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荣回到埔里乡下,一踏进家门就直接往妈妈房间走去,见到弟弟鹰农坐在妈妈床边,手中拿着一本圣经。
「妈,阿荣回来了。」鹰农面带微笑,扶着妈妈的背从床上坐起。
「妈,妳好一些了吗?」瑞荣拉着妈妈的手,坐在妈妈旁边。
「唉!从你哥哥出生到现在,三十年了,胃痛就是好不了。」秋芳说话有气无力。
「妈,我安排你到台中给医生看。」瑞荣说。
「阿荣,不用啦!三十年的老毛病了,会死早就死了。」
「妈,妳ㄧ定会好的,放心。好吧!妈妈妳躺着休息一下。阿农,我们出去,让妈妈休息。」
两兄弟从母亲房间走出来,瑞荣问:
「爸爸呢?」
「抱着大姊的儿子昭林出去散步了。」
「那大姊呢?」瑞荣又问。
「大姊去买菜,妈妈生病,三餐都是大姊在打点。」
「她到底怎么啦!」
「姊夫跟朋友合伙投资盖房子不顺利,资金周转不顺,亏了好几百万,心情不好就会打大姊出气。还常常言语侮辱大姊,说娘家穷,什么忙都帮不上。上星期回来的时候,手、脚还有伤。妈妈看了真心疼,哭了好几次。」鹰农言语中略带不平。
瑞荣若有所思,眼睛急速打转,
「这其中必有问题。姊夫平时在农田水利会上班,他只是出钱投资,其余的事都未介入,姊夫一定是被坑。」
「是这样吗?」
第二天一早,瑞荣跟秀红说:
「大姊,我载妳们回南投。」
秀红满脸犹豫,文庆、秋芳则催促秀红,回娘家已将近十天,该回去了。
「大姊,妳放心,姊夫绝对不敢再欺负妳,我保证。」瑞荣信誓旦旦地说。
秀红拗不过家人的苦劝,只好带儿子让瑞荣载回南投。
回到南投,瑞荣先把秀红跟儿子送回家,然后直接驱车前往农田水利会找姊夫。瑞荣很有礼貌地说:
「姊夫,我把大姊跟小孩送回家了。姊夫,我猜你可能被骗,合伙生意常暗藏玄机,我猜你的合伙人一定是你的好朋友。」
「阿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好朋友?」
「姊夫,你有固定的班在上,你只是出钱的股东,从来没有参与生意场上的运作,公司亏钱,私人口袋却很饱满,这种事我看多了。」
瑞荣的姊夫乍听之下,觉得很有道理,思索一下,说:
「他从小学就是我同班同学,是我三十年的好朋友,会骗我吗?」
「愈熟的人才愈好骗。姊夫,这件事我会帮你了解,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你的投资在这几天之内就可连本带利要回来。」
「可能吗?」
「绝对可能,你合伙人叫什么名字,住哪里,跟我说。」
「来,我写名字跟地址给你。」
瑞荣接过姊夫给的纸条,随即开车离去。在南投农田水利会视线外的地方,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台中管理中心,
「阿财,你那边现在有几个人?」
「阿荣大仔,全部都在,五个男的,两个助理小姐,跟平常一样。」
「阿财,我不是在查勤,小姐留着,其他五个马上赶到南投,在南投县议会大门口碰面。马上出发。」
四十分钟后,阿财、木松、山本、阿田、阿茂五个人出现在南投县议会门口,瑞荣说:
「阿财、山本你们两个过来坐我的车,木松,你的车跟着我后面。」
阿财坐在瑞荣旁边,
「阿荣大仔,是什么事这么紧张?我准备好多家伙放在车上。」
「哈!哈!我相信今天的事还用不到家伙。」
十分钟后,找到了纸条上的住址,一栋透天式房子,一楼是办公室,门口挂着招牌―金城建设公司。
六个男人走进这家建设公司的办公室,里面有两位售屋小姐很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倒茶,
「大家好,请坐,你们是不是对我们盖的房子有兴趣?」
「是啊!你们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瑞荣说。
售屋小姐很客气地指着墙壁上的挂图,说得口沫横飞,瑞荣则趁隙叫阿财打电话回台中找何议长,利用他的人脉帮忙了解金城建设公司的资金出入情形。为了让阿财有足够时间去处理事情,瑞荣故意询问很多与房子相关的问题。售屋小姐认定好顾客才会询问这么详细,愈解说愈高兴。
约半个小时之后,阿财回来了,拿着一叠资料交给瑞荣,瑞荣走到墙角仔细看资料上的内容,金城建设公司在两个银行开户,财务由八个月以前开始到现在,银行存款都持续增加,由最初的两千四百万已经累积至五千六百多万。
「你们老板温先生在吗?」瑞荣问。
「你们跟他熟吗?」
「很熟,很熟。」
「我们老板等一下会回来,先坐一下好了。」
售屋小姐煮茶、倒茶,忙得不亦乐乎。
约十五分钟过后,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进来,售屋小姐立刻介绍说:
「温董,这几位朋友对我们的房子有兴趣,他们说跟你很熟。」
温老板看着瑞荣一群人,很客气地招呼着,
「来,坐,大家坐。请问,诸位是南投人?」
「温董,张联雄是我姊夫,我叫阿荣。我们都是从台中来的。」
「喔!张联雄,他是我的好朋友,从小就在一起的朋友。」
瑞荣目不转睛正视着温董,语调低沉,一字一字慢慢地说:
「温董,你的好朋友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他把大笔积蓄投资在他的好朋友身上,结果血本无归。温董,能不能麻烦你说明当初是怎么筹资的,金城建设公司是怎么运作的。」
温董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显得不知所措,隔了约五秒钟才说:
「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我想我不方便说。」
「我们不是来恐吓取财,我姊夫投资你的公司好几百万,我们连了解你怎么运作都不可以吗?公道何在。」瑞荣的语调明显拉高。
温董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眼睛看着窗外,背对瑞荣,
「我想我没必要跟你们说明什么,因为我跟你们没有业务上之关系,请你们回去吧!」
「哈!哈!温董,你今天没有给我交代清楚,我们是不可能走的。」
温董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请你们回去吧!我不会跟你们讲任何细节。你们如果不走,我要打电话叫警察来。」温董也拉高了声调。
「很好,我等你打电话,叫警察或任何人来都可以,快打啊!我等你。」瑞荣语气火大。
温董转过身来,看着瑞荣,脸孔表情严肃,大声说:
「我跟你们说真的,我会打电话叫警察来。这里是南投,不是台中。」
瑞荣双手拳头紧握,眼睛盯着温董,一句话也不说,隔了约十五秒钟,突然站起来,右手指着温董,语调比温董还大声说:
「我也跟你说真的,给你五分钟,赶快打电话,什么人都可以找来,你的朋友、兄弟尽量找来,警察也可以。你不打,叫你们小姐报警也可以,你自己决定。哼!比狠,千万不要跟我比。木松,开始计时五分钟,时间到跟我说。​​」瑞荣说完又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气氛僵硬,瑞荣的眼睛直盯着温董,温董的眼睛却不敢正视瑞荣。
「五分钟到了。」木松说。
「温董,我给你的五分钟到了,你可以说了吗?」瑞荣心平气和地说。
温董观察整个场景,气氛虽然不对,然此时瑞荣却又客气许多,于是说:
「好啦!我说给你们听。当初成立金城建设公司,资本额五千万,分十股,你姊夫出资ㄧ股五百万元。我们刚开始推出案子盖房子之后,事情并不顺利,亏了不少钱。后来又增资五千万,你姊夫因为筹不出钱,所以,股东名份就被除掉了。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在亏钱,银行里的存款只能付房租跟小姐的薪水,公司还没开始赚钱。」温董的语气略显哀凄。
瑞荣听完后,轻轻摇着头,眼神带有杀气,
「温董,你们这种募股的作法我看太多了,初期投资的股东事实上都是你们预谋设计的对象。我猜除了我姊夫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你说你们公司ㄧ直还在亏钱,那你说说看,为什么金城建设公司在刚刚半小时以前还有存款五千六百多万?」
由眼神可清楚看出,温董心中非常震惊,但仍强装镇静,
「那些钱是我爸爸给我创业用的。」
「温董,大家都心里有数。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你心里有鬼,要不然你不用借故推托。我不跟你啰唆,我姊夫当初出五百万,利息以五%计算,给你优待,利息不用算足八个月,就算六个月就可以,你应该会计算。我今天全部要拿回来。」
温董面色铁青,隔了许久才说:
「你在开玩笑吧!」
「哈!哈!我不怪你,因为你不了解我。我跟你说,我很不会跟人开玩笑。」瑞荣喝了一口茶,点根香烟,站起来对阿财他们说:
「你们五个人先出去外面等我,不要让温董觉得我们仗着人多就欺负人。还有,阿财,开车去农田水利会载我姊夫过来。」
「好,我马上去。」
阿财离开之后,瑞荣抽着烟踱来踱去,眼神突然盯向温董,
「温董,你现在如果打电话还来得及,我绝对不会为难你。再提醒你,尽量动用你的关系与人脉,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叫过来。」
建设公司里面的空气似乎完全不流动,温董汗流浃背,心脏砰砰跳动,
「我最多只能算五百万的一半还你姊夫。」
「哼!不可能,连本带利,一毛钱都不能少。」瑞荣怒吼,让温董下了一跳。
「那退三百万如何?」
「温董,我已经说过,连本带利。今天我只是要把我姊夫的份拿回来,你要相信吗?我也可以找其他股东把他们的份也一起要回去,你不要怀疑。」
十五分钟过后,阿财带着瑞荣的姊夫进来,
「姊夫,你请坐。」瑞荣客气地招呼。
阿财见现场气氛,有些按奈不住,
「阿荣大仔,是不是要逼我们动粗,这个温董才会处理?」
瑞荣没有理会阿财的话,眼睛盯着温董说:
「温董,我给你十分钟,我没有时间跟你耗。连本带利,现金或即期支票都可以。十分钟一到,你如果还不处理,很简单,钱就不要了,不过,我绝对陪你们金城建设公司玩到底,我会安排我上百个兄弟天天到你们工地郊游烤肉唱歌。你自己决定,千万别以为我在开玩笑。阿财,计时十分钟,时间到跟我说。」
温董心境陷入两难,来回走了两步,随即说:
「算了,算了,我开票给你。」
建设公司办公室内安静了五、六分钟,温董有气无力地说:
「五百一十五万的即期支票在这,张联雄你拿去吧!你们也都请回。」
一群人离开建设公司之后,瑞荣的姊夫提议大家留在南投吃中饭,
「为了答谢大家,你们就留在南投吃午饭,好不好?」
「好啊!姊夫,叫我姊姊一起过来,可以吗?」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去打电话叫她过来。」
一顿快乐的午饭,瑞荣看着姊夫对大姐似乎还不错,心里想着,
「钱追回来,心情当然好多了。如果不是为了我姊姊,我理都不理你。下次再打我姊姊,哼,看我怎么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