她拥抱彭西,说,没关系,还
有我在.
彭西呜咽着哭出来,李童明白,她是压抑太久了,她一直倔强,从来都只在别人面前把自己最强硬最尖锐的一面展示
出来,让那些不了解她的人如走马灯一般看,她一直以一个坏孩子的形式存在在她的社交范围里,顶着那些人复杂的目
光生存下去.
在李童面前,她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吵可以闹.她们之间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解决
事情的方式都心照不宣.
了解.
这个词如稀有金属一般存在人与人之间,能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有多少呢?就像叶修年对李童说,等你知道我这里为
什么会痛的时候,你就真的长大了.就真的了解我了.他拍着左胸眼里那丝无奈有拒人千里的痛感.
也是如此的,陈加说,你是不会了解我的,等你真的去经历我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等你能明白我的想法,等你真正长
大,你才会了解.
似乎李童就是在追逐这两个字的路程里生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最近的人能了解自己,可是,谁能真正彻底地了解
呢?
就如,全世界也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她李童一样.
有些事情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埋在心里也许要N年以后才能被人挖掘出来重见天日,而那时,那些事情有些早已化
成尘土,有的也发霉变质,谁也不能怪,只能后悔曾经坚持的小小的自尊与许许多多让人无奈的意外.
都是意外.
缩在墙角里根本睡不着.
李童瞪大一眨不眨的眼睛看着某处没有焦距地发呆,一片茫然的混沌让人觉得有些无望.
叶修年沉默了一天终于说出话来:“童童你说句话好不好……”
可是很显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童童,彭西她不会有事的.”叶修年坐到她旁边,把手臂伸到她闹后搂住她,“你不要这样,你说句话.”
李童垂下眼睑,问:“你想要我说什么?”
叶修年捏捏她的脸:“随便.”
“……”
回应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童童,”叶修年说,“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很心痛,我帮不了你什么……对不起……”
“……”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呢?”他那该死的自嘲的笑又浮上了脸.
李童摇头,又想起他不喜欢自己用肢体语言来回答,于是说:“没有.”
叶修年说:“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李童想了很久,才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没用,人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可是你的能力,别人会看在眼里,你的价
值只有别人才能见证.”
叶修年哼哼着笑出来,笑得李童眉心纠结.
其实自己是知道他的压力大的,所以他总会对很多事情感觉无能为力,他以为自己没用,可是人并不能做到完美,人
只有缺陷才谓之人,也许这个世界为某一个人而运作,太阳也不会为谁停止自转,我们都是生活的一颗棋子,下一步该怎
么走谁也无法掌控.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
努力接受现实,努力生活,努力工作,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也努力做自己不想做的一切,努力摆脱困扰,努力挣脱
束缚,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不被一切压制住.
之于生活,我们的力量太小.
亲爱的.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不用争辩,不用怀疑,我以你而骄傲,不管现在或是将来.
记得他曾在天台望着楼下,说,我们从这里跳下去怎样?
李童想也没想就说好.
可是他抱着李童往后仰时,李童马上紧张地把他拖回去.他问,怎么,怕了吗?
李童咬牙说,叶修年,如果要跳,我先跳给你看!
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问,你说什么?
重复几遍后李童发觉他是在生气了,于是缄默起来.
叶修年说,不要你先跳.
只想让你知道死是什么样子,没有什么理由.让你知道生命多么宝贵,就不会再有“我死了会不会有人为我心痛”
的话说出来.
一如你喝得聆酊大醉，忍不住要紧张和颤抖一样。
你斜躺在床上，呼吸短促，像吃多了助眠药感觉自己濒临死亡般溺进怎样的泥淖里。
你张翕着口，说，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陪你一起回来……可是……我真得不知道啊……
百般无奈。
谁泪流成河。
你说，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
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其他什么。
我不说什么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
或许是自己太在意你的想法，太在意你给自己的所有反应。
不是你的错。
只是一个悲哀的段落。
于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毫无芥蒂，就贴着你的心脏，听你征求的声音：你是我的。
用力点头。
是的，我是你的。
你说的这四个字，在我疼痛的心脏上缠绕出一圈又一圈的温暖，把那些微伤包裹起来，让它们速度痊愈。
都是我自己想要做的.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