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汀披着条浴巾走了出来。在客厅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她白润丰盈的肌肤格外迷人。我低低地叫了一声,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径直走向卧室。
然而在卧室里,我发现事情的不寻常,我本已滋生的欲火忽然一下就无影无踪!
我按到婉汀的脉搏时,分明察觉出了异常,竟是中医上常说的“喜脉!”要知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她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强压怒火,问道:“这是金钧的孩子?”
她垂泪不语。
我扔下了她:“罢,罢,算我错了。”说着拉开房门冲进了夜色。
我在外面整整呆了一夜。外面寒冷的秋风让人受不了,于是我钻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打了个痛快。我玩魔兽、玩星际,玩卡丁车,把那些早在十年前就不应属于我的游戏玩了个遍。因为未曾练习过,所以我的手法很乱,下四国军棋时接连被对家骂了好几次臭棋篓子!可我什么也不惧,是的,也无须惧什么。我和婉汀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我原也准备答应她之前的请求,在今年要个孩子。可我的孩子没要成,却被别人扣了一顶帽子。而我,对此却一直不知。那么,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内,我一刻不停地抵御着外面如花似玉的种种诱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婉汀,你为什么要瞒我?
那是他强迫的么?还是你为了某种目的故意牺牲色相?可我为什么看这些都不能成为理由呢?我们是数十亿人中平凡的一对,可走过了碎空,走过了沉浮之后,便要劳燕分飞各西东?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拼命地晃鼠标,点着花花绿绿图像中的某一点,让那些绚烂的色彩把我的痛苦冲淡。人生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游戏,大赌小赌赌输赌赢都只是一瞬,而人生就在这一瞬间改变了轨迹。可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的人生还在原来的轨道上运行着,我有一个幸福的家,背后有妻子坚定的目光。可,迷梦早就碎了!碎的完完全全,不可弥补。这里虽然不是KTV,可我却有一种嚎哭的冲动。我多么希望将我的不满和愤懑都发泄出来,表达一个男人最最受伤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我才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
我把钥匙放进锁孔里,连拧了两下居然没拧开,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锁住了。我连拍了两下门,喊道:“婉汀,婉汀!”却没有人应声。我以为是钥匙不好使了,于是拨了一个开锁公司的电话,片刻后一个小伙子背着家当跑上了六楼。他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道:“锁没问题,是在里面被人把暗锁和门栓给弄在一块了。”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拨通了婉汀单位的电话,单位证实她今天上午没有去上班。
我这下着急了,于是命令那小伙子把门给我撬开。他看过我的证件后,点点头,拉了两下后将锁先弄了回去,接着用力一拉,仍然拉不开。我在后面帮着他用力,这才隐约看见原来里面竟是被一个自行车车锁给锁住了。这种自行车车锁是钢筋的,非常结实,没有趁手的工具是绝对弄不开的。他摇摇头,苦笑道他也帮不上忙了。在他扭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那眼神中疑惧惊恐尤为突出。我知道他是不想沾惹上一点事的,赶紧给他点钱让他溜之大吉。
他一走,我立即拨通了警方的电话号码。
本市警察的效率在前几天破案后大幅提升。仅仅三分钟门卫就领着一高一矮两位警察过来了。在门未开之前我当然不能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只是说门打不开了,请二位帮个忙。他们两位瞅了一眼,意思是怎么这事也来找我们。我无法,只能将我的猜测说了。他们一听婉汀有可能在里面出事了,还是人命要紧,于是两个人找了把大铁锤子用力地敲打自行车锁。但那把自行车锁过于结实,门开缝的大小又非常有限,根本无法将它弄坏。
一名警察想想说:“快跟局里说一声,把那个激光聚能仪拿过来。激光聚能仪是专门用来对付门锁的,再结实的铁锁也经不住大量光子携带的巨能的连续冲击。激光聚能仪取来后两分钟,门锁终于打开了。两个警察一前一后地冲进居室。我也赶快跟了进去。
客厅一切如常。唯一与昨晚上我离开家稍有不同的是一只茶桌上的水杯中注满了暗红色的液体。两个警察见没有找到人,便进了卧室。我也更关心婉汀的安危,在他们张望的时候我已找过仓储室,卫生间,都没有找到婉汀。于是在警察的注视下,我和他们一道进了卧室。
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吓了一跳。
双人床上的床单落在地上,一个人就倚着那凌乱不堪的床单躺在那里。她肤色青紫,两只大大的眼睛半睁着,旁边还落着几滴透明的液体。我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婉汀!她,她竟然自杀了!
我迈上一步,想要看个究竟,却被一个警察拦住了:“她人已死,你用不着过去了。”
我明白,在案情侦破之前,我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仅仅三个小时之后,婉汀的死因就确定了。她完全是自杀的,服用的还是自己配的毒药。警方录了我的口供,随后宣布我不负有任何法律责任。
如今我又成了孑然一身。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在几个月内我所有关系密切的人差不多全都死了,却独独留下了我一个人。我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痛苦中,因为发现它攫取了我的所有。
又到黄昏时。
我半倚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一点点摇曳。我知道婉汀也很喜欢看夜,可如今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陪一个曾经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男人看月之溶,星之耀,天之袤了。她没有留下片言只语,但凭着我对她多年来的了解我明白是什么夺走了她的生命。那就是我对她的不原谅。是的,我虽然没承担法律责任,可我承受了精神上的谴责。此刻,窗外一颗大大的流星从空中划落,绚烂而后归于平淡。我站在窗前,恍惚中有一种亲切。华灯万盏,璀璨夺目,一个多么华贵的不夜城。面对这个晶莹的世界,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我一动不动,任由它们流下来,缓缓地在空气中哽咽成悲伤,直至掉入澄澈无比的泪海。
“欧阳,你的死期到了!”我背后很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我漠然地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极为冰艳的女子,手中举着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我的头颅。
这是在我家中,我逃无可逃。她既然能找上门来,门口和楼下肯定都布置好了,我就算将她击毙也无济于事。
“金钧死了,可你以为他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么?”她轻轻咬牙,上下齿之间发出了格格的轻响。我终于认了出来,她就是那天在大鸿源医院被我麻醉了的女护士。
没有迟疑,她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从我的头颅中穿了过去,就像一阵狂风刚刚穿过一片无垠的荒漠。我的血,热热的流了出来。
恍惚中,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话—
人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知道的越少越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