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宁静的雷华特庄园。
当萧恩再回到庄园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现在他正与林飞燕、傅迪云享用着丰盛、美味的法国料理。史蒂夫因为手伤只能和伊莎贝拉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了。
过分的静默让萧恩大为不解。一向健谈的Judy怎么这么安静。她专心的吃着自己盘中的什锦色拉,头也不抬,口也不开。要不是她的右手还在翻搅着色拉,别人还真会以为雷华特庄园里又多了一件哪位名家的雕像呢。
“Judy……”萧恩试着扯开话题,却碰了一个软钉子。
“我好了,请随意。”林飞燕抹抹嘴角,浅浅一笑,心不在焉地离开了餐桌。
“Judy……”这次叫唤的人换作了傅迪云。
可是燕仍然固执地踏着柔软的红色地毯,上了二楼,关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她怎么了?”萧恩问。
“我也好了,您慢用。”傅迪云答非所问地搪塞,人影迅速消失在萧恩的眼底。
时间默然流逝。晚上十点左右,二楼的游泳池内还有水声,这是林飞燕在游泳。与其说她是在游泳,倒还不如说她是在泄愤。深深吸了一口气,林飞燕将自己彻底浸没在水里。
说不担心林俊逸那是假的,他毕竟是林飞燕的亲哥哥。想到“暗”可能对Jason做的种种,燕就觉得有火焰在心口燃烧。
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林飞燕猛地跃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无力再在水里呆下去,燕朝岸边走去。在身体离开水面的那一刹那,水的重量让她无法承受,挣扎了一下,林飞燕终于费力地坐上了岸。她还以为自己又会掉进水里。破天荒的,她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泡在水里的双脚溅起阵阵水花。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吐了口粗气。
林飞燕空洞地望向窗外,窗口印出的是二楼的东面楼层。迪云卧室的灯还亮着。林飞燕起身,身子还是很重,连抬脚都困难。她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准备回房睡觉,偏偏在门口遇见了特意等她的傅迪云。
“游完了?”呈现在迪云脑海中的是燕刚才游泳时的忐忑。
“进来吧。”林飞燕避开他痴迷又担忧的黑眼睛,旋开房门。
“希望方才的话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傅迪云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如果有,我收回,但这并不表示我放弃了。我是真的——”
“你误会了。我是在担心俊逸。”林飞燕疲惫地窝在沙发里,一心只想撇清误解,根本顾不了迪云的感受。
傅迪云意外地笑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自作多情。原来——她压根就不在乎他刚才的那番肺腑之言。
他的眼神黯然了,沙哑的声音透露出无助与失落。“那就好,明天我会陪你一起去。”他打开门,又停住了,不甘心地补充了一句,“Judy,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我一旦爱上,便不会改变了。其实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时,我也是一脸的不屑。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应该会合得来。于是,我开始放任自己渐渐爱上你。Judy,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尽我的力量帮你弄到手。不惜任何代价,即使是我的生命!”话音未尽,傅迪云已经夺门而出。
林飞燕出神地望着窗外黝黑的天空,找不到任何焦点。迪云对她的这份情又何去何从呢?她不由得联想到了另一个人,眼神蓦然间透出悲戚与哀伤。她不愿意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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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脚步踏着闷热的南风儿到来了。
傅迪云像活化石般靠在床头,抽着烟。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面白色的墙壁,彻夜未眠的他是那样狼狈与乏力。但比起林飞燕对他的无情和冷酷,这不能算什么。
迪云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灭,一缕灰色的烟雾围着他的手袅绕上升。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表,七点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冲了澡,洗了脸,人也跟着精神了许多。
早晨的庄园十分恬静,安逸。属夜猫的萧恩正在补觉。燕也不会那么早起来。因此,傅迪云独自享受着这份静谧,踏着铺在草地里的石阶,来到人工湖畔。
他吸足一口气,停顿片刻,吐出。好舒服,整个人都轻松了,精神也振奋了不少。不就是被女人拒绝嘛!没什么大不了!难度越高,成功后就越有成就感。当初决定追求林飞燕不正是这个原因吗?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否则她与别的女人还有什么不同。
有了这层认识以后,傅迪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心结也随之解开了,昨晚的不快与抑郁烟消云散。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告诉自己不要轻言放弃,即使她不爱他,也要一直留在她的身边。相信凭着自己的魅力与真心,一定会打动燕,得到她的芳心。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林飞燕悦耳的声音从傅迪云的背后响起,看他没事了,燕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也很早。”直视着站在犹绿草坪上的燕,笑意便不知不觉的爬上了他那英俊的脸庞。他走向她。“我正打算去游泳,一起吗?”
“好啊。”
傅迪云的笑意更浓郁了,两人有说有笑的踱向泳池。直到八点,他们才从水中出来,各自回房间准备。九点,迪云与燕准时出现在与神秘人约定的PUB门口。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PUB,就一层楼。尖尖的屋顶上挂着一面美国国旗,前门上方是在每家酒店都能看见的一只电高跟鞋与斟满酒的酒杯。
由于傅迪云高于一般海拔,他很容易地找到了约他们的神秘人。原来是个女的,还挺漂亮。
后门是逃生门,所以没事的话就一直关着,但没有上锁。而那女子就坐在离门三四米远的那一桌。
“你们是‘圣麒麟’的人?”口气中明显充满了疑问,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是。”答话的是林飞燕。坐定后,她无意扫了女子一眼。长得还算清秀,但绝对不是那种“过目不忘型”,浑身上下散发着黑道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出来混的。
“我还以为会是萧恩来呢。也罢,这样更好。”女子靠向椅背,嘴角始终挂着轻飘的笑容,“我是莱扬的妻子。这是你们要的关于‘暗’犯罪的证据。莱扬临终前特意要我交给你们的。”
一提起莱扬,伤心与愤恨如影随形,那张脸也因为过度的悲伤而几近扭曲。才结婚不到一个月,就——
她从烟袋里抽出一只烟,放入嘴里,试图借此来稳定过于激动的情绪。可是轻颤的右手就是打不着火。傅迪云识趣地替她点了烟。
“谢谢。”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你知道安东尼为什么要绑架林俊逸吗?”林飞燕绝对奉行高效率,毫不掩饰自己此趟的目的,开门见山。
女子摇摇头,说:“其实,这次行动的幕后黑手是凯文,而不是你们所知的安东尼。他只是凯文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外界的人都认为‘暗’绑架Jason是因为他前些日子的那番话。其实不然,只要是了解凯文的人都明白他绑架Jason的目的绝不会是因为他的出言不驯或者诸如此类简单而又明显的原因。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了你们。我要先走了。”她灭掉烟蒂,谨慎地张望四周,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地离开了。
“你怎么看?”傅迪云询问。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总有一种预感,绑架俊逸是一个幌子,他们的目标不是俊逸,也不会是我。不管怎么样,先把俊逸救回来再说。”
“你准备联系他们?”
“我想他们会主动联络我。”
“为什么?”
林飞燕沉默不语。
“是因为这份证据。”傅迪云顿悟。
“我们回去等电话吧。”
就在燕和迪云准备离开之际,PUB里毫无预警地发生了爆炸。虽然炸药的量不多,但也炸毁了大半个店,正门被炸得变形而无法开启,电路也被炸断了,被炸裂的玻璃四处飞溅。店里一片漆黑,呛人难闻的黑色浓烟滚滚袭来,人们慌乱害怕得混作一团,一股脑地涌向后门。
“小心!”在漆黑中,一只有力的大手推开了即将被人群撞上的林飞燕。
“迪云?”林飞燕借着后门微弱的阳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迪云的脸上分明写着痛楚,却挤出一丝无妨的笑容。“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被炸碎的玻璃碎片擦到了。”傅迪云强忍着疼痛,用笑容来安慰燕,迅速挨近她。
“那我们走吧。”林飞燕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病情的时候,扶着迪云挤向人群。
火苗越窜越高,火势越烧越旺,人们的争先恐后使得逃生门拥堵不堪,几乎无法行动。
突然,一根被炸裂的砥柱因为不堪屋顶的重量,倒向人潮,而它的正下方正是林飞燕所处的位置。
“Judy!”眼看那根柱子快要压到林飞燕了,傅迪云奋力一跃,抱着她滚到了一边。
柱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尘土四处飞扬,带起一股难闻的焦土味,惹得人们一阵咳嗽,被压在柱子下的无辜人群发出求助的哀鸣。
“你没事吧?”傅迪云着急地扶起林飞燕,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好没受伤。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飞燕沉默不语,用极为复杂的眼神深凝着他。
“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傅迪云的一句话让林飞燕回了神。的确,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林飞燕与傅迪云终于安全的逃出了PUB。在明媚耀眼的阳光下,燕看清楚了迪云的伤势。他的右臂被擦掉了一大块皮,窗玻璃碎片无情地扎进了他的手臂里,血迹染红了他那件米黄色的衬衫,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
“你还说没事!”林飞燕内疚地大吼。要不是自己不够机警,迪云也不会因为她而受伤。
“这是刚才爆炸时的玻璃碎片,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快走!”傅迪云根本就没有料到燕会发脾气,他顾不得伤口的灼热与疼痛,拉着燕离开了事发现场。
消防车,警车与救护车及时赶到了火场,开始进行有序的抢救,而警察也正在例行公事的询问目击者与过路人。所以他们必须走。
“你是Judy小姐?”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扬起,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小女孩喘着气绕到他们跟前,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相视,谁也没有回答。傅迪云警惕地把林飞燕护在身后,阻隔了女孩凌厉的目光。
“这是给你的。”女孩似笑非笑,将信塞进傅迪云的手中,迅速消失在街的另一头。
林飞燕打开信。许久,她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火场,原本已经很恐怖的表情又笼上了一层冰霜,泛着寒光的黑色双眸迸射出慑人心魄的杀气,红润的双唇不知为何紧紧抿着。是他!一切都是“暗”干的好事。
“信里写什么?”傅迪云似乎意识到什么,检查了装有证据的档案袋,幸好还在。
“没什么。”林飞燕不露痕迹的隐藏起杀气,“我送你去医院。”
“不,回雷华特庄园。”
“迪云……”
“‘圣麒麟’他们应该有私人医生,我这只是小伤,不用去医院。”
有片刻的安静。
“好吧。”迪云说得没错。林飞燕无奈地叹息,与傅迪云并肩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即使林飞燕很小心地不让迪云发现她的心事,但是他还是可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寒而栗的戾气。
这回燕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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