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如果她能熬得过第三天,也许还有治愈的可能。
那日耶律休哥失手伤了她之后,耶律斜轸抱着苏莫如离开,对着因一时无法接受事实而怔在原地的耶律休哥决绝的说了一句“你我兄弟情谊到此为止。”
再后来,他就一直守在苏莫如的身边,再也没离开一步。
她缓缓醒转过来是第三日的清晨,睁着不再晶亮的眼睛,无神的望着他。
从那以后,苏莫如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像是隔绝了与任何人的牵连。不管耶律斜轸怎样努力,对她说什么,她始终面无表情,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所幸她的身体渐渐的恢复,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一周之后,她已经可以下床了。
半月之后,她身体已经几近痊愈。
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异于她恢复的程度,那个曾经给她看病的大夫被耶律斜珍奉为“神医”,一时成为大辽国最出色的大夫。
只有苏莫如自己清楚,她只能尽快恢复,才能有力气逃开,逃开又要无声袭来的爱恋,逃开因为她而造成的兄弟反目,逃开世俗流言,逃开……
其实在她醒来的那日耶律休哥便曾趁着耶律斜轸出去的时候看过她,他一直没有离去,只是躲在房门外,在寒冬中静静等着她醒来的消息,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比耶律斜轸好,甚至更糟,而他告白让苏莫如只能望着他流泪,直到他黯然离开。
“我已决定向皇上上奏驻守边疆,很快就会离开,莫如,对不起,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请你原谅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只要,只要你原谅我。你曾问我为什么救你,你还记不记得在宋国的一场灯会上和你相遇的大胡子,我就是那个人,也许你不相信,我从看见你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是我这一生会永远留在心里的姑娘,一直以为和你重逢只能是在梦里的事情。”一个向来冷静果敢的契丹北院大王在望着她的时候,眼里是那样触动人心的温情和痛苦。
“我没想到还能在遇见你,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你憔悴的模样,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让你好起来,一定不再放你走,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可是,当我知道你跟斜珍……”她看见他紧握了一下拳头,却又无力的放开。
“是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伤了你……”一道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留下,他居然哭了,这么一个男人,居然为她哭了,惊异,心痛,她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可是,这世上,除了你,我没有放不下的。但是我也知道经过这件事我也不能再守在你身边”,他无法原谅自己,而不能再见她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你和斜轸,如果,如果哪一天他负了你,我一定会替你杀了他。”苏莫如刹那间明白他和耶律斜轸的兄弟情谊也因为她走到了尽头。
“莫如,你,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动心?”这是他最想知道却又从未问出口的话,看着她,只要她点头,哪怕她对自己只有一点点的情意,他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苏莫如流着泪低下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越是深情,她越是不能欺骗,只能任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
半晌,他和她都没有说话,他高大的身躯变得不堪一击,“莫如,珍重。”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苏莫如的泪水彻底决堤,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心里一句句默念的对不起变得那么微薄,她知道他对自己的钟情,只是没想到这么深,可是她给不起他要的,爱与被爱,她都不想要了。
于是她把自己封起来,对耶律斜轸视若无物,因为她发现自己心底又一次波动的涟漪,她只能隐藏,藏的最深,她已伤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所伤,她不能再与他有太多的纠缠。
推开门扉,沾了些许雪水的丝缕轻轻跨进屋内,提着一盏明灯寻到桌案,轻燃红烛,房内依然有些幽暗,却多了几丝温情。把熬好的参汤放在桌上,坐在木椅上,苏莫如出神的望着燃泪的红烛,静静的等他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又再一次被打开,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望着红烛下苏莫如绝美的笑容,有一瞬间,耶律斜轸以为那只是甜美的幻象,可是随即她起身向他走过来,用轻柔娇甜的声音唤他:“你回来了。”
他突然觉得眼眶一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日子,不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从来都不曾理会他,甚至自她醒来,她从来都没对他说过一句话。起初他以为她是因为大哥的出走而愧疚,可是到后来他越来越害怕,他怕她是因为把自己交给了他而后悔,他怕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情谊,他怕,失去。
苏莫如轻轻走过来,牵着他的手,走到书桌前打开尚有余温的参汤,“我熬了参汤,天冷,想拿来给你暖身子,可是,有些凉了”,垂下眼眸,怎么这么不在意,都凉了。
耶律斜轸眼先是有些讶异,随后心头一阵暖意,“你为我熬了参汤?”,他还是有一丝怀疑,这是不是梦。
“嗯,我再去热一下吧。”可是她刚端起参汤,就被耶律斜轸一把夺下,“不碍事”,然后抱着水壶一仰而进,像是这是世上最好的琼浆玉露。
“你看你,喝的满嘴都是!”苏莫如轻笑,拿起帕子帮他拭去嘴边的汤汁,他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摩挲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莫如,莫如……”
靠近他怀里,心中微叹,这么,这么温暖的胸膛,如果能停在这一刻,什么都好。
“你,你……对不起”,准备了一大堆话,到了嘴边却只有这一句对不起,苏莫如鼻头一酸,不行,她不能再贪恋这种温暖了。
“叫我轸哥,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轸哥。”他把她圈进怀里,如果她也是他一个人的,多好。
“轸哥!”她轻声唤他,就连和陈尧叟也没有如此亲密的称呼,“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挣开他的怀抱,拉他在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