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万磊所料,朱家祖坟果然是建文帝的死穴,一听说北平军要刨自家的祖坟,建文帝顿时就慌了手脚,马上找来方黄齐等亲信大臣前来商议对策,不过商议来商议去也只有求和一途。
毕竟中都已经沦陷,不管是明皇陵还是明祖陵都落入北平军的控制当中,根本无法重夺回来,北平军如果想刨坟,随时都可以,要想保住祖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求北平军手下留情。
说真的,万磊还真不想刨朱家祖坟,哪怕是明知道这些坟里有很多珍贵的陪葬品,他也不会当摸金校尉。万磊之所以拿朱家祖坟说事,不过是想多拽有一个筹码,在谈判桌上能多划拉些利益。
万磊足足把明朝来使晾了六天,等到北平军各路大军已经控制住整个江北区域之后,才肯会见他们。而明朝的来使,已经是被换了第四拨了,一拨比一拨的级别高,这一次居然是由方孝孺充为全权议和大臣,并带了十多名高级大臣前来,可见明朝方面这一次对议和是很有诚意的。
此次议和的地点并非定在扬州城,而是停于江上的夏-01号战舰上,当方孝孺等人一靠近夏-01号战舰,就被战舰上那密密麻麻的炮口给吓得手脚直发抖,他们好不容易才顺着软梯爬上战舰,迎面就看到甲板上架有数十门长达一丈开外的火炮,那幽蓝色的炮管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寒光,让人不禁胆寒。
“欢迎各位登上夏-01号战舰,这是我们北平军海军第一舰队的旗舰,万先生与刘司令正在开会,请各位先到客厅小坐。”负责接待的只是一名政委,而且他身边只跟着几位精忠卫,连个迎接的仪式都没有。
北平军如此怠慢,这让方孝孺一行人很是不爽,不过他们也不敢有意见,毕竟形势总是比人强,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北平军。所以,方孝孺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不冷不热地说道:“劳烦军台带路。”
“这边请。”
所谓的客厅,其实就是战舰的一个指挥室,四十多平米的房间内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还放着一个大沙盘,旁边还放着一个巨大的地球仪,明使们被带进去之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万磊才带着一干将领出现。
而此时的万磊,脸色有些蜡白,胸口还缠着纱布,被两个精忠卫扶着一步一晃地进了客厅,边走还边微微地咳嗽,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而且还没有几天可活了。明使们见了,心中都是暗喜:重伤好啊,越早死越好,这万家小子一死,北平军就是一团散沙了。
心中虽然幸灾乐祸,不过明使们脸上还是一副严肃关切的样子,毕竟这里是北平军的地头,一个言辞不当,就会引起一场严重的外交灾难。
“各位,万先生遭遇刺客行刺,我方查过了,是你们派来的。派刺客来行刺,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过来,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厉声质问的是刘文秀,因为万磊病怏怏地坐在太师椅上,无法开口说道。
“误会,这定是误会,有人要嫁祸于我朝。”方孝孺忙道。
“误会?不见得吧,我们已经查明了,那刺客明明就是你们派来的锦衣卫。”刘文秀白了方孝孺一眼,又道:“不管这是不是误会,明朝都是我北平军的仇敌,要不是因为万先生身体要紧,我军早就直取金陵了。”
“我,我将,将不久于,人世,不,不要,以我,的身体为念,咳咳,当,当以天,天下苍生,为念,早日,早日出兵金陵,救,救万民于,于水火,我,我死而,无憾。”万磊艰难地说着,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先生不要着急,小心身体要紧。先生有神灵庇佑,定能渡过此劫。”刘文秀忙上前低声相劝,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万磊,才起身对方孝孺等人道:“你们也看到了,万先生伤重难愈,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要尽早送先生回北平城休养。”
方孝孺见万磊还真是一副快死的样子,心中更是大喜,嘴上却一脸歉意地说道:“万公子伤重,我方本不该来扰,只是明军与贵军开战日久,多有杀伤,百姓何辜?圣上不忍心见生灵涂炭,是以派我等前来议和。”
“议和?”刘文秀一脸怒意,“战争是你们挑起的,现在打输了就想议和,想得倒挺美。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叫他别做白日梦了,我们北平军已经在江北集结了数十万军队,随时都可以南下,识相的赶紧投降,我们或许还会留他一条小命。”
刘文秀的态度如此蛮横,方孝孺的脸色顿变,他知道刘文秀说的可不是大话,北平军加上降军,在江北还真有几十万人马,如果真的大举南下,江南半壁肯定难保,所以忙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现在想到相煎何太急了,在派军攻打我北平行省之时,怎么就没想到?在派人行刺万先生时,怎么就不记得本是同根生?”刘文秀怒意更盛,四周的北平军将领都都怒容满面,大骂明朝无信无义,并且还誓言要踏平江南。
北平军一方群情激昂,大有操刀子砍人之意,明使们都吓得不敢吱声,这哪里是什么和谈,更像是一场批斗会,而明使们不但气势上不占优势,而且还不占理,所以连辩解的话都没法说,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叫骂。
“各位,请容我说一句。”万磊身边的赵雪儿终于开口了。
“夫人请说。”赵雪儿一出声,众将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毕竟她不只是万磊的二夫人,还随同将士们出征,将士们对她十分敬重,她说的话虽然不能算是军令,也是有十足的分量的。
“各位别被愤怒冲晕了头脑,现在我哥身受重伤,自然是治伤要紧,既然明朝有意谈和,那何不先谈谈,若是谈拢了,我哥也就能安心养伤了。”
“夫人说的是,我,我们同意和谈。”众将马上改口附和,只是坐在一旁的万磊痛苦地挣扎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叫着,众将甚至还能听清“过江,过江”这几句,看样子万磊还是十足的主战派,不同意谈和。
“哥,安心治伤要紧,不要再忧心其他。你难道就忍心抛下我和闱儿姐吗?难道忍心让小海没有爸爸吗?”赵雪儿略带哭腔地劝着,万磊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双眼闭上,晕睡了过去。
“来人啊,快扶万先生回暖阁安养,任何人不可打扰。”刘文秀一声令下,十几个精忠卫就抬起太师椅,直接就把万磊给抬走了,而赵雪儿也急追着跟上了。等万磊离去了,刘文秀才道:“你们都看到了,我们万先生真的是伤重,急需回北平救治,你们如果有意谈和,现在就谈。”
“好,我们现在就谈。”方孝孺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让属下将一份黄纸写成的诏书呈上,道:“这是我朝草似的停战和议,请刘将军过目。”
刘文秀打开诏书扫了一眼,就直接把诏书扔回去,怒极反笑道:“以淮河大散关为界,以北归北平军,以南归明朝?呵呵,你们真是敢想敢干啊。来人啊,送客。”
刘文秀直接就翻脸,方孝孺忙道:“这只是草拟的和议,有何不妥之处,还可另行商议。”
“有什么好商量的,现在长江以北全部都被我北平军占领,你们是战败一方,不割地求和也就罢了,还想用一纸和约把我军拼死打下来的领土要回去,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刘文秀的愤怒再次升级。
“都说这只是草似的和议,不妥之处可以商议。刘将军有何要求,只管提。”
“很简单,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归我北平军所有,以南归明朝;沿海岛屿,包括崇明岛、舟山岛,澎湖岛和琼州岛在内的大小岛屿,全部归我北平军所有;明朝开放浙江福建广东三省沿海为自由贸易区,准许我方商船自由靠岸贸易,沿海十公里内,明朝不可驻军。”刘文秀提出了三条要求。
“这,这些条款太,太苛刻,恕我方不能接受。”方孝孺有些傻眼,他知道北平军不好打发,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以长江为界倒也好说,毕竟这些地方都被北平军给占了,不可能再吐出来,现在要割海岛,特别是琼州岛,这是无法接受的。
琼州岛,就是海南岛,是一座大岛,如果割让给北平军,这跟卖国何异,再加上还要开放沿海给北平军作为贸易区,这更是丧权辱国。方孝孺虽然是帝师,但是如果同意了这几条,回去肯定没法交差。
“哦,对了,再加上一条,明朝赔付白银一千万两作为战争赔款。”刘文秀犹如没听到方孝孺的讨价还价,还道:“这四条一条都不允许商讨,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是血战到底。”
刘文秀态度坚决,没有退让的意思,方孝孺一皱眉,就道:“此四款太过苛刻,我等无法定夺,只能上奏朝廷。”
“那就请回吧,万先生马上就乘船回北平,他是咱们北平军唯一说话算数的,他这一走,我们就等按他的命令渡江作战。你们以后如果再想谈和,恐怕就得等他伤好之后,那时就不知你们还有没有机会了。”刘文秀做了一个送客出门的手势,还对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去,起锚,准备开船。”
刘文秀一副催命鬼的样子,方孝孺这下真的急了,与随行的官员们一阵交头接耳,就咬牙道:“那四条条款,我方同意。不过,你方要保证大明皇陵与祖陵之安全,决不可盗掘,同时保证不再捕杀大明宗室。”
方孝孺之所以提出这两条,主要是为了挽回一点“功绩”,他可是建文帝的帝师,自然了解这位学生。或许这一次议和妥协会让朝廷上下把他骂城秦桧一般的卖国贼,不过只要保住皇家祖坟和宗室,就是有大功于皇帝,建文帝还会罩他。
“我们北平军可不像你们这般小气,只要你们不公然违反和约,我们自然不动朱家的祖坟;至于朱家宗室,全部带到中都去恩养,让他们守护自家的祖坟,只要明朝不耍花样,我们也不会亏待他们。”刘文秀十分豪爽地说道。
当然了,所谓的恩养,其实是圈禁起来当人质,刘文秀的意思十分明显,拿朱家祖坟和朱家宗室当成筹码,以防止明朝单方面违约,毕竟明朝廷是出了名的没有诚信,谁轻信谁就是傻子。
“不是恩养,而是放归,你方必须放归宗室人员。”方孝孺又道。
“放归?”刘文秀摇摇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明朝支付完一千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我方自然会将宗室放归。如果明朝迟迟不支付赔款,那我们就无法保证宗室的安全了,这年头天灾人祸实在是太多了,人活着就是不易啊。”
“一千万两白银实在是太多,我方一时间无法凑集到。”
“挑起战端的时候,就出得起粮饷,战败了就说没钱付战争赔款,你们也真是的。”刘文秀白了方孝孺一眼,“我们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这一千万两白银可以用粮食来抵,一石白粮抵一两白银。记住,是白粮,并在半年内交清,不然我们就无法保证宗室人员的安全了。”
“半年时间太紧,能否延长时限?”方孝孺又道,他可是知道的,以往明朝廷一年的赋税本折色加起来,也就四千万石左右,现在丢了江北,就少了一半的税赋,再加上税赋重地的江南一带受战争阴影的影响,税收又少了几成,这一千万石白粮,恐怕就是明朝今年的岁入了,如果都陪给了北平军,那官吏们和京营的将士们就得喝西北风。
“回头我让人统计一份宗室人员的名单给你们,你们送粮来了,我们就送人回去,一手交粮一手交人,如果你们不急,我们当然也不急,只是半年之后,这些人若有个三长两短,这就不能怪我们没把人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