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唐朝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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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奇闻(5)

他不能明白,自己是在现实的世界里,还是在幻境之中。“长安”的字样在黄昏中隐现。从成都到长安有多远?在此处他并无亲朋。最后,一路乞讨,这才回到成都。虽然自家宅子还在,但家人都已经老去,并告诉他:“你,已失踪多年。”

从佛像的胸乳中进入一个幻异世界,这本身就令人称奇。那佛像所在寺院在成都郊野,但当公子出来时却已置身长安。两地相隔千山万水。这一切如何解释?从这个角度说,那佛像的肚子更像天文学上的“虫洞”。“虫洞”类似于时空隧道,比如从地球到一颗星星,如有若干光年的遥远距离,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要花费上百年时间,而从“虫洞”中穿行的话,没几天就可以到达了。

如果把佛像的肚子理解为“虫洞”,那么这又是一尊什么佛?

故事中的张和有什么来头?佛肚中的幻异世界又是个什么所在?里面紫衣主人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称少妇歌妓“坏其事”?又为什么怕白绫蒙头?这些谜团永远地被尘封在《酉阳杂俎》中:“成都有坊正张和。时蜀郡有豪家子,富拟卓、郑,蜀之名姝,无不毕致,每按图求丽,媒盈其门,常恨无可意者。或言:‘坊正张和,大侠也。幽房闺稚,无不知之,盍以诚投乎?’豪家子乃具金帛,夜诣其居,具告所欲,张欣然许之。异日,谒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废兰若,有大像岿然,与豪家子升像之座。坊正引手扪拂乳,揭之,乳坏成穴如碗,即挺身入穴,因拽豪家子臂,不觉同在穴中。道行十数步,忽睹高门崇墉,状如州县……”

按少妇所言,被拐到紫衣人那里的,都是中了张和的幻术。由此可见,张和极有可能是一个披着小公务员外衣的从事灵异犯罪的幻术师。像公子那样的人,张和拐卖了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发现目标后,张和用幻术将其诱至紫衣人所在的佛肚,在那个幻异之境,人们的阳气会迅速被摄去,再想逃出已不可能。此外,从见到张和后紫衣人的表现可以断定,其身份低于张和。

幻的本义是虚幻、不真实,正因为如此,才诡谲莫测。

但在唐人看来,幻术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幻术不同于魔术。魔术在本质上是视觉上的一种“不可思议”。幻术虽然也有此特性,但更为深入、诡异和复杂。

在这里做一下区分:

关于魔术,可以看看荆州陟屺寺寺僧人惟肃讲给段成式的一个故事:

唐代宗大历年间,有术士从南方来,闲居该寺,说:“我有一技,可为君助兴。”遂将各种颜色搅拌在一起,对上水后,含在嘴里,喷于墙上,立成《维摩问疾变相图》,五色皆宜,一如新绘。

乍看上去,这是一种幻术,但实际上是魔术而已。因为只要找到五倍子这种东西就行。

什么是五倍子呢?五倍子又叫百虫仓,是角倍蚜(一种虫子)在盐肤木(一种树)上寄生后形成的一种瘤状物。把五倍子泡到水里,可以得到一种神奇的药水,用这种药水在墙壁上作画,能隐藏图像,但如果再用皂荚水喷之,图像又可以在瞬间显现出来。

上面故事中的南方术士,极有可能采用了这种技巧。

不过,并非所有类似的场面都是魔术。比如,当时有叫李叔詹的,其友范阳山人,客居李宅,山人善于占卜之法,又精通画技,临别前赠与李叔詹一幅“水画”。作画过程如下:

掘地为池,在池中抹上麻灰,然后开始注水,等其不下渗后,取来丹青墨砚,用嘴含咬毛笔头良久,便开始在水面上挥毫。两日后,以四匹绢布覆在水上,一顿饭的工夫,取绢布观看,上面有古松、怪石、人物、屋宇。李叔詹自然惊奇,问其原委,范阳山人说:“心中有道,方能将水中色彩聚于水面,不令其沉散,以待绢布拓下。

乍一看,很多人都会认为范阳山人施展的不是魔术就是幻术,实际上是中国古典水墨画技法中的“水拓法”而已。

还有一种奇技,介于幻术与魔术之间。

唐宪宗元和年间,江淮术士王琼曾在一个叫段君秀的人的家中做了这样的表演:

他叫坐上客取一瓦片,画成龟甲样,揣到了怀中。一顿饭的功夫后,再取出来,“乃一龟,放于庭中,循垣而行。”又,“取花含默,封于密器中,一夕开花。”

说到这儿,就不能不提中唐奇人费鸡师。

费鸡师是蜀人,相貌奇特,眼是红的,没黑瞳仁,段成式在唐穆宗长庆初年见到该人时,他已七十多岁。每次给人治病,总在庭院里放一只鸡,又取鸡蛋般的江石,叫病人握在手里,随后踏步运气,口中念念有词,鸡便旋转而死,江石亦破碎,病人之疾遂愈。

据段成式说,他有家人叫永安,费鸡师称其有厄运,令其服下丸状的道符,随后给其发功,道符竟于永安的脚心展现。费鸡师又曾给段成式的仆人沧海治疗,令其脱光上身,背对着门。费鸡师执笔站在门的另一侧,在门上一边书写道符,一边大声喊:“过!过!”再看那墨迹,真的透过厚厚的门板而显露在沧海的背上了。

当然,幻术更不同于技巧。

段成式回忆:“予未亏齿时,尝闻亲故说,张芬中丞在韦南康皋幕中,有一客于宴席上,以筹碗中绿豆击蝇,十不失一,一坐惊笑。芬曰:‘无费吾豆。’遂指起蝇,拈其后脚,略无脱者。又能拳上倒碗,走十间地不落……”

段成式的父亲段文昌,曾跟随中唐重臣剑南节度使、南康郡王韦皋入蜀。段成式小时,曾听亲戚和父亲的故旧谈到过很多在四川时的趣闻轶事。

韦皋幕僚有叫张芬的,在一个夏天请客。西蜀之地,酷热难当,有很多苍蝇于席间飞来飞去。正在这时,有客人甲站起来,取来碗中的绿豆,弯指相弹,击杀苍蝇,百发百中,四座惊奇。张芬随后慢悠悠地,说:“老兄,别浪费绿豆好么?”说着,他自己动起手来,用手指去捕捉苍蝇,每次都能捉住后腿,没有一个可以逃脱。

这叫绝技。

张芬是韦皋的得力助手,在当时为行军司马,后为一方将军,又做了御史中丞。这哥们儿是颇有些奇怪的技艺的。能与之媲美的,大约只有唐德宗建中年间河北的夏将军了,此位也是个奇人,曾于马球场中飞驰,地上摞着十几枚铜钱,他奔马而来,用马球杆击那铜钱,每次一击,则有一枚铜钱飞起六七丈高。又曾在泥墙上插荆棘刺数十枝,取出煮熟的黄豆,相隔一丈,以豆击之,能准确地贯穿于荆棘刺上。其妙如此。

再看一例:

于頔在唐德宗贞元年间镇守襄阳。此人为北朝名门之后,又负其才,为人跋扈,风格骄纵。所以,当一位远道而来的无名小辈王山人拜访他时,轻慢是必须的。王山人于是对于頔的幕僚说:“我听说于公好奇术,故不远而来,现在特别失望。不过,我不想就这样走了,现有一小技,自古以来无人能会,今愿表演给您看。”

说着,王山人从怀中出竹筒一节、小鼓一面。去掉竹塞,折树枝敲击小鼓,只见竹筒里慢慢爬出蝇虎数十只。所谓蝇虎,是蜘蛛的一种,有一双大眼,尤爱捉苍蝇,行动敏捷,但不会结网。只见那群蝇虎分行而出,列为二队,如两军对阵。每当王山人击鼓时,蝇虎或三或五,随鼓音而易阵形,进退左右,变化无穷。在王山人的指挥下,蝇虎变阵数十种,最后才回到竹筒。

继续说幻术。唐朝崇佛信道,是幻术大盛的时代。

高宗时,赵州有书名的幻术师祖珍俭。把水瓮悬在梁上,用刀砍,绳断而瓮不落。又于空房里,把门密封,放一瓮水,横刀其上。良久后,进去观看,只见祖珍俭肢解成五段,水瓮皆是血。人去之后,又恢复如初。

幻术师们不但游走于民间,而且还出入于宫廷。唐朝很多皇帝都好幻术,经常在宫廷观看表演,甚至在长安举办幻术大会。每到这时候,各地的幻术师都云集长安。其中很多来自遥远的地方,比如西域的龟兹,中亚的撒马尔罕,西亚的波斯和大食,南亚的天竺……他们有的成了宫廷御用的幻术师,专门为皇帝表演。还有一些幻术师被朝廷加封,比如一名叫翟磐陀的法师,就因在皇帝面前表演了长剑穿腹的幻术而技惊四座,当场封为游击将军。

中外皆有幻术师,有些时候,来自域外的更邪门。

唐代宗时,有天竺僧人难陀漫游巴蜀。此人精通幻术,据说身可入水火,能穿金石。有一次,难陀跟三名尼姑同行,醉酒狂歌,一名路过的将军以为不雅,高声呵斥,欲将其与尼姑分开。

难陀说:“我自幼出家,得些道术。”随后,又指着三尼姑,告诉那将军,说她们皆善歌舞。

将军大喜,请四人同行,到一驿站,设夜宴。此前,难陀不知从哪儿取了胭粉,妆扮后的三尼姑更显动人。

席间,难陀对尼姑说:“何不为将军跳舞?”

说罢,他也起身,与三尼姑并舞,姿态酷美,让将军看得入迷。后难陀开始打坐,那三尼姑则如上满的发条,狂舞不已。

难陀说:“难道她们疯了吗?”突然起身,抽出将军的佩刀,奔向三尼姑。众人惊。难陀挥刀,三尼姑鲜血飞溅。将军瞠目结舌,呼人捉那难陀,后者笑:“莫惊慌,你们看--”说罢,将三尼姑举起来,竟是三支竹杖,其血为酒。

还有一次,难陀与人饮酒,兴趣所来,叫人砍下他的脑袋,钉耳朵于柱上,颈间无血。此时,身体仍坐于席间不倒。酒上来,灌入脖中,钉在柱子上的脑袋,竟微微泛出红晕,面赤而歌。无头的难陀,则在一旁打着拍子。吃喝完毕,无头之身走至柱前,取下脑袋安在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一点疤痕。

《西游记》中车迟国斗法,比的不正是此术么?

难陀曾在成都被一人供养,数日后欲离去,主人不想叫他走,就锁上了院门。难陀微笑,来到院墙前,走着走着,竟走进墙里,很快壁上就只有难陀袈裟的一角了。主人上前去拽,衣角顷刻间消失。转天,墙壁上出现一幅难陀的人像,后来色彩渐渐淡去,七日后空留下墨迹。第八日,痕迹也没了,而此时难陀已至远离成都的彭州地界。

以杖变人、砍头复原、隐迹穿墙,如此幻术,难陀皆精。

在唐时,跟幻术相近的,除了魔术外,还有妖术:“韩佽在桂州,有妖贼封盈,能为数里雾。先是常行野外,见黄蛱蝶数十,因逐之,至一大树下忽灭。掘之,得石函,素书大如臂,遂成左道……”

如果非要定义的话,幻术的本质是以意念为手段,使人在精神上产生迷幻,从而看到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有些幻术也并非完全没有科学依据,比如荆州有医师名张七政,善“戏术”,曾取马草一掬,再三揉之,悉成灯蛾一般飞去。在这里,用了摩擦起电的原理,令带电体互相排斥而飘飞。但是,他的另一种幻术,人们就不得其妙了:“画一妇人于壁,酌酒满杯饮之,酒无遗滴。逡巡,画妇人面赤……其术终不肯传人。”

我们以下面这个美丽的故事结束有关幻术的一切。穆宗长庆年间,有杨山人,名隐之,寓居湖南郴州。

唐时多见“山人”、“居士”、“上人”、“处士”这样的词。“上人”来自佛教,专指僧人;“居士”和“处士”,与现在所理解的多有不同,在当时专指不做官的修行之人,既包括向佛的,也包括向道的。“山人”也是如此,该词最早出现在南北朝,到唐朝时特别流行,成为一个阶层,指未入官场而隐居终身的人,比如诗人孟浩然,在当时被称为“孟山人”,如此等等。

杨隐之平素喜寻访修行之士。时有居士姓唐名道可,已上百岁。这一天,杨隐之去拜见唐道可,肯定是谈得投机,后者留杨住下。到晚上,幽室昏暗,唐道可喊来自己八十岁岁的女儿,说:“可剪月一枚。”

杨隐之大惊。

却见那老闺女取了剪刀和纸张,很快剪出一弯月亮,随后贴在墙壁上。

接下来,唐老起身对月亮道:“今晚有客,可赐光明。”

话音落,纸月亮骤然生辉,映照满屋。

唐道可并非虚妄的人物,史上有记载,其人生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一直在郴州陵谷隐居,与女儿相依为命,逝于唐僖宗乾符二年(公元875年),活了一百四十岁:“长庆初,山人杨隐之在郴州,尝寻访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谓百岁人,杨谒之,因留杨止宿,及夜,呼其女曰:‘可将一下弦月子来。’其女遂帖月于壁上,如片纸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赐光明。’言讫,一室朗若张烛。”

杨隐之告辞时,唐道可送客,顺便在庭院中施展了一下拿手的幻术:他以拐杖击地,掀起灰尘,一时天地间尽暗。慢慢地,尘埃落定,定睛再看,庭院里悬崖陡峭,山谷重叠,乱石穿空,杨隐之汗透衣裳。

唐道可笑道:“莫怕,此为娱目之术而已。”

说罢,扫其庭院,又有尘起,落定之后,庭院景象如旧。

幻术是神秘主义者的通灵术。那些诡异的幻术师,是一个又一个的梦幻制造者。但遗憾的是,在唐朝之后它们永远地失传了。

重现的古董

早在唐朝时,就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收藏古董了。

最初,收藏只限于皇家。从中唐开始,收藏之风向大臣们那里蔓延。从中唐到晚唐,着名的古董收藏家有:韩愈、张惟素、萧佑、李方古、段文昌、裴度、李德裕等。

着名宰相李德裕在当时算首屈一指的收藏家,按史上记载,他“每好搜掇殊异,朝野归附者,多求宝玩献之”。

李德裕在长安的府邸位于安邑坊东南角。宅子虽然不甚宏大,但景致极为奇巧,庭院内“怪石古松,俨若图画。”。一年盛夏,同僚在他家聚会,当时天气闷热,李德裕说不妨事,随便把大家带到一个屋子,屋中四壁上均是前人留下的名贵字画。诸位入座后,顿感清凉无比,问其故,才知屋内还有一件稀世宝物白龙皮,为新罗人所献,将其浸入水中,四周则清凉如秋。

像这样的宝物,在李德裕那里只是九牛一毛。

德裕在洛阳城外三十里建有唐朝最着名的别墅平泉庄,里面不仅有历代希贵的古董文物,更有天下奇花异草、珍松怪石。那些文物,放到现在,随便一件都会值几千万元。

跟李德裕同时的李章武(官至成都少尹),也是当时很着名的收藏家。

他的镇宅之宝,是三国时诸葛亮使用过的佩剑。这东西要传到现在估计也价值上亿了。此外,他还藏有一种东西:人腊。也就是干尸。当然不是一般人的,否则也没什么意义,而是一种小人的干尸,通长只有三寸多,但眉眼明晰。据说,是僬侥国人。僬侥国,传说中的小人国,《山海经·海外南经》中有记载。

下面要讲的故事,跟一幅稀世名画有关。

这幅画出自盛唐第一流的画家张萱之手。作为仕女画双星之一(另一位是周昉),人们谈起他,首先想起的是那幅流传后世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现在看到的,传为宋徽宗摹本)。这幅画名气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