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被霍阳拉着一路跑下楼,她其实更想去研究室找华助教,可是怪物紧跟在身后根本没有机会回头。
他们带着牧文心根本跑不快,下了楼就干脆躲进了楼下一间陈列室里。
这陈列室也足够吓人了,放的都是一些古墓出土的复制品,甚至不少祭祀文化代表物,这种情形下光看着都有点发毛。
桑宁压低声音对霍阳说:“我们还是得回去找华助教!他应该能对付怪物!”
霍阳也是惊魂未定的,问,“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桑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既然一切都是从青山古墓回来之后开始的,那想来也是跟古墓有关的。就随口说:“谁知道,说不定是古墓里跟来的僵尸,粽子……”
霍阳一想怪物那半张干枯腐坏的脸,就立刻接受了这种设定。
虽然学校教导我们要坚持唯物主义,可是跟古墓打上交道,还是很容易往那些方面联想的。
“粽子怎么会跟着我们回来?是不是华助教拿了人家的东西?”
“你就不要心心念念不放过华助教拿那点东西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回楼上找华助教救命吧!”
霍阳想想也是,他们带着牧文心行动实在不方便,往楼下跑给怪物追又不知道跑步跑得掉,说不定华助教刨过这么多古墓真的能对付粽子呢!
“华助教真的可以吧?”
“可以的可以的,我见过他对付妖怪的!”
古墓里的那三只吗?反正世界观都已经毁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把牧文心扶上来,我背着她!”
桑宁觉得霍阳师兄这人还挺不错的,刚刚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跑,现在即使知道带着牧文心会累赘也没有打算放下她。
她隔着陈列室门上的玻璃往外看了看,“你说怪物现在去楼下了吗……?”
“不知道,不过原路返回太危险,我们从另一边的楼梯上绕。”
他们悄悄打开门,走廊上一片安静空空荡荡,却又有些阴沉得叫人发慌。
桑宁安慰自己没事的,华助教也该从实验室出来了,他如果发现她不见了会来找她的……
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怕发出脚步声,霍阳还在抬头四处找摄像头,想着这回可总算能还他清白了。
他们才刚走到一半,桑宁突然停下了脚步霍阳背着牧文心走在她身后,他们屏住呼吸连话也不敢说,就只能疑惑地推推她。
桑宁迟疑地低下头,霍阳也跟着低头去看,就见她脚下正踩着一湾水视线顺着水渍寻过去,似乎是从走廊尽头就不断流淌,还在继续向他们脚下漫延。
水管漏水了?
霍阳很想这么想,可是看着桑宁微僵的身影,她对这种事的经验似乎比他是更多的。果然,不乐观吧?
桑宁慢慢抬起脚,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慢慢,慢慢把自己的脚从水里拿出来,向后退了退。
霍阳也跟着退,可是水还在不停的流过来,桑宁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霍阳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让自己走前面。桑宁迟疑一下还是顺从了,看着霍阳踩在水上,很轻很轻的落脚,抬脚,尽量不溅起水花声。
桑宁提心吊胆的看着他走了一步,又一步,她正要跟上去,啪嗒的水滴声终于又想起霍阳脚下顿了顿,还以为是自己的脚步带起了水花,他于是更加小心的迈出下一步,没有看到身后一个黑影突然落到桑宁身后,那双长着漆黑爪子的双手从她身后伸来,捂住鼻口将她向后拖去
“还我,把月见和龙珠,都还我。”
那只手伸在他面前,华玉盏微微挑眉,片刻的错愕之后就已经隐约猜到眼前的人是谁,或者说可能是“什么”。
他眼里露出微微的怒意,一把抓住那只手狠狠向墙上摔去。
明明是一样体格的身体,长发的他却似乎格外单薄,一下就撞到墙上落下来。
华助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说谁是你的?这么弱,也敢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长发的另一人抬起头,嘴角一丝血色,却隐约露出一个笑容,十足十当年神偷玉盏的妩媚风范。
“我虽比你弱,可你也胜不了我。”
华玉盏微微蹙眉,两步走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关闭的门此时却怎么也打不开。
长发玉盏也已经站起来,“我等了一千年才重见天日,今日如果只有一人能走出这屋子,也不该是你。”
“是吗,看来,你倒真是掂不清自己有几两重了。”
华玉盏不再废话当即动起手来,既然如长发玉盏所说,两个人的法术对彼此的无用的,那么就让他明白一下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妖怪都需要学些什么本事!
华玉盏在人群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使撇开妖怪的身份,也是擒拿格斗无所不会。这千年的历练岂是一个在古墓里不见天日的妖能比的。
但长发玉盏的身影却时虚时实,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实体,只是一个有形的幻影罢了。一旦有所准备,他就会虚化了身体华玉盏要怎么去打一个连真正实体都没有的幻影?
他们两人一直僵持不下,直到长发玉盏的身影突然从他面前消失,又出现在他身后。然而却没有偷袭,这一次只保持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眉头微微蹙起。
华玉盏直到此时打也白打,只转回身面对他既然都停了手,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快去救月见。”
长发玉盏突然开口说,“它来了,去救月见。”
说完研究室的门就开了,华玉盏只看了一眼,再回头已经不见长发玉盏的身影。
冲他至少是关心桑宁的,就放他一马。
华玉盏转身就本出研究室,走廊里潮湿的咸腥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腐坏的气息。光滑的地板上似乎一路流淌着断断续续的水渍。
桑宁被干枯的爪子捂住鼻口几乎不能呼吸,更发不出声音,想搞出些声响引起霍阳的注意,却连她的脚都够不到地面。
桑宁第一次距离这个怪物如此的近,听到怪物在耳边呼吸时嘶嘶的杂音,身体所触之处冰冷坚硬,不像靠着活物,倒像是靠着一坨冷冻过的腊肉。连靠着它的那半边衣服也渐渐被它身上的水洇湿。
够不到地面,桑宁就只能两脚用力向后踹怪物的双腿,踹得脚后跟发麻,怪物却似乎一无所觉。
肺里的空气渐渐用尽,怪物的手却有一瞬间松动,像是有些认出她,却奇怪她怎么还没有被他杀死。
桑宁趁机狠狠吸了一口气,正听到霍阳在走廊里喊:“小师妹?桑宁??”
她用力扒开两根干枯的指头,快速喊着:“霍师兄!我在”
怪物又一次紧紧匝住她就要把她拖走,霍阳已经听到桑宁的声音,他刚要循着声音的方向去找,一个人影已经飞快的越过他奔向转角。
华玉盏腾空一脚踹向怪物的头,桑宁仿佛听到耳边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抓着她的手松开了,桑宁跌到地上,怪物一时受到重创,本能的飞窜而去。
桑宁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华玉盏蹲下来看着她,“桑宁,有没有哪里受伤?”
桑宁摇摇头,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她反而没有又在鬼门关走一遭的真实感了。也许她只是一直都觉得华助教会赶来的吧。
她抬起头看着华助教,这种时候心里想的却是都这种时候了,揩点油找点安慰不过分吧?
所以她两手一伸就准备抱住华助教找点“安慰”来抚慰一下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肝儿。
华助教似乎对她这个举动些许意外,又似乎不那么意外。他没有动,没有伸手接住但也没有躲眼见桑宁都快抱上了,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抱上了,霍阳师兄却在这时候背着牧文心吭哧吭哧的跑来
“小师妹!没事吧?”
桑宁那两条马上就要挂上华助教脖子的手臂僵了僵,又只能悻悻的收回来。
“嗯,我没事。”
华助教淡看桑宁一眼,就装作从没有看出她刚刚的打算似的,若无其事的将她扶起来。
只是转头看看霍阳,“你怎么也在这里?”
霍阳愕然片刻,应了一声:“碰巧……”
华助教笑笑,“还真巧。”
霍阳也无比认真的点头嗯,每次都很巧。
他心想华助教连那种怪物都能对付了,要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解决他还不跟捏虫子一样简单?这下他是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有什么心思的了!
华助教扶着桑宁的手并没有松开,突然感觉桑宁抓着他的力道紧了紧,转头看见桑宁紧张的盯着前方
他和霍阳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下连霍阳都惊叫了“华,华助教!”
两个华助教,一个长发一个短发。都穿了烫银边修身白衬衣,一个长袖一个短袖。除此之外,两个人眉眼五官一模一样,连姿态气质都惊人的相似。
霍阳回头看一眼华助教,再看走廊另一端的人,再看回来头转得像拨浪鼓。
这是在玩大家一起来找茬吗?
华助教竟然有双胞胎兄弟?这样的祸害一个还不够吗?一下还生俩?
“霍阳同学。”
华助教只是冷眼看对面那“人”一眼,依旧气定神闲,对霍阳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能先带牧文心去医务室看看吗?”
“……好。”霍阳不甘心也只能先走,可是敏锐如他已经嗅到了一丝隐情的味道。这种时候居然都不能旁观看个究竟,他只能朝桑宁猛打眼色不许一个人藏着,回头一定要告诉我!
可惜他眼色还没打完就被华助教冷冷的目光打断,在恶势力面前只能暂时低头,背着牧文心走了。
桑宁疑惑地抬头看向华助教,既然这个跟华助教一模一样的“人”并不是袭击她的怪物,而他们又一起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并不是个危险的东西了?
“华助教,那个,到底是……?”
华玉盏低头看向桑宁,面对着面,直看进她眼里去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他是谁,就算说了,你现在也是不能理解的。不过他并不会害你的,明白吗?”
桑宁点点头,华玉盏眼角淡扫长发玉盏一眼,对方也正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因为他居然没有在桑宁面前落井下石,还替他说话。
这就当是为他对桑宁安危所用的那份心吧。
但是。
“但是”华玉盏很严肃的转折了一下,“你要答应我,今后绝对不能再靠近他,好吗?”
华玉盏是绝对不吝啬于当小人的。
当他明白那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如何有人能明白他的惊讶。只是他并不乐于摆在脸上罢了。
他堂堂一个妖界闻名独一无二的神偷,即使现在已经不同于当年,他的自尊也是绝不能容许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的。
“他”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桑宁微微愕然,想起曾经长发的华助教帮她摆脱噩梦时的情形,其实如果不是以为是长发华助教袭击了她,她本是不害怕他,对他没有任何不好的感觉的既然他是无害的,为什么要远离?
只是瞳孔里映着华助教的脸,她怎么能抵抗这张脸?
那么对于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呢?
桑宁想转头去看另一个,却被华助教捏住下巴扳回来,丝毫不给她去看的机会。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桑宁催促重复着,“好吗?”
“……”
好奸诈。
什么都不解释,必要时就只拿这张脸来诱惑她,可是她答应过后一定又要若无其事地疏远她,总是如此。
但是她现在只能选择,两个华助教,只能选择相信一个。
“知道了……”
她喃喃的吐出这句话的同时,站在另一边的长发华助教就淡淡垂下眼,身影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华玉盏侧目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走廊不该存在的东西,就不要存在。
接下来再想办法让他彻底消失吧。