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林宇看到这幕,没有作声,她能感觉到这里蕴含着错综复杂的东西,而她正在这东西外围徘徊。
看着兰姬把茶喝完,小严也告了退。
兰姬呆呆地站着,妄自沉浸在自我意识里。
见状,林宇轻轻唤了声:“姐姐还好么?”
兰姬蓦然回神,“嗯,我们讨论歌舞吧。”她握住林宇的手,“对于此次的万博会献艺,你有什麽建议?”
林宇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好了。”遂掏出袖中的画卷,在桌上展开:“你看,这是我画的舞图。”
兰姬眼睛一亮,一下就被这一组组图画吸引。
林宇轻道:“这是我想到的《千手观音》舞。”并一边指着画一边讲解起来。
中途,小严送来晚饭,林宇有点心戚戚焉,试了试毒,确定安全,才让兰姬动箸。等她们讨论完毕时,天已黑沉。
这时,小严叩门而入,“姑娘,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兰姬拍了拍林宇的手背,微微莞尔,“嗯,妹妹,你这舞甚好!我们明日一早便去跟王姑姑说说,好尽快挑选舞姬。”
林宇点点头。
兰姬复又道:“辛苦你画了这么多。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林宇反握住兰姬的手,未作多言,顿了顿,默默离开。
等她走远,屋里的小严冷冷一哼:“记住:以后不该说的别说。”
兰姬咬着牙正视她:“你们不会对她怎样吧?我的歌舞必需要她才能完成。”
小严冷笑道:“算她命好!”
林宇走在长廊过道里,回忆着今日诊断兰姬的病状。她在掌柜所藏的一本药志书里,曾看到过一页夹在书中的碎纸,上面写着潦潦草草几行字:“毒刚侵入,则心口疼痛厉害,红疹遍身;毒浸四体,病状依旧,但持续渐久;毒入膏肓,却疼痛好转,有淡色红记现于足部,位置不定,色泽越暗,则越发毒深,至红记全消时,人即死。哈哈!美哉美哉!欲知何解,速问本仙——”下面的字迹却不甚清楚。当时她还以为可能是掌柜或者傅梓鸣的随笔,便拿着那张纸去问了他们,结果掌柜一看,脸抽搐了一下:“也不知哪个刁童所写,你不必在意。”而傅梓鸣也是摇摇头,默默不语。
却没想到,在这里,她看到了那页碎纸上写着的病状。既然傅梓鸣已提醒她兰姬中毒之事,那么那页纸该和傅梓鸣无关,却又觉得他们在隐瞒着什么。
到底是谁,制了此毒?
回到房间,一直等待主人的小元惊喜道:“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奴婢一直在找你,莫不是小严姐姐告知奴婢说你在那儿,可是要急死我了。”
“嗯,劳烦你操心了。夜已深,你歇息吧。”
“让奴婢伺候姑娘。”
“嗯,你帮我打些洗漱的水回来吧。”
“是!”小元依言退去。
林宇打开木窗,微风袭来,看着月色下的桃枝桃叶,在月光下瑟瑟摇动,又伴着纷飞的花瓣,洋洋洒洒,看起来是那么绮丽。这时,桃树里突走出一人,那颀长的身姿,卓越不凡的气度,在花光月影中显得如若天上星辰,一时让林宇看呆了眼。
“姑娘!水已备好!”一声呼唤,把林宇的魂召了回来。
“嗯,我自己来吧。”
洗漱完毕,小元撤走了盆具。
林宇不经意间回看了窗口,见那人仍在,便道:“小元,你也回房歇息吧。”
“是。姑娘,需要关窗麽?”
“呃,”见小元眼神转向窗口,林宇忙挡在她眼前,“不必了,我自己来。”
“是。奴婢告退。”
见小元关了门,林宇轻轻舒了口气,她也不知为何会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感兴趣,复又看向那窗口,只见那人渐渐走向她,在接近窗口时,运脚一飞,便来到林宇跟前。
“你!”林宇来不及往下说,便已被那人抱起,飞出了窗口,只留下一室寂静。
第三次在夜色中被人抱在怀里,林宇只叹自己似乎总有这种“艳遇”。近距离看那刚毅冷峻的脸,乌黑的剑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整体给人一种天生的威仪之气,这是与傅梓鸣完全不同的气质。林宇不由在心底暗自侥幸,幸亏平时看多了傅梓鸣那样的美男,才会对美貌男子具有一定的免疫力。不过,这男人的魅力,似乎已达到了她能抵抗的底线。她不由心里大惊:“此人,不能太过接近。”
这么想,身子立即变僵,呼道:“木公子,你要带我去哪?”
见怀中的林宇虽容貌平庸,一双眼却炯炯有神,在月色下有摄魂之魅,那木公子轻轻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多会,便见一亭台楼阁出现在林宇眼前。这亭,独立在一座小山上,山中一条小路弯弯沿沿,直通凉亭。凉亭有六根雕龙亭柱,亭内置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亭上匾额写着:“望月亭”。
他们来到凉亭,落地站定后,林宇轻轻退了一步。她见此人轻功不凡,又能在皇宫里随意穿梭,若不是极其大胆,那便是……想到这,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神情淡定,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令他这看惯了低声下气对他的人也不禁动容。不再隐瞒,只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的表现,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统御这天下之人!”
林宇虽有料想,却还是在听到他的直言后恍然一惊,忙叩首:“草民林宇,见过皇上!”
“免礼!”曹晟扶起了她欲跪拜的身体。
林宇起身后,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不知皇上深夜带草民至此,有何要事?”
曹晟没想到她会如此一说,似乎在责问他没事找事,轻轻一笑,道:“我想问你万博会献艺之事。”
“草民设想了一《千手观音》舞,请皇上过目!”林宇从袖中取出了她所画的画卷。
曹晟接过画,在亭中石桌上展开一看,顿时惊奇,暗道:“没想到除了歌艺,她的画也这么出色。”
他将一个个画段仔细阅完,不由轻叹:“先帝以铁骑平天下,如今海内大定,百废待兴,我畅想施行仁政,以仁治国。这菩提舞中的观音,也是教人一心向善,以善为本,正合此意,甚好!不知,排这舞,可有何所需?”
林宇没想到他能从这舞里参透出仁义之理,心下敬服,遂道:“皇上所言极是,要能演绎出这以善为核心的观世音风貌,却需要费不少功夫。首先需要一些精通舞艺且身材均一致的舞姬,让她们穿上丝制的蝉衣,皇上请看,我说的蝉衣就是这个样。”她手指着那图上的女子,曹晟依言看过去,又听她道:“其次,还得准备舞台背景,如莲台,佛光。”
“嗯,这些需求,你尽可跟王执事提。”
“是。”
曹晟见她一脸的恭敬,似乎刻意疏远两人间的距离,心中一动,轻道:“你知道么,这个亭子是我母后生前最常驻留的地方。‘望月亭’之名也是她所题。”他走近林宇,见她抬眼,复又道:“母后很美,从内到外,无一处不是。她像个太阳,那么耀眼,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能感到温暖。”
说着,曹晟眼神复渐深沉,“小的时候,她常带着我,在这亭里给我讲月宫的故事。她说,其实月宫上有一位很美丽的仙子。她的美貌,可以媲美另一位曾被誉为最美的神女。只是,这位月宫仙娥很孤独,每天都对着空空月宫哀叹。有一天,她忍不住寂寞,偷偷下了凡间,惹了许多是非。结果,被天帝知道。”曹晟顿了顿,抬头遥看那轮明月。
“然后呢?”在听到这个故事之时,林宇心中已然大惊,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一切。
见她一幅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样子,曹晟心下稍诧异,又继续道:“然后,她被施行惩罚,贬为凡人,直到能悟出人间的爱、恨、情、仇之理,才可重返天庭。”
听着这故事,林宇心中只觉百味杂陈。“前世的母亲曾说她是月宫之人,那么,她是不是就是那位仙娥?曹晟的母亲所说的故事,是真实存在还是随意编造?”
一时间,她不知该怎麽面对这似乎已经解开的身世疑团。
曹晟见她一脸的深思,轻轻走近她,举头遥望道:“这个故事,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林宇抬起头,看到他直立身旁,望着远方,那幽深的眼神闪着孤傲的光芒,她突然觉得这孤寂的感觉很是熟悉,心中隐隐一痛,无意间感慨道:“其实,帝王最是寂寞人。”
听到这话,曹晟不由一惊,直视林宇道:“何出此言?”
林宇深吸一口气,叹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得不回道:“天下人皆以为帝王座无比荣耀,却不知高处不胜寒。越在高位,却越难得到真正交心之人。”
曹晟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睛闪耀着,默默良久,淡淡一叹,“好个高处不胜寒!”要想拥有一切,就必须承受能独当一面的压力。但作为帝王,难道就注定了要孤老一生?
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远远有灯影,他突地抱起了林宇:“夜已深沉,明夜我们再叙。”轻轻一跃,依着来路,把林宇送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