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度打开,茹菲菲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她身材高挑,宽大的白大褂丝毫也没有阻遏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是那种看了第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的尤物。
谷雨羡慕地注视着茹菲菲的脸蛋,神色黯然地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裴十四立刻注意到了谷雨的异常。
茹菲菲走上前,为谷雨进行临床检查。她当然很快就注意到了落在床边的输液针头,首先检查了一下谷雨手背上的针孔,针孔几乎看不出血痕,不由笑道:“裴先生果然学得不错,这拔针的技巧已非一般护士可比啦!”
谷雨惊奇地看了一眼裴十四:“是你拔的?”
“是啊!”茹菲菲回答,“小雨,裴先生对你可真够用心的,为了方便贴身照顾你,他亲自学会了多种护理技巧。所以,小雨,用不着羡慕我的容貌,你看,裴先生的目光何曾在我如花似乎的脸上逗留过一秒?”
谷雨的脸红了,眼中却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傻瓜!”裴十四摸着谷雨的脸庞,“再也别动那种脑筋了。你应该知道,我若是迷恋你的美貌,早已经在意大利便投降了。”
谷雨脸上笑容如春花初绽,忽然问道:“我可以见见萌萌么?”
茹菲菲看了一眼裴十四,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你的身体太虚弱,还是应以静养为上。好了,先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谷雨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出病室时,眼角瞥到裴十四低头和茹菲菲交流着什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当然听不到什么,她只见到茹菲菲的笑容若玫瑰一样娇艳,尽管方才裴十四刚刚表白过不在乎她的容貌,但是心头的酸涩还是无法阻挡,汹涌而来。
不一会儿,茹菲菲脚步轻快地跟了上来,笑靥如花。
谷雨觉得双眼刺痛,情不自禁地闭紧了眼眸。
“想知道裴十四对我说了什么么?”茹菲菲矮下腰,在谷雨耳畔低声问道。
谷雨没有回答,只觉得茹菲菲的声音轻佻得叫人讨厌。但自己的刻薄和挑剔又令她觉得自己比茹菲菲更面目可憎。心中又气又恨,泪水竟渗出了眼角。
“哎哟哟,你可真是一个醋坛子!”茹菲菲取出了餐巾纸,吸去谷雨眼角的泪水,“裴十四警告我,如果检查的医生是男人,绝对不许脱掉你的衣服。唉,他也不想想,不脱掉你的衣服,又怎么检查你的伤口愈合情况,真是麻烦!”
谷雨睁开眼睛:“那就不要检查了。”
“这怎么行?”茹菲菲俏眼一瞪,“万一你的伤口出现了异样,我可担当不起。嘻嘻,难得裴十四也会为情所困,活该有此报应。他之前看过多少女人的身体,也该让他尝尝他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一看的滋味。”
“不!”谷雨惊恐地嚷道。
“这可由不得你。病人的身体得由医生做主。”茹菲菲故意吓唬茹菲菲。
“不!”谷雨挣扎着,想要下床。
茹菲菲慌忙按住谷雨的肢体:“别乱来啊,我吓唬你而已。你放心,袁震这家伙本事大得很,不用脱你的衣服,照样可以检查你的伤口。”
“真的?”谷雨将信将疑。
“真的!”茹菲菲信誓旦旦。
谷雨的推床刚到门口,检查室的门就打开了。
茹菲菲稀罕地瞪圆了眼睛:“袁震,真是难得啊!从来都是人等你,怎么也变成你等人了?”
顺着茹菲菲的视线,谷雨望了过去,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宽大的白大褂只是随意地披在身上,露出穿着格子衬衣的壮健身材,双眉斜飞,以英锐的角度插入漆黑若刀裁的双鬓,眉下压着黑沉沉的锐利双眸。一个白色的口罩遮住了眉眼之下的部位,但从那笔挺的鼻梁骨看得出,这绝对是一个俊美的男人。问题是,这个俊美的男人却散发着一股冷漠绝情的气息。
但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是给谷雨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推进来吧!”袁震的声调同他的眼神一样寒透人心。
茹菲菲柳眉一竖,大发娇嗔:“喂,怎么说人家也是超级大美女,不过来帮一把吗?”
袁震看也不看她一眼,背转身走向手术台。
茹菲菲跺了跺脚:“袁震,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我想他是个男人。”谷雨心下释然,不知怎的,看到茹菲菲那种小儿女般的表情,她忽然对茹菲菲一下子亲近了许多。也许那意味着,茹菲菲再不是她臆想中的情敌了。
果然,茹菲菲不知从她话里领略到了什么,一张粉脸红得像猴子臀,居然乖乖地推着她进了手术室。
“你可以走了。”袁震还是瞧也不瞧茹菲菲,仿佛在他眼中,茹菲菲还是手术台更吸引他一点。
茹菲菲撅起了唇,但她似乎拿他毫无法子,一扭腰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了,门内,只剩下袁震和谷雨。
谷雨忽然紧张了起来。
袁震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她的左胸口:“你的胸口受了枪伤。”
谷雨下意识地伸手掩住了胸口,如果这个男人要看她的胸,她死也不会答应的。她身上的三点部位,只有裴十四一个男人可以看到。
“八天前,你受了枪击?”
谷雨抿唇不语。
“但以你的气色来看,那绝不是八日前的枪伤,而应该是二十天前受到的枪击。”
谷雨的脸上血色全无。
袁震定定地望着谷雨:“为什么要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的确受了枪伤,而且,医生已经给我救治,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我想你可以去请教一下给我动手术的医生,他的开刀技术比你高明……”
袁震哼地冷冷一笑,忽然伸出手,按在谷雨受伤的部位。
谷雨大骇:“你,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受了伤的病人。”袁震的声音越发冰寒冷酷,“那和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没什么不同。而且,我和你不会产生肌肤之亲,我戴了手套。”他说到肌肤之亲时,眼神中出现了浓浓的厌恶。现在连谷雨都觉得这家伙不像个男人了,因为他的描述太伤谷雨的自尊,但是奇怪的是,她却没有那么紧张了。
袁震的手指灵活地钻入了谷雨的衣服,凝神触摸了一下,又抽了出去。
“我的判断没有错。那家医院的医生的确给你动过手术,但是,他的目的却是混淆你曾经的伤口,制造出八日前新中枪的样子。”
谷雨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不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干嘛要自讨苦吃?”
“我对你的意图没有多大的兴趣。还有,我知道你在紧张什么,但是,”他挑了挑眉,那个动作,使他多了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气息,“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谷雨消化着这句话,一张脸蛋的颜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
到底这个叫袁震的男人,和那个叫茹菲菲的女子知道了什么。还有裴十四,裴十四又掌握了多少信息?
她和裴十四的相处呢,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
谷雨忽然很茫然。
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完美无比,她所了解到的信息也是无比完备,但是一进入这家私人疗养院后,一切突然变味了。这两个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物,她之前完全一无所知。
她沉思的时候,袁震已经用他的医疗器械,对谷雨做了更全面的检查。
“你中了蛊。”他皱紧了眉头。
谷雨又是一惊,本能地反驳道:“不可能。”
“嗯,我说错了。”
谷雨松了口气,但是袁震下一句话让她几乎从手术台上滚落下来。
“是中过蛊。”
“什……什么?”谷雨结结巴巴地问。
“不止这些。”袁震继续在她身上检查,仪器似乎也在不停地显示出更多的内容,“你曾是个蛊母体。”
“你胡说什么?”谷雨气急败坏地想要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但是袁震根本不理她,不过他原本冷漠的眼神却是大放异彩,似乎发掘了什么宝藏:“你真令我刮目相看,想不到你曾经养殖过那么几种罕见的蛊。”他双目炯炯,望着谷雨的眼神居然带着爱慕之情,若不是谷雨震骇到了极点,一定会被他热烈的眼神吓得夺门而逃。
“难怪裴十四这花心大少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还有肖飞柏那个阴阳怪气生人勿近的家伙!很好很好!”他那对黑亮莹澈的凤眼不再是冷峻寒酷得宛若万年寒冰的样子,反而充满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就是你了。”
谷雨真的被吓住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刚刚过去的那个“吓”和眼前即将到来的这个“吓”一比起来,那真的叫做小巫见大巫。
“在下姓袁名震,浙江人士,年方二十八岁,六月二十七日酉时生,未曾娶妻。”
谷雨的额头出现了数条黑线,这家伙,刚开始热衷于冷酷,现在热衷于神经的家伙,是在效仿《西厢记》中的张生?
“小雨别误会,我不娶妻不是因为不能娶妻。我没有龙阳癖,更无身揣暗疾。只是因为忙于医学,又找不到红颜知己,故而单身至今。但是现在,老天居然让我遇到了你……”
“那又怎样?”门被重重推开,裴十四黑着脸闯了进来。
“裴十四,你来得正好。”袁震不惊反喜,“小雨不适合你。你看,她长相一般,哪,和你身边的茹菲菲一比,简直就是一只活生生的丑小鸭。裴十四,你就把她让给我吧!我会治好她身上所有的伤,包括……”他没有机会说完他的话,因为裴十四已经像头疯了的狮子似的,咆哮着一拳头把他狠狠地撂倒了。
袁震很快从地上弹了起来,看样子他的身手也挺不错,铁拳重重出击,向裴十四的脑门揍了过去。
拳头刚刚触及了裴十四的脑门,裴十四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可怕地抽搐着身,嘴里不停地呕吐起来。
“裴十四!”谷雨惊呆了。
袁震甩了甩拳头:“真想不到裴十四居然有这种毛病,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谷雨,“小雨,是你的缘故吧!你一直都在努力救他,试图令他脑中的蛊休眠,结果,却似乎遇上了瓶颈,连你也无法突破的瓶颈。”
“袁……震,”谷雨的嘴唇抖得像风中舞乱的叶子,“我要……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