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梅逸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满面泪痕,目光倔强的丝晴,昏黄的灯光照映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让他忍不住心痛,想伸出手抚去那一脸的悲伤,动了动,却迅速察觉自己的心思,当下沉冷了脸色,专注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发问,不料她只是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闭上眼睛,吐出这么一个字。
他怔了怔,心倏地冷下,泛起莫名的怒气,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沉声说道:“希望慕容木熙足够爱你,要不然的话,恐怕你要吃点苦头了。”
“你放心,他足够爱我,定然不会让我吃苦的,最重要的是绝不会背叛我!”丝晴蓦地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却冷透。“我家木熙看似桀骜无情,实是重情重义之人,不像有些人,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无义。”
“是吗?”梅逸听得不但不觉得心安,反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嘴角扯开一抹冷嘲。
“当然!”丝晴像是赌气,讽刺的目光看着梅逸,说道:“你且安心等待,他一定会将梅染云放出来的!你也趁早想想怎么应对他吧!敢拿我威胁他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有对比,便愈觉心寒。由始至终,她爱得最深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但是给她最深最痛的伤害的,也是这个男人;而那个爱她的男人,不管她怎样的敷衍疏离,也始终不肯放手,生气时会掐会咬,却始终把她放在心头,用心怜惜!是不是就如游鸿明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里唱的那样:“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
人生,竟是如此讽刺!
“这个就不劳王妃操心了,”梅逸勾唇讽笑,“不过我倒奇怪,你为何不求他将舍利子送给你?我相信他这么宠爱你,定然愿意将它捧到你面前换得美人一笑。”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丝晴冷冷对上,“不像有些人,自己无能,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没有听说过吗?”梅逸敛眸浅笑,“况且你确定你就没有用过下三滥的手段?伪造证物,难道不卑鄙吗?”他还是不喜欢叫她王妃,每次一出口,总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在心间洋溢,让他莫名。
清眸倏地眯成一条线,丝晴心跳激烈,警惕的对上眼前男人,这件事除了她和仰熙蒙达知道外,连木熙也不知道,他如何得知?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会知道,”他轻轻的笑,眼睛很亮很亮,和她记忆的他一模一样,充满了睿智:“你可以骗过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以现在的技术,要在衣料上提取出掌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紧紧的盯着他的眸光渐渐收敛,可不是,他本来自科技发达的21世纪,对这些本来就比她更熟悉,说起来她知道提取指纹的方法还是他说给她听的呢。她突然间变得冷淡,心黯然,淡道:“你知道又如何?梅染云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名,是否伪证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梅逸笑笑,若当时他在场定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得手!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些,那么你可以出去了!”前尘往事种种又浮上心头,曾经恩爱如梦尘,心酸不已,丝晴闭上眼睛,不想让他看到她眼底的痛,她心已伤,需留一点自尊给自己!
梅逸看到她闭眼,脸色不自觉的阴霾,也不再说话,站起来便走出去。
“杀害罗承烨,惠空大师,嫁祸于我,你可曾参与?”他将出门,她忽地问。
她很在意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微笑起来,沉声说道:“我昨天方至开州。”他说罢离开。
昨日方至,那就是说这件事与他无关?心终于稍稍安平,眼泪又如洪水一般汹涌而落,她咬牙意欲忍耐,一边抬手擦拭脸上不断涌现的泪水,一边告诉自己,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自己为之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伤心落泪,可是想起他带着讽刺的言语,那冰冷的眼神,心还是忍不住痛,泪水越擦越多,终究忍不住,埋在枕头下失声痛哭。
云起,你怎可拿我的爱来刺痛我?怎可如此残忍?
梅逸远远听到寂静的夜色中,突然破起一声低泣,压抑而隐忍,渐渐高起,最终汇成一条河流。他站在树下,听着那孩子一般委屈痛疼的哭声,情绪郁郁。
光阴指尖流,梅逸听了一夜的哭声,将近天亮时方才停止,他转身意欲回房休息,却终究推开了她的房门,来到床边,掀开盖在脸上的枕头,看那被泪水湿润的脸,那红肿如桃的双眼让他的心莫名的揪痛。
“云起,云起……”
她动了动,嘴里声声低唤,悱恻缠绵的情意像丝线一样缠着他的心,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手按住心胸,怔忡出神半晌。
“朱云起,朱云起!”他低低的重复着,像是想起什么,想要捕捉头突然痛起来,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再看她,心绪纷繁,乱成一团,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次日梅逸再来视看时发现她竟然发起高烧,小脸晕起异样红晕,脆弱得犹如一张白纸,轻轻一戳便支离破碎,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上山寻来草药煎熬,又给她喂下,正要离去,却被她紧紧抓住了手,怎么也不肯放。
“云起,别走,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她烧得意识模糊,感到手边熟悉的温度,一把将它抓住,放在怀中,低低的说。
手碰触到她柔软的胸,俊脸不由得一红,心跳突然激烈,他想抽出手来,看着可怜兮兮的女子,终究说不出一句狠心的话来,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话出口才惊讶,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俊脸掠上一抹尴尬之色,再看向病中女人,却已陷入熟睡之中,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宠溺之色,不自觉的伸手理了理她被泪水湿润的头发。
下一瞬又僵住,转瞬沉下了脸,猛地抽出了她被紧抓的手。转身要走。
“云起,云起。”手心的空落让她彷徨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到身边即将起身离开的男子,慌忙一把抱住他的腰,紧紧的贴着他的背,惶恐说道:“云起,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害怕!”
昏沉中仿佛回到了租住的小屋,她受了极大的刺激,病倒在床,即使沉睡亦逃不开梦魇,唯有他的温暖方能让她安宁。
身后滚烫柔软的身子,让他浑身一僵,欲要甩开她,却又不忍,半晌,叹息一声,回身将她抱回床塌,柔声哄道;“好,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
“云起,好多血,我害怕!”病中的女子脆弱犹如瓷器,依旧不肯放开他,抱紧他,将头埋在他怀里,低低啜泣。
“血?”他皱眉,心下奇怪。她不是武林中人吗?为何会怕血?不过她的孱弱她的信任让他心底充满柔情,他无比熟练的抚着她的背,想哄孩子一样哄她:“没事了,都过去了,这里没有血,不要害怕!”
声音带哽,她问道:“云起,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你会不会要我打掉它?”
“孩子?”梅逸怔住了,怪异的低头看她。他们的孩子?心底漾起奇怪的感觉,可他也并无觉得突兀。
“如果我们有孩子,我一定不会打掉它的!”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颤,又低低的说:“绝对不会。”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冲口问道,仿佛这个问题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一般。
“没什么!”她慌乱摇头,闪躲到一边:“云起,什么都不要问,求你,别问!”
愤怒在心底蔓延,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告诉我,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他咬牙低吼,声音委屈受伤:“苏丝晴!”
话音方落他已变色,自己为何愤怒?为何感觉如此受伤?惊疑万分,低头看她,她却已沉沉睡去,只双手将紧紧抱牢,小脸埋在他怀里,熟门熟路的寻找着舒适的位置。
他心底惆怅,欲要将她到床上,她却紧紧抓住他不肯放手,无奈之下他只得抱着她躺下,闻着她的气息,身心渐渐放松,闭目假寐。
“云起,云起……”
昏沉间他仿佛听到女孩轻快的叫唤,声音娇软,落在心头,酥酥的感觉,是谁?他想要看清楚迎面而来的倩容,却突然看到她的脸充满了悲伤,站在黑暗深处,绝望的看着他,下一刻转身而去。
他觉得心像是被挖出的一般的痛,想要追寻却已经失去踪影,惊醒过来,却只见一张含怒的艳容呈现在面前。
他瞬间清醒,不动声色的将丝晴的手拿开,下了床,看向师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何师姐,你回来了?慕容木熙那边怎么样了?”
“梅师弟,你可真有福气啊,师父还困在龙华寺,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好不快活。”何芳冷冷发笑。
“她病了,将我错认而已!”梅逸语气冷淡,继续问道:“慕容木熙可同意交换人质?”
“哼!错认用得着抱在一起吗?”何芳愤愤看他,她暗恋了他三年,可他从不曾拿正眼看她,如今却对一个有夫之妇动心,让她如何不气,她话语尖锐:“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闭嘴!”梅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断喝。
“梅逸,你好,你竟然为了这个贱女人顶撞我?”何芳气急,转身向丝晴,一掌挥起便要打下去,一边说道:“我杀了她!”
梅逸眼尖,瞬间出手将她拦下,将她拉到门外,一把放开。
“怎么?这样就心疼了?舍不得了?”何芳气愤的瞪着梅逸,叫起来:“你就这样贱吗?连一双破鞋你也要吗?”
“啪!”眼睛眯起来,俊容倏冷,梅逸没有犹豫就扇了她一掌。
“梅逸,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何芳一手抚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梅逸也怔住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会动手打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骂她的一瞬间,心底竟生出一股怒气,手不受控制的就打了过去。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如何芳所言,被她迷惑了吗?
目光闪烁,看着何芳,心思急转,却并不打算道歉。只淡淡的说道:“你不能伤害她,若是慕容木熙知道你杀了她,不但师父会有事,就连你我都难逃追杀!”
“梅逸,我恨死你了!”何芳狠狠的瞪了一眼屋子里隐约的身影,跺跺脚,哭着跑开。
梅逸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实在不该节外生枝,但是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放不下。会不会,他就是她口中的云起呢?那么他和她之间,又有过什么故事呢?
梅逸蹙起眉来,想了好一会,很快又甩开一切,不管怎样,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将师父救出来,毕竟她对他既有救命之恩亦有传艺之情。至于朱云起的事,且待救出师父之后再问她好了!
这样想着他便吩咐下人守护好丝晴,走到一边召来下面的人询问事情的进展,并安排一众事情,做好交换人质的各方面准备,待他再回到房间时,却惊讶的发现丝晴已然不见踪影。
望着空空的房间,他的心突然激跳起来。
是谁带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