広沫云珠骑于白鹿身上,随他冲入天空,与双头怪鸟展开了一场恶斗。
白鹿法力承自青舞姬,与虹姬尚能斗平,此时对付金乌银乌的水火夹攻如履平地,他自用法术将金乌银乌于半空中止住,広沫云珠随即长矛出手,一矛将金乌银乌所化怪鸟凌空刺穿了心脏,怪鸟振翅悲鸣了一声,整个身体忽然间燃起一层大火,继而在空中灰飞成了无数晶莹如雪的羽毛,青白两色光一闪,便消失了去。
虹姬见金乌银乌被広沫云珠诛杀,不由大怒,她纵雷霆万钧之势,一剑挥出万箭,迅雷一般击向広沫云珠。
白鹿见万箭飞来,遂将広沫云珠甩向地面,自己转身挥舞青光迎上破空万箭,奈何他已体力不支,击落许多飞箭,却还是身中了几箭,整个人从半空摔到了地面。
広沫云珠见白鹿被射伤,心中怒火升起,她提着逐鹿剑站到白鹿身前,目光冷酷的望向悬浮在半空中的虹姬,冷风飘扬起她及腰长发,她缓缓眨了下眼睛,肃杀之气,顿时弥盖天地。
虹姬俯视向広沫云珠,声音冷傲的说道,広沫云珠,我知你神武天下无双,可惜你我同属这天下棋局中的渺小棋子,终有一日你会懂我的哀伤,那时的你便会明白了我今日所做。
虹姬说完,身形如风一般挥剑冲向広沫云珠,広沫云珠亦腾身冲起,二人在半空中将长剑抵在一起,顿时剑刃处光芒飞射,铿锵声响如惊雷。
虹姬与広沫云珠两剑相抵,僵在半空,四目相对中,広沫云珠看到虹姬眼中忽然飘起许多樱花,那些花瓣细细碎碎的就漾出了虹姬的眼中,有几片落进了広沫云珠眼中,她感觉眼中一凉,仿佛心中忽然多了什么。
白鹿乘机手指燃起刺目白光,用尽最后力气电光一般闪至虹姬面前,指尖光芒直接刺穿了虹姬的胸口,虹姬口中喷出鲜血,怒目圆睁的看向白鹿。
鹿鸣山上,青舞姬远望着远处的战场,她悲伤的叹了口气,随即集全身灵力将手中弓箭缓缓拉出了一个满月。
虹姬被白鹿一击险些伤了性命,她正欲抽手还击,眼中却溢满惊恐的望着鹿鸣山方向惊呆了住。
一支神箭自山上飞来,带着晶莹的净化之光迅速没进了虹姬额头,自脑后穿刺而出。
虹姬猛的仰向后方,手中长剑陡然垂落,额头上血花洒落而出,她双眼无力的缓缓合了上,口中轻轻自嘲的冷笑了一声,随即整个身体在风中纷纷化成了无数花瓣,随着风一路往南飘了去。
射杀虹姬的羽箭插落到地面,随即涟漪一般荡起一层层的清光,清光扫过整个白鹿原,那些战败的妖军正欲逃散,却被清光覆盖,顿时如定格了一般僵硬了住,白鹿原上仿佛时间忽然静止,所有死去的与活着的妖灵身上徐徐升起无数晶亮的萤火,天地间刹那萤火满布,继而又纷纷汇往鹿鸣山上。
青舞姬捧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玉鼎,那些从白鹿原上飞来的点点荧光便不住的落尽玉鼎中,她秀丽的脸庞仰望向苍穹,空灵的眼神中如怨如诉的目光,仿佛在无声的质问天地,刹那间,裙摆飞扬,时光呜咽。
守护鹿鸣山的十二使者见战斗结束,便纷纷带着自己残余的兵马默不作声的撤往了西方,他们只管遵守与青舞姬的誓言,对于生死与情感全无感触,逢敌便出战,战罢便撤走,十分冷漠。
白鹿站在广阔的白鹿原上,面对十二国撤走后沉静破碎的场面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一缕轻轻的风划过他空洞的心间,带进一丝微凉,恍如隔世,风吹起他披散的被血沾污的长发,他就那么眼神凄凉的静静望着整个战场,久久未动。
広沫云珠站在白鹿身边,她看了一眼他美好的侧脸,遂转身提着鲜血淋漓的逐鹿剑,一步一步在徐徐升起的萤火中向鹿鸣山走了去,她心里忽然多出一种感情来,这本对于她是不曾存在的,就在她与虹姬对视的刹那,她便拥有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心里薄凉的被填进了一种捉摸不透的疼,又叫她舍弃不下,形容起来,又大概像是一缕叹息,轻轻地,重重的。
虹姬逃回了中原,她已被青舞姬一箭消去七分法力,加之被白鹿刺伤,一时已成风中残蝶,她捂着伤口缓缓走在荒凉的山路上,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里,要回到哪去,这茫茫天地间,如今竟叫她为一个栖身之所感到迷茫之极,她疲惫的苦笑了笑,她知青舞姬动了恻隐之心,留了她一条性命,然而这却比杀了她更叫她痛苦,只因她已厌倦了这世间。
前方的路漫漫无际,虹姬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一路走去,一声乖巧的叫声忽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前方路上竟跑出一只小巧的银狐,两只晶莹的眼珠可爱的看向她,她的心里忽然间一阵莫名感动,不由自主的上前将小银狐抱了起来。
虹姬双眼忽然流出泪来,一滴滴落到银狐身上,小银狐似懂她的哀伤,乖巧的用头蹭了蹭虹姬,吱吱的叫了两声,十条尾巴同时轻轻摇动着。
虹姬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冰凉,她惊讶的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心口竟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空洞,寒气徐徐,而怀中的小银狐此时正用三只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虹姬大意,她灵力失尽,一时未能觉察雪灵狐的迷心之术,竟被它狡猾的将心吞了下去,她虽知雪灵狐逃到了中原,然而为与青舞姬一战,她并未将其放进眼里,如今却遭其祸害,不由自嘲的苦笑起来,将雪灵狐扔到了地上。
雪灵狐被青舞姬打碎了轮回之眼,法力丧失,遂逃往中原,它嗅到虹姬心中邪念,遂等在她败退路上,使迷心之术将其迷惑吞吃了她的心,如此它所受伤势方才恢复许多,它本是虚中之物,无形无实,逢恶而生,逐恶而散,它有着比巫女还要长久的生命,藏行世间,处处为祸。
雪灵狐看着虹姬幽幽说道,你可仍憎恨青舞姬。
虹姬淡然的看向北方,许久,嘴角微微笑了起来,释怀的说道,恨是怎样的感情,我不知道,大概只是爱的背面罢了,我未曾恨过,只是我动了自己不懂的情。
雪灵狐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虹姬所言也感到迷茫,对虹姬说道,巫女是不能拥有感情的,如今你将泯灭这凡尘之中,不如就让我成为你最后的归宿吧,说完,狐口一开,便将虹姬吞吃了下去。
虹姬身中青舞姬净化之箭,此时被雪灵狐吞入腹中,纯净之躯顿将雪灵狐五脏六腑纷纷刺穿,一股青火将它包住焚烧了起来,雪灵狐滚地哀鸣,片刻间便被烧成了灰烬,然而它妖魂仍在,如今失了躯壳,便只有藏身于人形之中,故此随光遁去,消失在了茫茫中原无尽天地之间。
鹿鸣山上,青舞姬将落入最后一颗萤火的玉鼎用食指之血盖以封印,放到了白鹿手中,说道,我已将白鹿原一战中所有妖魂尽数封印在了这鸣动之炉中,三千年后,这炉便可将这些妖魂净化干净,这之间万不可开启,如若开启,炉中妖邪之气便会再度污染人间,是时,天下将再起烽烟。
白鹿接过鸣动之炉,小心捧于手中,看着青舞姬说道,可是如今十凶尚未荡尽,天下妖邪之气仍存,仅封印这炉中妖邪又能如何。
青舞姬笑了笑,她背上伤口毒素蔓延,此时已在背部呈蛛网分部,许多毒素已经开始攻往心脏,即将死去,她看着白鹿与広沫云珠遗憾的说道,不瞒你们两个,我即将便要灰飞烟灭,然我心愿尚未了结,这世间邪气虽已荡去大半,但仍有潜藏,我死去后会将己身化为九珠,散于天下,日后必有九人为我分身所转,或有法力,或有神武,是时这九人皆会协同你二人将残余妖邪彻底清除。
白鹿与広沫云珠不禁点了点头,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却又都止了住。
青舞姬皱眉看向天边,抬手召来一只青鸟,她将已写好的书信交给青鸟,青鸟会意的衔住书信便飞去了东方。
此时虹姬已死,青舞姬亦将离世,雪灵狐藏于中原,早晚必成大害,青舞姬唯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东陵的奏姬身上,然而她却不知道,奏姬已因与逃去东陵的青色之龙战伤死去,她将一身灵力全部传给了五藏,青鸟的书信没能送于奏姬,却被五藏收到,他决意先除去青色之龙再往中原联合白鹿诛杀雪灵狐,故此,他转世为人,混迹进了人间开始搜索起了青色之龙的影踪。
满月夜,青舞姬与広沫云珠漫步在青舞祠外的樱树下,樱花开的正好,细密的拥簇在一起,如雾一般,在月光中格外迷离。
青舞姬眼神如水般看着広沫云珠说道,你虽为我所造,但却与我无异,你随我征战了上百年,这百年间我一直将你视为姐妹,更如影子,如今我就要离世而去,広沫云珠,你可否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広沫云珠眼神飘忽在樱花中,她抬眼看着月光说道,娘娘请讲。
青舞姬看着広沫云珠眼中倒影的花影,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答应我,此生不可离开鹿鸣山。
広沫云珠有点茫然,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一道月光照到青舞姬雪白的裙摆上,她忽感心中一痛,身体随之纷纷幻化成了无数樱花花瓣,片片如血,随风落到地上,地上便长出一片奇异的小花,如雪如烛,带着光亮,她的精魂虚渺的浮动在半空中,她看着広沫云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着叹息声,精魂化成了九颗珠子飞去了遥远的世界中。
白鹿站在远处的山崖上,看着青舞姬化身消逝,不由悲伤的发出一声哀鸣,在月光下悠远的传出很远,很远……
至此三位巫女皆已死去,而茫茫天地之间,这一场浩瀚的开荒之战也终于随着巫女的离世,落下了帷幕,苍茫大地上只剩下了人类一族,泱泱繁衍,逐渐主宰了万物。
広沫云珠心中开始感到一种难言的滋味,似乎是一种寂寞,很深很凉,她忽然间从战斗中消沉下来,便不知该做什么,终日在鹿鸣山上驰骋往复,终于枯燥。
此时的鹿鸣山已被人间膜拜为神山,大小祠堂修了无数,皆是为祭奠青舞姬而修建,青舞姬生前居住的青舞祠仍在,那对面有两块奇石,形似巨狼,通体雪白,貌似鹿鸣山形成之时便有了这两块石头,后青舞姬降于此处竹林,并选在两块奇石对面修了一座自己的宫殿,朝暮相对,两块奇石深得青舞姬净化之法,随岁月久去,终于化为两条赤目巨狼,通体雪白,皆为雌性,一只叫赤目朗珠,一只叫宝日瞳光。
两只赤目巨狼深通灵性,此番得以生命,便在鹿鸣山上栖息起来,终日受鹿鸣山灵气熏染,赤目朗珠与宝日瞳光渐渐便有了语言,且身体变化愈加趋于人形,随着两只赤目巨狼的降生,逐渐便在鹿鸣山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雪狼,虽都来自赤目巨狼吞吐灵气之间,然体态却小了许多。
白鹿在青舞姬死后便一心守护着鹿鸣山,他心中清净,终日居于白鹿祠中,不出不动,而広沫云珠却越发的感到心中莫名的一种情愫仿佛要将其吞噬,强烈的欲望让她坐立不安,她站在広云祠中仰望苍穹,心中便似有火焰燃起。
那被虹姬种到她眼中的樱花仿佛一层层的绽放了开,她心中便涌起一种暖暖的感情,她不知那便是爱,更不懂爱会是怎样,她只是开始不住的回忆起白鹿原上白鹿救下她那一瞬间,那种奇妙的温暖,她渴望这种温暖,即便她的心一直是冰雪覆盖的。
她开始不经意的长想起白鹿,思念越发深厚,直至沉重,她忽然有些惊讶自己会变成这种样子,她心中坚如磐石的血性似乎在开始慢慢融化,她无故的发呆,然后会甜蜜的笑起来,继而又轻轻地叹息,她记得青舞姬说过,巫女是没有感情的,而如今这感情便出现了,她不知该怎么办,按耐不住的她,最终决定前去找白鹿说出来,这是需要勇气的,然而,她却无法意识到,这更是灾难的。
樱花树下,她感到自己心中的寒冷深深刺骨,她眼中的樱花忽然间变成了无底黑暗,无尽的冷酷重生般侵蚀了她的心,她不明白她的有情与他的无情为何会有深不可测的差距,她心中的温暖荡然无存,当爱的渴望颠倒成为恨的决绝时,広沫云珠彻底更变了意识,她感到羞辱,恼怒,甚至是一种沉重的挑衅。
被无法言说的仇恨包裹了心胸的広沫云珠一把火烧了広云祠,她提着长剑与八荒大矛离开了鹿鸣山,强烈的情绪让她只想报复白鹿,她血液中古老的战魂再次沸腾苏醒,渴望战火焚烧的快感,让她难以自拔的去往了人间。
広沫云珠走后,白鹿仰天长叹,他非无情,而是他深知巫女的命运,这茫茫鹿鸣山中,草木云云,他每日徜徉,心中总会有她身影,他平淡心绪,只字不言,他本欲除尽天下妖邪,便舍了长生,与她入轮回,逍遥人间,然而她却未曾读懂他的心,她已生恨,如此便已万劫不复。
白鹿孤守鹿鸣山,他心中苦涩寂寞更无人说,唯有终日飘渺,望断流云,他深承青舞姬法力,此番広沫云珠去往人间,必将会掀起天地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对这劫数,他苦笑无奈,却亦只能默默等待,等待命运安排,等待时光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