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肃松了口气,带着医生进了房间。医生利落地诊断之后,开出了药方。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谷雨望着沉睡中的裴十四,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母性情怀。她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当然他也出不了什么事。医生都说了,只是普通的高烧,三天后就会没事了。三天哪!谷雨的心在呐喊,她将有三天的时间与裴十四单独相处。老天会不会对她太偏爱了啊?在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赐给她这么极品的丈夫!在她以为会失去裴十四的时候,裴十四居然生病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将拥有三天和裴十四朝夕相处的时间!三天呢!完全打破了每个月一晚上的规律!规律的打破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裴十四有可能更改他的习惯,以后每个月会多点时间回家和她团聚。两人团聚的时间一旦增多,也许她还会在正常状态下再次受孕……
老天!
谷雨捧住自己的脸蛋,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像磕了药似的摇头晃脑。
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谷雨连忙站起身,开门一看,医生和曹肃又回来了,这次手上带着盐水瓶。
“这个,我会!”谷雨连忙接过医生手里的东西,“我自己来就好了。”
“夫人,你确定?”曹肃有点担心。
“放心!”谷雨送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曹肃感慨地望着谷雨,夫人的春天,终于来了啊!
“加油,夫人!”曹肃为谷雨打气。
“我会的。谢谢你曹伯。”
门合上了,曹肃的脸上百感交集,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夫人,希望你一定要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门内,谷雨的心怦怦直跳。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这三天就剩下她和裴十四,她会照顾好裴十四的,无论是关乎吃喝拉撒的保姆工作,还是挂盐水吃药打针的护士工作,她都会做得十分到位的。
尽管裴十四沉沉地睡着,谷雨还是轻轻悄悄地走过去。把药物放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柔地抓起裴十四的手,用酒精在他的手背上擦了擦,看清楚下针部位后,利落地扎了进去。
盐水一滴滴地进入了裴十四的静脉,谷雨轻轻地松了口气。看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不过她了无睡意。伸出手,摸了摸裴十四的额头,还是烫得惊人。谷雨起身去浴室取了块毛巾,在温水里浸湿了,敷在裴十四的额头。
床头昏黄的光斜斜地照射下来,朦胧地印在他的脸上。他熟睡的脸因为发烧透出病态的嫣红来,使他整张脸越发的粉光嫩滑。覆盖着的睫毛犹如一叶锦葵的花瓣,看着便仿佛能够嗅得到淡淡的清芬。他的漆黑的秀气的剑锋般的眉毛微微皱着,鼻子带着倔强的神气,高贵的嘴唇略微上翘,含着一个婴孩的坦白和固执。
这个宁静的夜晚,裴十四发着高烧,静静地躺在谷雨的身旁,接受着她专一的照顾。仿佛这个世界上,裴十四只能依靠着谷雨一个人。尽管谷雨内心明确地知道,这是虚假的。但是她依然觉得幸福,哪怕这幸福下面,暗流涌动的是悲伤和一些复杂的内涵也无所谓。她不需要他的声音,她甚至不需要他的清醒,她只要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依赖着自己,那就够了。
谷雨把毛巾拿起来,在温水里浸了浸,绞干了,重新放到裴十四的额头上。
裴十四皱着眉头,两片薄薄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声音太低,也太含糊,谷雨没有听明白。
谷雨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了裴十四的嘴唇。她贴得那么近,以至于裴十四的嘴唇竟触碰到了她的耳廓,痒痒的,仿佛有一丝轻微的电流瞬间滑过——一种迷人的滋味!
“……火……”
火?
谷雨一怔,随即醒悟到裴十四需要什么了,他体内的温度太高,蒸发了水分。裴十四需要水,不仅是盐水,还有开水。
谷雨连忙起来,取了一杯温开水,可是拿到裴十四身边,她却又犯难了,裴十四此刻根本无法喝水。
她迟疑了一下,两颊有红晕渐生,她想到喂水的方法了。
谷雨抿了一口水,贴近裴十四的嘴唇,双唇相接,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让谷雨有段时间的晕眩。她定了定神,发现嘴里的那些水已经流到了裴十四的脸上。
糟糕!
谷雨慌忙抓起覆盖在裴十四额头上的毛巾,擦去了裴十四脸上的水。
裴十四动了动,突然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谷雨的动作僵住了。
“……那个……你……生病……我……”
“花想容!”裴十四的声音很粗哑,“我不想让你死。我以为你会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
“嘎?”谷雨傻眼,裴十四还在说胡话,现在她该说些什么?
裴十四焦虑而紧张地握住谷雨的手:“花想容,我想你!很想你!”
一股巨大的酸涩贯穿谷雨的心扉,酸得她几乎掉下了眼泪,事实上她已经热泪盈眶了。
“你哭了?”裴十四的眼神变得温柔,“花想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眼泪从眼眶滴落了下来,谷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说不出来。
“你说呀!”裴十四急了,他似乎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谷雨也急了,裴十四一阵乱动,令针头从他的静脉滑落出来,她注意到裴十四手背上已经肿了起来。
“哎呀,你别乱动啊!”
“你有没有爱过我?”裴十四固执地盯着她。
“有!”谷雨轻声回答。
“有什么?”裴十四不满足谷雨的回答。
“爱过。”谷雨只好继续说道。
“谁?”
“你!”
“你就不能完整地回答吗?”
谷雨叹了口气:“我爱你!”
裴十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谷雨连忙为他拔出针头,重新扎了进去。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切,一转头,发现裴十四又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谷雨吓了一跳。
“你是谁?”裴十四的眼神很冷,声音更冷。
“我是小雨啊!”谷雨连忙回答。
“小雨是谁?”看样子裴十四病得不轻。
谷雨的心里有点受伤,她咬着嘴唇,委屈地说道:“小雨是你的妻子。”
裴十四陡地握紧了谷雨的手:“你为什么要冒充花想容?”
“我没有……”
“你明明冒充了。”裴十四蛮不讲理。
“我真的没有。”谷雨哭笑不得。
“你有。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她说爱我?”裴十四愤怒地问道。
谷雨叹了口气,原来这家伙的脑子并不是病得一塌糊涂啊!
“老公。”谷雨娇声说道,“你发烧了,一直说胡话。”
“你呢?你有没有发烧?”
“我?”谷雨一怔,“我当然没有。”
“既然你没有,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裴十四冷冷地逼问。
“我?”谷雨指着自己,觉得既冤枉又生气,“我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就是谷雨,是你的妻子!”
“你是我妻子?”瞬间,裴十四的眼神又变得茫然,“妻子?哦,小雨!嗯,谢谢你!”他说完这些话,眼睛慢慢地合上了。
谷雨松了口气,原来这家伙生病比醉酒更难缠啊!
“你真的是小雨?不是花想容?”裴十四又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谷雨。
谷雨翻了翻白眼:“不好意思,老公,请问谁是花想容?”
裴十四忽然暗昧地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是我的恋人,你会不会生气?”
谷雨板起了脸:“你说呢?”
“我猜不会。”裴十四越发暗昧了,他的嘴角已经快速展开,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呈现的不是微笑也不是大笑,而是带着那么一丝满意又狡黠的笑容,“因为你已经承认自己就是花想容了。”他说完这话,似乎觉得很累,眼睛又闭上了。
谷雨的脑袋嗡的一声变成了糨糊,全身的血液不管不顾地燃烧着她的两颊,如果这时候管家进来,一定会坚定坚决地认定她被裴十四传染了。
谷雨咬着下唇,她想要站起身从裴十四身边逃开去,可是不知怎的,全身都软化了,要动也动不得。她只能暗暗期盼裴十四不要再睁开眼睛,不要再和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等待着,盯着裴十四的眼睛,盯了很久很久。
裴十四睡着了,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着,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甜蜜的梦。那孩子似的神气,让她的母爱再次泛滥成灾。
谷雨感到脸颊的灼热渐渐散去,她想去吻吻裴十四的嘴唇。她拿起杯子,抿了口水,但是犹豫了很久,到底没有勇气凑近前去。只觉得内心的秘密像是一个正被吹大的气球,她得紧紧地控制着,不然稍不留神,它们就会脱离她的掌控,从她的嘴里冲出来。
不,肯定不会是现在!
谷雨捂住了嘴唇,也许有一天她足够强大,能对他说出某些蒙尘的信息,但是涵盖在那些信息之下绚烂如朝霞却又低贱如微尘的情绪,暖如春阳的快乐和寒比冰霜的痛苦,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
她站在床边,一颗心仿佛沉浸在软溶溶、暖融融的水里,但是手脚却又是冰冷的,打着寒战。这冷冷的快乐的逆流,抽搐着全身,紧一阵,又缓一阵,使她觉得自己真的也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