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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魏晋南北朝文论(2)

文章体式千差万别,客观事物多种多样,事物繁多变化无穷,很难圆满描摹形象。辞采如同争献技艺的能人,文意好比掌握蓝图的巧匠,文辞当不当他要仔细斟酌,文章或深或浅他都分毫不让。即或违反写作常规,也要极力描绘形象。因此,喜欢丽辞夸张的人就崇尚浮艳,喜欢说理明快的人就主张贴切恰当,喜欢尽情描绘的人就不受形式局限,喜欢论理畅达的人文章狂放。诗歌抒发感情而绚丽细腻,赋体察事物而明快清晰,碑语辞要质文相符,诔哀悼死者要缠绵悲伤,铭深刻简练而语言温雅,箴讽刺得失要顿挫利落,颂文气舒畅要辞藻丰茂,论讲究说理要精密畅达,奏陈述事理要平整得体,说论述事理要鲜明锋利。说明以论辩说理,奇诡诱人,辞彩有光,文体区分大致如此,共同要求禁止邪放。辞义畅达说理全面,但要切记不能冗长。

客观事物千姿百态,文章体式也常变迁。为文立意崇尚技巧,运用文辞贵在华妍、音调高低错落有致,好像五色配合鲜艳。处理时就思想不定,而难于变化用词,认识到什么文辞用在什么位置。如果掌握变化规律,那就如同疏河引水,通畅贴切。如果失去机遇,就会本末倒置。像弄错了黑色和黄色的秩序,文章就浑浊不清,不能光鲜动人。

有时下文对上文有损害,有时上文对下文有影响。有时语言不顺而事理连贯,有时语言连贯而事有妨。分开就会文辞内容完美,凑合就会文辞和内容俱伤。从细微处考究词义,严格分辨分量的轻重。如果衡量文章有何不适,就应该纠正,务必使内容文辞妥帖。

有时辞藻繁多义理丰富,欲达之意却不清楚。文章主题只有一个,意思说尽不再赘述。关键地方简要几句,突出中心这是警语。尽管讲得条条有理,借助警句才更有力。文章果能利多弊少,就该满足不再改易。

有时文情并茂,鲜明夺目,如锦绣彩色缤纷,如琴弦凄切动人。如所写特色平淡,就会和前人之作暗合。虽然文章由自己推敲琢磨,也恐怕别人早已用过。如果对自己廉洁有伤、道义有损,即使喜欢,也要割爱舍弃。

有时个别句子出类拔萃,像芦苇开花禾苗秀稳。如声不可拴,影不可追,佳句孤零零超然独立,绝非庸言能够相配。心茫然很难再寻佳句,犹豫徘徊又不忍将它舍弃。文有奇就像石中藏玉使山岭生辉,又像水中含珠令河川秀媚。留住榛树楛树的枝叶不剪,也能为森林的茂盛汇集苍翠。把《下里》(俗曲)和《白雪》(雅乐)连在一起,是因为《下里》通俗能和唱的人多,《白雪》因之也有了更多的传播。

有的文章篇幅短小,内容贫乏而缺乏趣味。下文孤零零无词句相应,上文空荡荡无语承接。就像独弦单奏,没有回应。

有时佳句杂入庸音,词虽美而乏光彩。美丑相混,美亦沾上瑕疵。就像堂下乐曲与堂上舞蹈,虽然相应,因曲调急促而不和谐。

有时理缺而辞怪,徒然寻求虚浮细微。语无情而乏爱憎,辞轻浮而不逼真。就像琴弦小而弹急,即便和谐也不动听。

有时文辞奔放和谐,声韵杂辞而浮词妖艳。虽应俗而赢得喝彩,声调虽高而曲调低俗。就像民间小调,虽然动人却不雅观。

有时文章清淡柔美,虽除掉多余修饰,但像白水煮肉寡味,像琴弦弹奏单调。虽然一人唱三人和,典雅却不艳美动听。

至于繁简的剪裁,上下文的布局,应随机应变,其中也有微妙差异。有时语言粗糙而比喻精巧,有时思想质朴而语辞轻佻,有时因袭旧辞而出新意,有时依循浊清而出清声,有时略观而能明察,有时深研方可精萃。就像舞者随节拍摆动衣袖,歌者和弦而放开歌喉。奥妙轮扁也不能说出,华美言辞更不能说透。

所有文章作法,我确实铭记在心。熟悉凡人写作缺陷,就知前人的长处。文章虽然发自内心,精巧安排,也不免为平庸者耻笑。那些像琼花玉藻的美文,像地上的大豆,不难采集。丰富的文辞如风箱鼓风无穷尽,和天地同在。世上好文辞虽多,可惜我难得一捧。我发愁文思贫乏,像汲水的小瓶常空,恨美言难于组成文章。艰难地作成短文,像平庸的音调凑成曲调。写完后总觉遗憾,岂能骄傲自足。怕自己的文章像蒙尘的瓦盆,被悦耳的鸣玉所笑。

至于灵感到来时,文思畅达或阻塞,无法阻止,也无法挽留。藏如影子消失,来像声音响起。一旦文思开窍,纷繁而不能整理。思绪就像风从胸向外吹,言辞就像泉从唇齿涌出。思绪纷繁而沓来,任凭纸笔挥洒。文采溢于眼前,声音盈于耳际。等到情思凝滞,神志木呆,像枯树伫立,像河床干枯。振作精神到幽深处探索,整顿心神再去寻求。文理愈加模糊不清,文思阻塞就像抽丝时断时续。所以,写文章有时精心构思反而多误,有时随意却少错谬。虽然文由我生,却非我能强求。所以我常常扪心而叹息,因为无从认识文思的畅达与阻塞之因。

文章功用巨大,万物之理都依它发挥。文章能通行万里不受阻碍,能通亿万年而作为文化传承桥梁。往下可垂范后世,往上可取法古人。文章能把周文王、周武王的道统传承而不至于堕落,能宣传风化使圣贤遗教不会毁灭。人生道路多么广远它都能指明,世间哲理多么精微客观存在都能囊括。它的作用同雨露滋润万物本比,它的手法幽微简直与鬼神相似。文章刻于金石美德传遍天下,文章播于管弦更能日新月异。

【赏析】

《文赋》是我国最早地系统探讨文学创作问题的论著,在美学史上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作者在文章中用他的文学实践的亲身体会,生动地描述和分析了创作的心理特征和过程。

文章提到“情因物感,文以情生”。作者认为,情感是文学创作冲动的来由和起点。在艺术想象过程中,许多心理活动交织在一起,情、理、物象、文辞纷至沓来,所要创造的艺术形象也愈加清晰鲜明。此外,作者还强调灵感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指出艺术创作成就的取得同“应感之会,通塞之纪”即灵感问题有密切关系。认为灵感具有“来不可遏,去不可止”,“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的特征。在艺术风格上,作者则崇尚华丽之美,强调“丽辞”。这事实上反映出六朝时期讲求的是形式美。

萧统

萧统(501—531),字德施,小字维摩,南兰陵(今江苏常州)人,梁武帝萧衍的长子,同时也是太子,谥号“昭明”,故后世又称“昭明太子”。南朝梁代著名的文学家。

文选·序

【原文】

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时义远矣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

尝试论之曰:《诗序》云:“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日颂。”至于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荀宋表之于前,贾马继之于末。自兹以降,源流实繁。述邑居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纪一事,咏一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洁,君匪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文,自兹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