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你会开车吗?”陶远小心地牵动嘴唇,注意不碰到脸颊上的擦伤。
“你跟我说应该怎么做就行了,已经六七个小时了,你的手不能再这么放着了。”
“有没有什么新笑话可以讲?”陶远忽然问。
“啊?”
“笑话。”他艰难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夏寅将头靠在破旧的座椅靠背上,两条几乎已经不能动的腿稍微拖动了几厘米,让姿势舒服一点,“你记不记得我室友Kathy?她前两天刚跟我说了个笑话……”
“Kathy?记得,就是那个金发D cup美女嘛。”陶远似乎想笑,但声音单薄得没有一丝力气。
“你别打岔,D cup不是重点。她跟我说,她知道世界上最郁闷的女人是谁……”
他又开始插嘴,声音微弱但带有笑意,“不会是你吧?今天是你毕业的第二天,我给了你这么大的惊喜。”
“让你别打岔!”她喘了口气,“世界上最郁闷的女人是Calvin Klein的女儿。因为每当她要跟男朋友亲热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老爸的名字出现在内裤边缘。”
“哈哈哈哈……”陶远笑起来,从下巴到手臂都在轻微地颤抖。他微微扬起头,眼睑垂下来,手指似乎渐渐离开了方向盘,像是体力和精神都透支过后无法抑制的放松一般。
车还在毫无感觉地往前跑着,夏寅尖叫起来——她终于远远地看见路边有一排屋顶。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夏天。
陶远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匆忙闯进夏寅的世界里,将他们共同推向未知的洪流。命运如同那辆肮脏的小巴车,一路卷起身后翻滚的黄沙,既无法回头,又看不清前路,只能不停地在混沌中一直往前奔去。
在那之后,他们一起回来,有了“浮岛”。
夏寅的黑色踝靴刚刚消失在石板路尽头,一双白球鞋无声地走近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蓝色鸢尾在风中毫不在意地抖动,白球鞋的主人弯下腰轻轻拨开那束花,额前的短发垂下来半遮住脸颊。跟来的是凌彤。
那束花底下还有一本书:《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凌彤想起曾在家看到夏寅翻这本书。
轻轻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一行字:Your voice, my friend, wanders in my heart, like the muffled sound of the sea among these listening pines.
是《飞鸟集》里的诗句。字迹很陌生。
拿开这本书,斜躺着的石碑上有一张干净的男人的照片。还有他的名字:陶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字,也没有生卒年份。
这就是夏寅曾经的未婚夫了吧。凌彤想着,轻轻将书和花摆回原处。
凌彤下了石阶往回走,穿过坡道边的一道回廊,只见夏寅正面对着回廊里分成一格一格的墓碑,侧坐在外侧的石椅上。
“跟了这么远,不坐下休息会儿?”她偏过头看看凌彤,语气平静,从一个淡绿色烟盒里抽出一支Sobranie Mint。她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银白色的细圈中央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
凌彤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的金属外壳打火机,帮她点燃。
“谢谢。”夏寅笑了笑,一缕细细的白色烟雾从点燃的那一端飘了出来,转眼间消散在北京秋天通透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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