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和的白色灯光下,三张照片平铺在桌子上,分别是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中第一个失踪的应该是8岁的女孩卓紫紫;第二个是失踪的是10岁的张小盼;第三个失踪的是9岁的童家乐。
叶萧眯着眼睛,右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桌子上的三张照片。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现在,他看着那个叫卓紫紫的女孩的照片。这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有一双楚楚可人的眼睛,长大以后或许会成为人间尤物。从照片上看,她唯一的缺撼就是脸色太苍白,给人以贫血的感觉。与那两个男孩相比,卓紫紫更为不幸,她的父亲离奇地暴死,尸体在楼顶的天台上晒了10天。她身上有更多的迷团没有搞清楚,最关键的问题是,她的失踪和她父亲的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下午叶萧已经去过童家,了解到昨晚的情况,竟然和张小盼的失踪如出一辙。而杨若子回局以后,也把从池翠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经过分析,基本上可以确定,池翠昨晚所见到的小男孩,就是失踪的童家乐。这样至少可以肯定,失踪的孩子不是被暴力绑走的,而是自己离开家的。他们去了哪儿?现在是死是活?一切都在迷雾之中。
他闭起眼睛,没由来地想起了新来的助手杨若子。这是第一次和年轻的女警察搭档,虽然他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少年老成,但还是有些不习惯。当他见到杨若子的时候,心里又本能地想起了雪儿,这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所以,他故意显得有些冷淡,既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也为了排除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他总觉得杨若子的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就像今天她走神以后,突然被叶萧吓了一跳的恐惧神情,这不是一个警察应该有表现。当然,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面临着别人所没有的特殊压力。
叶萧的思绪越来越乱,脑子里有一些闪光的碎片飞来飞去。就当他感到自己要沉入池塘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重新清醒了回来,立刻跑出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叶萧好不容易才认出来,原来是隔壁的张名。
“叶警官,我想和你谈谈。”
“进来吧。”叶萧把他迎进了房间,上下打量着他说,“张名,几天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张名的头发乱如稻草,眼圈发黑,面色枯黄,看起来就像是个活死人。他缓缓地坐下,对叶萧说:“等你将来成为一个父亲,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了。”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关于你儿子的线索。”
“这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每晚都在外面游荡了。”
“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你。”他给张名倒了一杯水说,“不过,像你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你工作怎么办?”
“我已经请长假了。”
叶萧点了点头,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张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在我小的时候,父母不断地告诫我:天一黑就不能出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睡觉前要把门窗关死。这对我们家来说,就好像是某种不可侵犯的戒律,在我父亲死后依然严格地遵循着。就算是在最炎热的夏天,我们家也都是紧闭着门窗,拉着厚厚的窗帘睡觉,那时候既没有电风扇也没有空调,记得有几次我都差点热得中暑。”
“你们家有遗传的怪僻?”
“不,你听我说。在50多年前,我的父亲还是一个少年,那时候他和三个兄弟姐妹住在一起。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他躺在床上听到远方传来笛子的声音。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他6岁的弟弟已经不见了。原来还以为弟弟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人们又听到了那奇怪的笛声,我父亲12岁的哥哥也从家里神秘地消失了。第三天晚上,笛声再度响起,他8岁的妹妹也失踪了。”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名点点头,就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样:“别以为我父亲在吓唬小孩子,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时住在这附近的许多人家,都发生了这样的悲剧。这就是夜半笛声的传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对这附近的老居民做一些调查。”
“夜半笛声?”叶萧的脑子里又开始嗡嗡作响了,他竭力让自己清醒下来,问,“那笛声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听说过‘花衣笛手’的故事吗?”
叶萧想了想说:“你说的就是那个欧洲的民间故事吧?”
“没错。在七百年前,德国有一座叫哈默林的小城。当时鼠疫猖獗,全城人都处于危险之中。有一天,一个身着花衣、手拿风笛的陌生人来到该城,声称能灭鼠除灾。人们允诺如能灭鼠,必将重金酬谢。花衣笛手吹响了风笛,在神奇的笛声中,成千上万的老鼠应声出洞,随着笛声跳入威悉河中淹死了。整个城市得救了,人们却背弃了诺言,不肯酬谢花衣笛手。于是,花衣笛手再次吹响魔笛,100多名中了魔的孩子随他出走,消失在山中。从此,人们把花衣笛手视若神明,规定在每年的7月举行花衣笛手节。”张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那感觉却是越说越兴奋。其实,叶萧曾经在一本介绍欧洲的旅游指南上看到过这个故事。
“你的意思是说,在中国也发生过花衣笛手的故事?”
“没错。”张名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可怕的光芒,他抓住叶萧的双手说,“那个恶魔就是花衣笛手,他像个幽灵一样,不,他就是一个幽灵,在50多年前游荡到了东方,走进这座城市。就在那三个恐怖的夏夜,花衣笛手用邪恶的笛声,带走了许多无辜的孩子。”
叶萧忽然感到呼吸有些苦难,他扑到窗前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窗外正夜色沉沉,房间里那个处于极度恐惧中的男人,正在对他述说一个离奇的神秘故事,这本身就可以写进爱·伦坡的小说了,他趴在窗前说:“你认为花衣笛手又回来了?”
“对,恶魔又从地下回来了,他吹着邪恶的笛子,让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
“就这些吗?”叶萧不想再听下去。
“不,还有一个有夜半笛身有关的传说,你想听吗?”张名不待叶萧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然,花衣笛手早已销声匿迹了,但这里的夜晚依然令人恐惧。”
“为什么?”
张名缓缓地回答:“因为鬼孩子。”
“鬼孩子?”
“没错。在漆黑的深夜里,有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徘徊在清冷无人的街道上和小巷中。那个孩子具有一种诱惑力,会使你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好感,然后你会跟着他走,最后你就消失在了黑夜的深处。鬼孩子就住在这附近的一栋旧房子里,没有人敢靠近那里,否则必死无疑。
“有人看到过鬼孩子吗?”
张名果断地说:“当然有。”
“是谁看到了?”
“我……”
听到张名嘴里吐出的这个“我”字,叶萧的心里不禁一晃。他沉默了几秒钟,仔细地打量了张名几眼,觉得张名暂时还不像精神病人的样子。他试探着问道:“张名,你是亲眼看到了鬼孩子?”
“我亲眼看到了,就在几天前的晚上。”
叶萧立刻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张名要他去看窗外,说看到楼下站着一个小女孩,但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真的看到了?”
“当然,我现在确信,她就是‘鬼孩子’。”
张名的表情是如此坚定,仿佛那个小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