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自上次水溶登门贾府,便至今日也没有再来,更没有再邀请宝玉过王府研读学习之类,贾政见此便把宝玉叫到了跟前,胡言呵斥了一番,也就是责怪他上次定是在某些地方怠慢了王爷。
“偏偏你是这般的不争气,真该一棍子打死,我便是省了心。”贾政气呼呼的吼着,宝玉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那里知道水溶是因为什么缘由不再来了,不过,不来更好,他也省的再读那些混长的书本了。
“跪下!”贾政忽的一声断喝,宝玉连忙听命的跪伏在地上。
“你这逆子好好地在这边反省,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午后我便与你一起去王府请罪!”说着,他一甩袖子出了房门,宝玉顿时小脸儿垮了下来,这冰凉的地面,刚跪下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一盏茶的功夫,冰寒刺骨的已经跪不稳了。他咬着牙,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双手拄在地上,身体打着寒战。
“怕是二爷已经受不了了,去请老太太吧?”趴在门口的焙茗小丫鬟轻声的说道,小丫鬟闻言一溜烟儿跑了去,到了老太太那里的时候,却见到林黛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怎么了?”看过一眼就知道是谁身边的丫鬟,林黛随口问了一句。
“林姑娘,宝二爷让老爷罚跪呢。”她说着推门进去了,林黛听了唇一翘,那个一心求清闲,不求上进的家伙,早晚不等,不是他把那贾政老爷子气死,就是贾政把他这个混账给处理掉,反正他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折腾去吧。
林黛耸了耸肩头,刚迈出一步,身后的屋子里一番凌乱的脚步之后,鸳鸯扶着贾母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这些混账,早晚非得把我这老婆子气死!”她颤抖的说着,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林黛。
“玉儿,你先过去,让宝玉先起来,这么冷的天,他如何受得了啊!”说着,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林黛看在眼里心中自是一番酸涩,你们这就受不了了,可是她失去母亲之后,又失去父亲,他们考虑过她能不能受得了呢?心中如是想着,可是行动上她却关切的说道。
“外祖母,玉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您也不太心急,我这就过去。”她说着拉着身边的紫鹃,匆匆的朝着书房那边走过去,可是等到他们拐了一个弯儿,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的时候,林黛慢慢的放缓了脚步。
“咳咳……”
“姑娘,你怎么了?”紫鹃紧张起来。
“没什么,可能刚才走得太急,胸口有些不舒服。”她说着收住了脚步,依靠在了廊柱下面。
“既然这样,姑娘你且在这里歇歇,我先过去传话便是。”紫鹃说着抬步就要走。
“我现在有些头晕。”林黛说着单手揉着太阳穴,眯着眼睛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这……”紫鹃转回了身,两难的看着林黛。
“呵呵……”林黛见她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伸出手将她拉住,听着后面脚步有些近了,便拉着她走了。
“姑娘,你现在没事了吗?若不然还是我先送你回去躺下吧。”紫鹃担心的说道,她一直都搞不清楚这林姑娘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有时候健康的跟其他人无异,可是莫名的时候却柔弱的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吃着上好的补品,也不见彻底的去根儿,真真让人担心。
“还好……紫鹃,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讨厌呢?”林黛脚下不疾不徐的走着,声音平静的问道。
“姑娘为何要这样问?”紫鹃不解的看着她,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林黛看着眼前的萧瑟,淡淡的一笑。
“不要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宝玉。”她说完转身看着她。
“嗯,姑娘你——”
“而且,我现在很明显就是让他多吃些苦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这,姑娘自有姑娘的计较,而且姑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是宝二爷他并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相反处处维护姑娘,姑娘您——”
“呵呵……是啊,他对我还真下心思呢?可是他是谁?他是众人捧的千金大少爷,你看这府里上下有多少丫头心向着他,我可不想凑这份热闹。”
“姑娘,话是这么说,可是二爷对您的心思却是与他们都不同的,紫鹃看得出来。”她瞪大了眼睛认真的说道。
“那又怎样?难道他付出了,我就必须给他回报吗?”林黛笑着扯了一下她的手。
“我们先走吧,后面的人快上来了。”
“姑娘?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可是,可是毕竟二爷心中是向着你的,况且老太太应该也有那个意思,如果姑娘你——那日后?”她真的很担心。
“谢谢,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我记下了,可是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些事情往往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你明白吗?”
“我——明白!”虽然仍是不明白,但是她还是尊重黛玉的抉择,因为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光彩,他是那么的夺目,令人不容置疑,所以,她相信!可是说了这么半天这林姑娘也没告诉她为什么讨厌宝二爷呀?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林黛回头朝她一笑,她才连忙又跟上了。
穿过一个院子,前面就是书房了。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焙茗朝她的后面看了看并没有老太太的身影。
“宝二哥呢?是不是还在里面跪着呢?”林黛并没有解释什么,直接问道。
“嗯,是,可是……”
“我进去看看。”林黛说着抬步就往里走。
“哎!林姑娘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老爷——”焙茗说道一半的时候,林黛已经迈步进去了,她才不管什么老爷不老爷的,进了书房,却见宝玉整个人匍匐在地,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大滴的冷汗,而且身上穿的并不是很厚,几层单衣隔不了这地上的冷气。
“这不是他自己的儿子吗?哼!自己的儿子都能这么狠心,那么——”林黛咬了一下嘴唇。
“紫鹃,扶他起来吧。”她说着退后了一步,开始打量这古香古色的书房,确实是书房,除了门那边,靠着墙都摆着书架,前面的桌子上也摆了一摞子书,真不知道这书到底能看多少,还是就是个摆设。
“老爷,老爷,您……”焙茗的额上开始冒冷汗,真是糟糕了,这个时候屋子里面明明应该站的是老祖宗才对,如果老爷进去之后发现林姑娘在哪里,到时候会怎么样?诶!真是头疼。
“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管住自己的嘴,如果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我扒了你的皮!”贾政冷声的说着,推门就往里进,刚才只顾着跟那孽障生气了,要拿的东西却落在了书房里面。可是当他迈步进来的时候,却发现书房里面多了两个人。
“二舅舅。”林黛不慌不忙的施礼道。
“你——你怎么在这里、”贾政的脸有些阴沉,却也不好发火,可是见紫鹃将宝玉扶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的时候,顿时怒喝道。
“放开那个畜生!”紫鹃闻言吓了一哆嗦,目光却看向林黛。
“二舅舅,宝二哥是您的亲生儿子。”林黛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宝玉的后面,拿出手帕为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他似乎病了?”
“放开他!”这贾政最是最不得这宝玉跟那个女孩子勾勾搭搭,拉拉扯扯,走的近乎,如今林黛这一举动深深地刺激了他。
“哦。”林黛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非常听话的将身前椅子上的宝玉伸手一推,宝玉整个人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啊!”脸部的疼痛,使得昏昏沉沉的宝玉惨叫了一声。
“宝二爷!”紫鹃紧张的连忙俯下身子去瞧。
“你们快给我离开这里!”贾政气得浑身发抖,这黛玉怎么这个样,说让她松开,她怎么就这么松开了。
“宝二哥!”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林黛半跪在地上,将宝玉翻了一个身,瞧见了摔破的脸,全是血。
“宝玉!我的宝玉!宝玉——”贾母迈步进屋却见宝玉脸上全是血,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顿时惊得手脚发软。
“外祖母~!”林黛抱着宝玉瞬间泪流满面,低声的哭泣着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你——你——”贾母伸手指着站在一旁傻了的贾政,他万万没想到宝玉会摔到脸,可是他又能说什么?难道让他说是黛玉所做的吗?那样推卸责任,将一切都怪在小辈的身上确实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况且他这样说老太太也不能会信,那么他也只有打落牙齿咽到肚子里了。
“宝玉!宝玉!”贾母颤巍巍的俯身过去,手刚刚触到宝玉的脸上,顿时一颤。
“怎么这么热?快点儿!快点儿请御医,快点儿把我的宝玉抬走!”她的话音一落,下面的丫鬟,婆子纷乱的走进来,忙着将宝玉抬着回到了贾母的住处,那边的王夫人也得了讯息,急忙赶来的时候,宝玉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了干净,只是鼻子被撞出了血,脸上有两三处淤青,身上也仍在发着热,整个人所在被子里不住的喊冷。
王夫人见了自然是心肝、肉的喊着疼,贾政在一边闷闷地不出声,罚了自是罚了,即便是因为林黛那一手把脸摔青了,不过幸好没有毁了容貌,所以他也没有多少愧疚的,只是看着他的母亲那样难过,他的心有些不好受了,如果这宝玉再长进一些,他也不必这样对他,那么老太太又何必来的心伤。
“你走!你走,这宝玉若少了你的管教,也未必不会成人!”贾母顿足道。
“唉!”贾政见母亲在气头上,自己也不好在说些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不过在门口却看到了林黛倚在窗前,一只手指不停地在窗棂处画着圆圈,歪头看着她,还一会儿,林黛似有所觉的没有动,他爱怎么招就怎么招,反正事情已经做了,她从不后悔,可是表面却是伤心、后悔的样子。
“老爷。”站在林黛身旁的紫鹃小心的说道。
“嗯,尽心的服侍林姑娘。”他甩下这句话便走了出去,紫鹃抬着头,不明白。
“走了。”林黛伸手拉着她也走了出去。
“姑娘,宝二爷现在——”
“你没看这么多人都来看他来了吗?又不独缺我们,何必凑着热闹,我现在有些乏了。”
“是啊,姑娘。”紫鹃看着林黛真的有些苍白的脸颊,或许刚才姑娘那一手不是有意的吧?姑娘身体一直不好,来的路上不就说不舒服,头晕吗?再加上那时老爷那么吓人的吼叫,姑娘一定是吓坏了,才会失手将宝二爷推倒在地上,一定是这样的,她为这样的答案甚为满意,不再多想其他。
“我是故意的。”可是没等走几步,林黛却说了这么一句,唬得紫鹃吖的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姑娘,怎么会?”
“呵呵……瞧你,我说着玩儿呢?刚才有些不舒服,老爷又那么一喊,我的手抖了抖,那宝二哥就倒在了地上,紫鹃你说宝二哥会不会因此摔坏了头?”林黛一副极其关切的问道。
“不会的,姑娘,宝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我刚才偷偷问了为宝二爷诊治的御医,二爷没事的,就是受了凉,出出汗就好了,至于脸上的伤,过两天淤青就会退下去,无碍的。”她柔声的宽慰道,姑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坚信!
林黛闻言柔弱的点了点头,眼中的泪花闪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若是宝二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真是罪人了?”她拿着手中的帕子掩住了眼睛,唇角弯弯,好有意思!
转了院子,未到碧纱橱,却听到了幽幽私语声。
“我的好杰儿,几日不见,你可是越发的迷人了?”贾琏甜的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姑娘?”紫鹃低呼了一声,被林黛快速的掩住了嘴,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这个色胚这是胆大包天,竟然趁着这边为宝玉的事慌乱的空挡,到她这里做这个勾当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袁成杰媚笑倾城,身子一闪躲开了他的第三番狼扑,扑了个空的贾琏见着他的笑,连气都生不起来,恶心的舔了一下嘴唇。
“你可真真的想死我了,只是看着,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却不能与你覆雨翻云,那叫我如何受得了?”他暧昧的说着,人又凑到了小杰的身侧,这一次小杰没有躲开,贾琏嬉笑着在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小杰呵呵的笑着这才推开了他。
“瞧你,就这点儿出息,现在青天白日的也不怕被人瞧见了,一会儿林妹妹回来,若是撞见了你我两人独自在这里,说不上会怎么想呢?”他一脸嗔怪的说道。
“呵呵……雪雁让你给支走了,林妹妹在宝玉那边,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因为那个宝贝疙瘩受伤了,这会儿哪有人注意到我们。”他说着恬着脸又往前凑。
“宝兄弟受伤了?怎么会呢?都说他是宝贝疙瘩了,还有你怎么闲了,不是命你修园子吗?”袁成杰身子一转懒散的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呵呵……”贾琏笑了笑,林黛伸手推了一下紫鹃,伏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紫鹃皱了眉直摇头,林黛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紫鹃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转身轻轻地走了。
这边的贾琏已经跪在了小杰的脚前,双手放在他的腿上,紧紧地抓着他纤细如女子的手掌道。
“这些日子我会趁着修整园子,在外面寻一个好宅子与你,等一有机会就将你接出去,我们便可以双宿双飞了。”他说着一脸讨好的样子,小杰耸了一下眉头,未知可否。
“若是凤姐知道了怎么办?你不怕她?”
“怕她做什么?像我这样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既然不怕她,现在就直接与她挑明了说,我可不想与你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他说着狠狠地推开了他的手。
“诶!别呀!别生气,我们好好商量,我只是说姑且先出去住着,等一有时机我就把你名正言顺的接回来还不成?”
“啐!你这是骗三岁小孩呢?时机,什么时候是时机,难道……”
“二奶奶——”紫鹃的这一声二奶奶顿时惊得贾琏面目苍白如纸,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怎么来了?这可怎么办?”
“哼!”袁成杰冷哼了一声。
“二爷刚才不是说不怕她吗?”
“呵呵……”贾琏干笑了两声,双手握成了拳头,几步走到了门前,却听到紫鹃接下来说道。
“二奶奶,林姑娘刚回来,您到里边坐。”话落,就听到了有人哼了一声,脚步朝着里面的屋子走过去,贾琏立时喜形于色,他回头冲着小杰歉意的笑了笑。
“我先走了,现在让她撞见终究不好,不过,过不了几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他急急的说着,门推开了一个缝子,瞧着那边的门关着,没有动静,他快速的闪出身,然后走到正门处,拿出门半敞着,贾琏一推门,‘哗啦’一声,一盆冰凉的冷水全都浇在了他的身上,一阵冷风吹过,他禁不住寒战连连。
“这是谁!”他刚喊完,就后悔了,刚想抬步就走,身后的门吱呀推开了。
“呀!琏二爷你怎么?”紫鹃假装讶异的看着他。
“我……”贾琏无语了,林黛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