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叹息,极为的不舍和无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本来他还想多生几个,这么看来还得多加斟酌才是。
薄暮冥冥。
行囊马匹都已准备妥当,他们准备连夜赶往下一个城镇。
两个女人的告别。
“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她再次询问道,眸中是深挚的忧虑。
“嗯,不用担心,我们自有打算。”女人轻声承诺,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安抚她愧疚的心绪。
“对不起,连累了你们。”若不是出于纯善在他们最狼狈的时候施与援手,这对夫妇断不可能会遭受如此的劫难,可是却始终无怨无悔的帮助他们,这种从素昧平生到生死与共的情意,她深感铭记却无从报答。
女人轻轻摇头,“苏姑娘,能够结识你们,有这番相遇,便是种缘分,无所谓连不连累。”
缘分。
她因着这两个字而深深动容。
“你们的恩情,我和轸哥永远感念在心。”她笑中带泪,心中暖意萦绕。
“别说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在我心里,是把你当自家姐妹看的。”总觉得,苏姑娘和曾经的自己,好像。
她的笑意更深,亦是觉得如此,能在这个时代,这种境遇下,遇见一个懂自己的女子。
“也许前路还是会有一些困难,但是你们一定会幸福的,不用害怕,也不要再有顾念,你们只是相爱,没有罪过。”女人再次对她说起那句话。
“嗯。”她深深点头。
“他们该等急了,走吧。”
“……保重。”
马车已经走了很远。
她却始终舍不得放下帘幕,凝望着那两个越来越模糊的人影。
“你们说了什么?”耶律斜轸一边轻哄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一边抬首问她。
轻脸眼睑,终于轻轻的放下帘幕,转身,对他微笑,“没什么,只是一些女人的私房话而已。”
纤指抚上他的脸颊,停留在那一道伤疤上,眸中闪出一丝疼楚。
他却迅速别过脸去,略带僵硬的说道:“是……是吗。”
她一怔,然后胸中泛起一阵歉疚的涩意。
他一定还记得,在那次寿宴上,她曾对他脸上的疤痕充满了嫌怨和恐惧,并以此阻止他的靠近。
那也是她曾给他的伤。
小手轻轻抬起他的脸,倾身,吻他颊上的伤疤,“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
高大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
那一刻,他心中悬着的一颗重石也无声落下。不论别人怎么说,怎么谈论,他都可以不顾,甚至拊之一笑,除了她的眼光和感觉。
因为,他是如此的爱她,慕她,于是会慌张,会恐惧让她看见自己最丑陋的地方。他想做她心目中的英雄,做她心中最英俊的那个男人。
此刻,她终于肯定了他。一种从未有过骄傲油然而生。
不再介怀。
“轸哥,我们不是说好吗,要白头偕老。”她和孩子都轻轻偎在他怀里。
他动容,将她们母女拥的更紧。
是啊,白头偕老。
那么即使在彼此年华逝去,白发垂暮之时,她依然会是他心中最美的女人,而他也永远会是她心目中最英俊的那个男人。
他们一直北上。走了大半月之后,终于出了关门。
彼时,北国已是寒冬。
雪夜。
她轻轻拉开帘幕,伸手承接一掌细碎的雪花,沁凉的感觉入手,她却觉不出丝毫的寒冷。有时,她会想,他们爱情是属于冬天的吧,大雪,梅花,温暖……这一条路,他们走了多久呢。
蓦地,帘幕被拉上,一只大手附上她伸在外面的手。冻红的手指被护入胸口,他哈着热气,攥着她的手,为她取暖。“别把手伸到外面,你怕冷。”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怕冷?”她柔声问他。
“你第一次把自己交给我的那个夜里,你的身子很凉。”望着她脸上浮起的红晕,他心中迎上深浓的怜惜,她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礼物吧。
她低眉,不再看他眼中的“不怀好意”,可是心中却因着他的话泛着暖意。她的确很怕冷,但是她亦是知道有他在,温暖就会一直将她萦绕。
他侧身将她和念姊拥在怀里,这是他在这段日子里养成的习惯动作。
他的胸膛真的有足够的宽广,那么轻易的,就能把她和孩子静静的暖在怀里。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马车内,他们紧紧相依。
车外,雪一直在下,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一趟又一趟的车辙。
再过不远,便是辽都上京。
城门在被打开的那一刻,马车随之驻停。
“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接旨!”车外霎时传来一声传唤。
她心头一颤,惊然的望向他。
他不语,吻她的额头,“莫如,等我回来。”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的房间,芙蓉帐,暖被。
温泉。
甚至,院落里那些开在寒冬的梅枝。
除了,他房间里多了的那个小小的灵位。
爱女耶律琪。他们的琪儿。
等待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艰难,可是,这次她也一如既往的选择相信他和等候他。
已逾半月。她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耶律斜轸被那道圣旨召走。那时,他在好多契丹官兵的面前,抵着她的额头吻她和念姊,并且把她脖颈上的白玉扳指取下,再一次郑重的放在她的手里,然后执起她的手,对那些官兵说:“她是我耶律斜轸的妻子,她怀里抱得是我的女儿。”
她从未见过他那个模样。另一种深情,非常的庄重和威严。
后来她知晓,他这番举动背后的另一番深意。禇石告诉她,耶律斜轸带兵多年,而那日的官兵多半是追随他多年的将士。
那么,他这么做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忠于他,就一定要忠于她和念姊,并且为他守护她们。这一次,他告诉所有人,她苏莫如是他耶律斜轸的妻子,不允任何人的非议和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