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晚餐用得格外安静，没有碗筷的叮当声，也没有说话声。连餐厅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奇怪，以前吃晚饭的时候，姑娘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却安静地坐着，面对着满盘子的菜肴，一动不动。难道姑娘们一点都不饿吗？
不是的。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姑娘们的体力几乎耗光了，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早排空了。大家都饿极了。可是谁也没有勇气把饭菜往最里送。被筷子咯了的牙齿碰到一顶点东西就又酸又麻，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嘴里起的水泡和血泡，像一个个洪水时期的水库一样，容不得半点摩擦。
“怎么啦？是不是我们做得饭菜不好吃呀？”几个餐厅的工作人员看到姑娘们连筷子都不动一下，担心地问。
姑娘们都摇了摇头，她们连开口说话都很吃力，脸颊两边的肌肉又酸又疼，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们本来以为微笑练习会比站姿轻松得多，没想到训练结束后会这样难受。
“吃吧。吃了饭才能继续上晚上的课。”餐厅的工作人员像妈妈劝慰孩子一样劝慰姑娘们。姑娘们一听到晚上还要上课，都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筷子。一拿起筷子，姑娘们真是百感交集，这个本来她们认为最有创意的发现，竟成了最折磨人的东西。李仪欣的肌肤最薄嫩，受到的伤害也最厉害，她一拿起筷子，眼泪就流下来了。
难受归难受，饭还是要吃的，训练还是要继续的。开始姑娘们是一粒饭一粒饭地往嘴里送，可是想想如果不把肚子填饱，晚上的课程就无法完成，只有硬着头皮吃多一点。饭送到嘴里后，菜基本上是不吃的，因为咀嚼对她们受伤的口腔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姑娘们都喝点汤，把饭吞下去。这是最漫长的晚餐，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吞咽。很快地，大家嘴里的血泡就磨破了，血水吐了还有，吐了还有，大家干脆都不吐了，白米饭和着血水一起吞咽下去。这个时候，菜是不敢吃的，因为菜里放了盐，碰到伤口，会更疼。
只有白晶晶一个人还像平时一样很快把饭菜吃了个惊慌。李仪欣好奇地问：“白晶晶，你就一点事都没有吗？”白晶晶笑了，说：“还不是和你们一样，你以为我是铁打的？我的嘴也磨破了，但这有什么呢？你越怕就越疼，照样像以前一样吃，痛过头了，也就感觉不到了。李仪欣，别怕，血泡即使破了，也只是针尖大的一个洞，到明天就好了。”李仪欣听白晶晶这样一说，也笑了，忍着痛想把饭吃光。
江鸿影是这些姑娘中最怕吃饭的姑娘之一，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盘子里的饭菜还没有一点动静。微笑了半天以后，舌头好像连味觉都消失了，饭菜送到嘴里也辨不出什么味道来。更让她感到痛苦的是每张一次嘴巴都要用全部的心思和力量，如果稍微一分神，嘴巴还真张不开。她摸摸两颊，肌肉都好像有点肿了。江鸿影呆呆地看着盘子里的饭菜，肚子咕咕叫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冬天已经来了，难道春天还会远吗？”江鸿影一阵感动。谁送得纸条呢？江鸿影环视四周，姑娘们都聚精会神地埋头吃饭，只听见电风扇在头顶呼呼地响。江鸿影再看远一点，发现离自己六七张桌远，一张熟悉的脸正冲着她点头。他一身食堂工作人员的打扮，正在收拾碗筷。江鸿影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浪无痕会在食堂里打杂。要是被其他姑娘认出来，那可真倒霉的。
江鸿影低着头，强忍住痛，想尽快把饭吃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浪无痕看着江鸿影终于开始吃饭了，欣慰地笑了。
等江鸿影吃好饭的时候，浪无痕正好在她的面前擦桌子。江鸿影尽量不看他，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浪无痕却故意擦得很慢，想和江鸿影聊几句。江鸿影看出了他的用意，赶紧把餐盘整理好，站起来就走。
胡丽站了起来，很惊讶地指着浪无痕对江鸿影说：“江鸿影，你看他是谁？”胡丽的声音不响，但在这个安静的餐厅里，足已引起震动了。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江鸿影和浪无痕 身上，有几个姑娘很快认出了浪无痕。“哇，为了心爱的姑娘，我们学校的大才子到餐厅来做杂勤工了。”昌平职业学校的一群姑娘兴奋地叫着。刚吃完饭的姑娘们都站了起来，向浪无痕和江鸿影涌过来。江鸿影想走也走不了。“该死的胡丽！”江鸿影暗暗骂着，不知这个局面如何收场。
“没看过别人谈恋爱吗？真是的，去去去。”胡丽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很是懊悔，竭力想控制住场面，可是人那么多，她根本不能和江鸿影一起冲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请大家让一让，我要收拾碗筷了。”浪无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争取到这个勤工俭学的机会本来就是想多看江鸿影几眼。
“浪无痕，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你想以一个杂勤工的身份把我们的姑娘泡走，没门。”昌平职业学校的一个女生说。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训练那么紧张，难得有这个说笑的机会，谁也没把江鸿影的感受放在心上。
“浪无痕，问你个问题，你答对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吗？”又一个姑娘说。
“你问吧。请快一点，我要是擦桌子慢慢腾腾的，明天可能就没得干了。我现在还是试用期。”浪无痕说，他只想早点结束这群学姐学妹们的纠缠。
“好。我问了，你知道癞蛤蟆最喜欢吃什么吗？”那个姑娘问了。
李仪欣一听，也为浪无痕担心了。这个问题浪无痕回答或者不回答，他都输定了。浪无痕也知道那位学妹在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回答，自己就输了，回答，会让李仪欣也难堪。浪无痕感到很棘手。但浪无痕毕竟书看得多，脑瓜子也机灵，他反问那位姑娘：“你知道天鹅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那位姑娘果然上当了。
“骄傲死的。”浪无痕笑着说。李仪欣也扑哧一声笑了，她觉得浪无痕还挺幽默的。
“浪无痕，你别转移话题，快回答刚才那个问题。”那位姑娘见自己输了一着，更是不依不饶。
浪无痕走到那位姑娘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你看什么呀？”那位姑娘紧张地问。“没什么，我只想端详一下，因为癞蛤蟆是很讲究的。你觉得你符合它的胃口吗？”浪无痕问。那个姑娘哑口无言。
“果然是个才子。”胡丽低声对江鸿影说。江鸿影的脸一红，实际上浪无痕的才华她在网络上早领教过了，没想到他在生活中也那么风趣。江鸿影不由地芳心大动，看浪无痕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
浪无痕对江鸿影笑了笑，低头擦着桌子。姑娘们用餐后的桌子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食物的残渣和油迹。浪无痕的抹布从这头擦到那头，拿起来一看，还是雪白的，不由地暗暗佩服姑娘们，无论在哪里她们都保持了自己的优雅。
江鸿影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浪无痕一眼，这个为了见到她而不惜做餐厅杂勤工的高挑男孩，正偷偷地走进她的心里来。浪无痕一边擦桌子，一边盯着江鸿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转角。浪无痕哼着《两只蝴蝶》，飞快地擦着桌子，他觉得擦桌子简直和写诗歌一样真是太美了。一抹一抹的残阳落在餐桌上，整个餐厅里一片通明，他就是光明中的擦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